镇安王一听,也有些怔愣。
他从小就将长子明阶做继承人培养,事事严格,以是对这个小儿子少了些关心,后来发家之后,长子成器,明潇又尚为年幼,就忍不住有些愧疚性的对他溺爱,但没想到最后养成了这样一个油盐不进,只通吃喝玩乐,不读四书五经的纨绔子弟。
但还好的是,他虽然懒点馋点,但到现在为止,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给他找过什么麻烦,反而那张嘴最会哄人,平时看不惯他作风,说他两句,马上就被圆了回来,哄得人开心,心里的气也就一下就消了。
但尽管这个儿子是这副模样,做父母还是会对于他有所期待的。
镇远侯早已希望通过一些事情,来改变小儿子的作风,让他知道担当二字,所以这次才在不与他商量的前提下,宣布了成婚这件事,就是因为怕又想往常一般,被他给糊弄了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这小儿子竟也在私底下做出了变化,知道先成家后立业了,还宣言立了业再娶人家的姑娘才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
说实在的,镇远侯听明潇这话,心里突然涌出来了一种密密麻麻,说不清的感觉,可能是一种欣慰,欣慰他家儿子,终于开始懂事了,终于要长大了
于是他当即拍板,同意了明潇的说法
“既然我儿如此志存高远,那就等你秋闱高中了,才给你安排婚礼吧,这也算是个双喜临门,我回头让大师再给我算个好日子!”
等等等等,明潇此刻有些懵了,他只说要参加秋闱,没说要拿什么名次啊!
这话放出去了,那他到时候落榜了岂不是很丢脸,于是他重新组织语言,想要在给自己放松余地的同时,又不触怒他爹,于是便顺着镇远侯的话道,
“儿子一定努力争取获得名次”,他“争取”两字说得极重,生怕在场的人听不清楚,然后才接着道,“不辜负——”
但不成想,这话只说一半,就被镇远侯给打断,“我儿天生聪颖,为父相信你一定可以!”
众人一听这话,皆纷纷附和,将明潇的话湮灭在了人声的喧嘲里,显得明潇无助又弱小,他抬眼向沈淮安求助。
对方见他挽回态度良好,倒也没给他递刀子眼了,只是那表情淡淡,捏着手上茶杯慢慢品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明潇的少年心碎了一地,他为兄弟两肋插刀,兄弟为女人插他两刀。
简直是...过分!!!
明潇想到那秋闱,这几个月肯定会被父亲隔三差五的询问功课,说不定还会看在他“积极的态度”,“立业的决心”,请几个老师轮番轰炸他。
明潇想想...想想都觉得难过得不行。
但他们一家做决定倒是做得快,说成亲就成亲,说不成就不成的,好像完全没有把楚玉这个当事人,和她背后的楚家放在眼里。
红豆有些担心。
自家小姐年纪在那里摆着了,但是这两年明潇一直拖着不娶,直到今年,两家才模糊界定,说要将日子定了下来。
但这镇远侯未经商量,就直接宣布成婚日期,虽说有些不尊重楚家,但后面明潇公子又以秋闱将婚期推远,那就更不是个事了。
秋闱过后,放榜时已接近年关,届时成婚肯定来不及了,又要退至明年。
这一年一年的推,又不给个准话,那不是耽误她家小姐吗?
她看着楚玉,满眼都是心忧,但楚玉可不在乎这些,
——她本就不想嫁给这个天生多情,不能自已的风流男配。
她只是眼馋她的嫁妆,按照夏朝的传统习俗,母亲带来的嫁妆,是属于自己的私有财产,以后也会分给女儿做嫁妆。
原身的母亲曹氏,可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嫁妆颇为丰厚,那被霍秀拿走的首饰,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还有元宝银锭、田契、地契、商铺、古玩等,都是些很值钱的东西。
但是自曹氏死后,老太太完全掌权后院,这些东西就落入了老太太手中,但是只要楚玉出嫁,老太太必定得吐出一部分,给她置办好嫁妆,不然她拿了媳妇的嫁妆,又不给孙女置办嫁妆,不论是放在谁家,都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楚玉这两年是存了点小钱,但是这笔钱远远不够她以后的生活花销,所以她把注意打在这部分“嫁妆”上很久了,确定了婚期后,老太太就会还给她一部分,置办些首饰,还会有成箱银钱,她到时候拿着这些东西就开跑,还能给楚府丢一大脸。
但是明潇这厮,婚期让他拖了又拖,拖了又拖,现在完全是不打算娶她的意思,这婚约又在这定着,她又不能再去随便找个男的结婚。
想到自己的青春年华,又要在这里被耽搁一年,楚玉气得满脸通红,想杀明潇这个傻子的心都有了。
她的手紧紧捏着茶杯,控制着自己不要暴走,一张白嫩小脸气得满脸通红,又因着原主那一直水波粼粼的眼,看上去是委屈坏了的模样。
红豆看自家小姐这样,心里越发难受,用尽了自己所学习到的所有脏话,在心底骂明潇这个小兔崽子不识好歹,她家小姐,这么可爱,这么善良,这么体贴,这么好看,居然又男人不想娶她!!!
简直是...有眼无珠!
红豆气愤极了,而显然,晚楚玉一步回来,站在阴影处,目睹了全过程的霍秀,也不例外。
他看着楚玉满脸通红的委屈难过,心里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刺痛,细细的绕着,缠着。
他不喜欢楚玉面上出现这种表情,更不喜欢楚玉因为别的男人难过伤心。
目光落在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身上,眸色隐约有些猩红晦暗。
霍秀想,他应该做点什么了。
这个男人,他配不上姐姐。
第28章 邀请 唇瓣微微泛着红,就连漆黑的眸子……
天色已晚, 烟火也已燃尽,镇远侯用明潇成家立业这件“皆大欢喜”的事,结束了今天这冗长的宴会, 不给人置喙的余地, 楚玉也因着这件事, 气得面色通红,看起来一点也不愉。
在场之人,自然有眼睛尖, 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早已看见了楚玉的“委屈”模样,心里为这个京中人人称赞的小菩萨感到叹息和不值。
这不就是当局者迷吗?
明眼人都瞧得出“秋闱”是这明小公子,不想娶这楚尚书之女, 胡乱编造出来的借口,但是这镇远侯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信了这小公子的话。
众人看着这楚家女的神情, 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叹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这样轻视?
而就坐在楚玉身边,颇为聪明伶俐的霍灵, 怎么会没嗅到这里的一丝不对劲呢。
她想到了哥哥的那副宝贵得不行的画, 画里的小姑娘和这个姐姐长得好像,霍灵觉得,凭借哥哥对那副画的宝贵程度,也肯定会喜欢上这个姐姐,她要把这个姐姐拐回家当嫂子,这样的话,哥哥就不会对她这么冷淡了。
于是她小脑瓜飞速的旋转, 装作不经意的,将手里的丝绢递给了楚玉。
楚玉接过霍灵手上的丝绢,有些莫名,后来发现好几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正暗里里打量她,突然灵光一现。
他们是觉得她哭了???
楚玉心里好笑,但当然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便将计就计的哭了起来,且哭得那叫一个情正意切。
霍灵当然就扮演起了好妹妹的角色,开始细心安慰,而与此同时,明潇感觉到了两道凉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瞧着对面那位哭得这惨状,不用猜就知道这刀子眼是谁递给他的。
看着这个好似真的被他辜负的惨了的姑娘,明潇说不内疚吧,好像是有点内疚,说内疚吧,他又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无辜呢。
明明是好心帮兄弟,怎么就里外不是人了?
难道是......他太帅了太优秀了,楚玉扛不住他的美颜暴击,已经对他芳心暗许了?
明潇看着对面哭得一脸委屈不舍的楚玉,心里越发笃定了这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有自信了起来,心里有些好笑沈淮安那醋坛子,突生了逗弄他的想法,于是明潇抬头直面那道冰冷的目光,耸耸肩,又挑挑眉。
露出龇牙咧嘴的嘚瑟模样。
欠打得不得了。
以是,某人太过嘚瑟了,就忽略了另一道来自阴影中的同样冰冷的模样,像蛇信子舔舐一般,黏在了他的身上。
这边,男主和各个男配之间的风雨涌动,楚玉那里可察觉不到,她哭得正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些有意留意她的人,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受害者身份,引得人叹惋悲切。
楚玉想,现在整治不了明潇这个耽误她青春,耽误她时间的无赖,也一定要让他尝到点苦头,把他风评弄差,看她跑路之后,哪家姑娘还敢嫁给他。
总之,一时之间,座上众人,各怀心思。
但好在这宴席也快结束了,那镇远侯似乎也瞧见了哭得很惨的楚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到底也没说破,毕竟也是他家这情况是对不起人家姑娘的。
于是乎这本来就接近尾声的宴席,便以这件事结了个尾,眼看着宴席散了,楚玉想到可以回去了,也就不哭了,没人看她哭,那她哭起来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这眼泪如开闸的洪水,说关一时也关不住,强行被停止之后,楚玉小声小声的打起了哭嗝,霍灵自然又是好一顿安慰,并留言说,与她一见如故,以后一定要来找她玩。
这些应酬楚玉是懂的,一般就当时为了彰显两方的“一见如故”的美妙情谊,所定下口头协议,但最后,真正要去做的,也就没几个。
于是楚玉很自然地以为霍灵这个小妹妹是在和她客套,也就随口就应了霍灵的邀请,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淮阴侯霍府就递来了帖子,不仅如此,还派来了马车,这是直直要将楚玉给拉走的趋势。
在古代慢生活过惯了的楚玉,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突然拔高的效率。
但楚玉当时也就是随口应下,霍灵这小姑娘虽说乖巧可爱,挺讨人喜欢的,但按照霍灵那一个劲暗里推销指家哥哥的架势,而那人还是秀秀......楚玉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而且,楚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昨日才哭了,现下眼睛还没消肿,还怪难看的,她可不想顶着这副模样出去。
本来是想婉拒的,但楚老太太一听是淮阴侯府的那位小姐邀请的,当即叫来楚玉,并耳提面命她必须要去,还必须要好好表现,这淮阴侯府可还是在镇安侯府之上,长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姐!
但是,开玩笑,楚玉可不是会为强权给折腰的人,只要她开始喊肚子疼,脑袋疼,手疼,腰也疼,那谁都别想将她从府里拽出去。
听着老太太的三令五申,楚玉嗤之以鼻,已经想好自己待会儿哪里疼了,老太太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
楚老太太看她耷拉着脑袋神游天际的模样,皱着的眉头已经快夹死蚊子了,她不禁有些怀疑,这个大孙女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于是厉声道
“楚玉!”
“你在想什么?我让你在郡主面前好好表现,到时候引荐长公主,以后浩命就有盼头了!”
“是是是”,楚玉不想正面刚,崩人设不说,还惹麻烦,她低着头,略显敷衍地回了老太太的话,手已经摸上了肚子,正准备喊自己胃疼,肚子不舒服了,但还未来得及张口,老太太一句话给她憋了回去
“我库房里有套淡粉色海螺珠的头面,你拿去戴,别给我们楚府丢了面子,你瞧你头上戴的那是什么,别整的好像我们楚府亏待了你!”
!!!
听着老太太说要给她一套海螺珠头面,原本已经打算好这里疼那里疼,无论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出门的楚玉,瞬间一下子哪里都不疼了。
海螺珠诶,比上好的珍珠都贵重得多,还是一整套头面,肯定能卖不少钱!
楚玉一下就兴奋了,给钱不早点说。
有钱不赚是是傻蛋!
她压制住自己兴奋的嘴角,沉下声音来回楚老太太的话,
“嗯,孙女一定好好表现,只是这...楚玉不知道和这般高门贵女出去逛街游玩,联系感情,带多少银两合适......到时候显得我们楚府寒酸了,那可怎么才好?”
没错,楚玉想要更多的小钱钱,但是她那副忧心忡忡,一心为楚府荣誉考虑的模样,倒是击中了楚老太太的心。
这个孙女在老太太心中一直是一副不争不抢,心善过了头,不懂如何经营自身、经营家族荣誉的模样。
但现在她难得关心一下楚府在外人眼里的颜面,楚老太太难免有些欣慰,当即大方拨款,让楚玉别失了楚家的面子,一定和这些高门贵女打好关系,狠狠甩那楚婉莹一头。
想起一年前,楚婉莹那贱人婢子,勾引到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爵位的老王爷,还已经定了亲,马上要嫁过去做续弦,楚老太太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贱蹄子简直是败坏门风,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书香世家”就差点被她毁于一旦。
老太太还是觉得楚玉这个丫头比那个随她妈一样,只懂勾引男人的恶心人的孙女顺眼多了,于是也大方了起来,叫楚玉需要多少就去账房支多少。
那这楚玉能客气吗?
这不是给她送钱吗!
楚玉心里乐开了花,但偏偏心里还要憋着,但忍不住感叹。
来得好,来得妙,多来几次,她再狠狠捞几笔才好。
楚玉回到琅玉轩时,库里已经把那套粉钿海螺珠头饰给送过来了。
海螺珠在和煦的阳光下,显得精细而又柔和,不过分张扬,但其光滑温润的质感,又让人觉得珍贵。
真好看
楚玉心里感叹,她其实很喜欢各种珠宝首饰,原来也会收集一些,在才穿书的时候,也曾对原主母亲留下来的那些珠宝首饰爱不释手,但可惜的是。
这些东西没有终是没有吃饭来得重要,在生活所逼时,楚玉只得放弃这点喜欢。
她看着这套完整的粉钿海螺珠头饰有些叹息,但还是选了一个镶着一颗海螺珠,辅以芙蓉石点缀的簪子别在了头上,然后让红豆将这其他的首饰收好。
但感伤归感伤,楚玉这种没心没肺的,去账房取到钱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烦恼都不在了一样,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票,楚玉已经想好了以后要去那里寻欢作乐,纵情山水。
楚玉心情愉悦,以是从账房到门口,脸上都带着笑,但到了门边,发现是两辆来接的马车,前面那辆有些乌木雕刻而成,有些低调的奢华,而后面那辆虽样式一般,但看起来也是名贵木材做的,楚玉一时分不清自己改上哪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