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已经熄了不少,许多人已经往林子里去了,但那“霍衍”还坐在那里静静品着茶,孤零零的几盏灯在他座位处光影相交,从他的侧脸扫过,像是为他冷白的肌肤塞下一层暖黄的釉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这人放下茶杯,站起来了。
楚玉觉得她机会好像到了,侧过头吩咐红豆,在这里等她,她马上回来。
楚玉迷迷糊糊中混进了人群,林子里的烟花已经点燃,升入空中,再猛然炸开,幻化出五颜六色的光,短暂的照亮了整个林子。
楚玉清楚,她得挑烟花升空的那黑暗瞬间下手。
她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眼前人的背影,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倒还是有些紧张。
烟花升空需要十秒,而只照亮五秒,楚玉瞧着那小巷子就在眼前不远处,有些紧张地呼了口气,再烟花再次照亮的时候,开始倒数
——
五
四
三
......
最后一秒,行至那青绿翠竹便,楚玉已经做好了准备,瞄好了前面那人的手,从现在这个位置,将他拽入巷子,肯定用不了五秒
眼前一黑,她深呼一口气,准备行动,可还未踏出一步,她竟被人捂着唇,拦腰抱了起来。
谁?
一切都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意料之外”的进了那个本是她自己选中的小巷子。
黑暗之中,楚玉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喷洒在自己脖颈处的温热气息。
这人捂着她的唇,横过臂膀压着她的身体,将她牢牢制服在墙上,无法动弹。
楚玉这一瞬间觉得,自己肯定完了。
但随着烟花升起到极致,砰的一声炸开,伴随着零零腥火掉落。
楚玉也随之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模样。
这个和霍秀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阴恹恹,眼尾通红地看着她。
第26章 又哭了 眼尾红红,哭得很委屈,眼睫上……
缤纷的花火在上空炸开, 光斑撒在这人脸上,面前之人五官轮廓在楚玉眼里勾勒,他五官精致, 冷然的气质和他激烈的情绪形成碰撞, 沉默在两人间溢散开来。
楚玉看着她眼微通红, 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还稳稳当当地控制住她,将她挟持在墙角。
楚玉一瞬间有点哆嗦, 泪眼汪汪地看着这少年,方才那刚劲不知道哪里去了,心里的置问也已抛诸脑后了。
楚玉觉得她有点害怕,还有点腿软。
少年见楚玉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有反抗,犹豫良久,放开了捂着她唇的手。
就在这一瞬, 随着花火在空中的湮灭,小巷子里一下又暗了下来。
黑暗之中,楚玉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她能很明显地察觉到少年喷洒在她脖颈上的温热气息, 楚玉僵直着身体, 有些难受。
楚玉努力挺起身子,把自己往墙上贴,想和这个人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时间似乎禁止,楚玉有些按捺不住,黑暗之中,她略微侧过头看向小巷口, 偷瞄一眼,模模糊糊的,看得并不真切,只能隐约测量着小巷子入口处那团暗色竹影到这里的距离。
楚玉的小脑袋瓜里终于开始思忖,如果她喊非礼,外面的人听见来救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楚玉微微扭着头去瞟外面,瞟完了之后,还没来得及不动声色的将头给搬回来,脖颈上就落上了一只手。
冰凉微沁的感觉划过她的脖颈,带着点奇异微妙感,在楚玉白皙的脖颈处,激起一阵战栗。
楚玉见自己的小动作被识破,一瞬间更慌了,越发梗着脖子将自己往墙上贴。
可是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压着她的手靠的更紧了,身子仿佛也倾了下来。
楚玉似乎感觉,脖子上的那只手好像也有缓缓收拢的趋势。
感受着周围少年所散发出来的冷然气息,自己被禁/锢的身子也一动也不能动。
楚玉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终于,在这朵烟花炸开之时,看着面前少年越发红了的眼眶,楚玉被吓了一激灵,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认命道
“对不起,我错了”
嘤TAT,放过我吧
楚玉心里唾弃自己,本来抱着干一票大的的心态来的,现在好了,劫持不成反被压,别说问他是不是霍秀了,楚玉觉得,现在自己小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一个问题。
幸好,楚玉明显地感觉到,她此话一出口,男人压着她的手,就轻了一点。
但楚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人那落在她脖颈上的手,完全没有收回去的意思,甚至顺着她的脖颈向上游走,微凉的触感像蛇一样,楚玉又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小腿都抖得慌。
手越发上去了,楚玉似乎已经听到了这只手掐下去时,那种骨骼碎裂的声音。
楚玉害怕急了,整个人控住不住的想蜷缩在一起,双眸紧闭,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楚玉的眼睛紧紧闭着,小扇子般的眼睫颤颤,小脸就跟小包子一样挤成了一团,浑身颤栗,分不清现在是烟花升空时的黑暗,还是花火炸裂开来瞬时的明亮。
但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声......这人的手游走过他的脖颈,带着微凉触感的手,轻轻贴上了她的脸,似乎还有些什么奇怪的声音传进了楚玉的耳朵里。
楚玉有些懵,这感觉实在太奇怪。
挣扎良久,楚玉终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一只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眼睫颤颤的
可眼前一幕,实在让她震惊,烟花炸裂开来形成的光斑下,面前这个和秀秀长得一样的人,居然正在流泪,粼粼水光从他的眼角滑落,顺着冷白的肌肤,挂在了洁白如玉的下巴上。
眼尾越来越红,眼里的委屈仿佛包含不住般,连睫毛上都是泪花。
他很高了,楚玉直在他的下巴那里,而就是这样一个高高瘦瘦,能把楚玉完全辖制住的人,正在居高临下,弯着身子,看着她哭。
还哭得很委屈,很伤心的模样。
楚玉彻底懵了,也有点委屈,我一个被劫持的人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楚玉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着这个委屈得不行的少年,在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他?
她在心里组织语言,想告诉少年,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想让他别怕。
可话还没来得急说出口,这一束烟花已经走到了尽头,彻底泯灭,在下一束烟花升上来之前,巷子里将会是一片黑暗。
而黑暗带来的是,少年直直埋进了她的怀里,肌肤上一瞬间而来的湿热,似乎又让楚玉想到了原来安慰爱哭的秀秀的时候。
他每每哭得极其委屈的时候,楚玉看他那泪眼涟涟的模样,总是心疼得忍不住,想安慰他。
而他,也总是埋在楚玉的脖颈处,这样哭。
楚玉有一瞬间失神,心里隐约的猜测,仿佛又添上了一条蛛丝马迹。
她看着这颗埋在她肩上的漆黑头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手抬起了又放下,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但最终,她还是抬起了手,放上了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是秀秀吗?”
少年听到他问了之后,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有些颤抖,他没有正面回答楚玉的话,只说
“姐姐...我好想你”
带着哭腔,有些粘腻的软乎。
~~~~~~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烟花已经燃尽,灯火也渐渐亮了起来,众人都回了几乎都回到了宴席上。
就只剩楚玉和霍秀在外游荡了,眼瞧着那边都快散席了,楚玉怕红豆着急,是很想回去的。
但回头一看,霍秀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刚哭过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的潮红也没有完全褪去,平日里稍微带点粉的唇瓣因为哭泣也变得绯红。
——看起来好像是被狠狠欺负过得模样。
尽管楚玉什么都没做,但是她看见霍秀的模样,还是稍微有点心虚,不敢和他走在一起。
眼看着离那片灯火通明越来越近,楚玉下定决心,停下脚步,看着一直乖乖跟在她后面的霍秀,思忖着改怎么开口才能不伤了这颗脆弱的小珍珠,
“咳咳...咳......”
楚玉清咳两声,算是给接下来略显“沉重”的话题,造个势。
霍秀眨巴着眼睛看她,似乎在等她想说什么,楚玉一看霍秀的样子,就有点心虚,结结巴巴道
“秀、秀秀,你先回去,我手镯好、好像掉了,回去找找,马上就跟上来。”
霍秀哪里不知道楚玉的想法,他刚刚桎梏着楚玉,她手上根本就没戴手镯,他看着楚玉身前不远处那灯火通透的宴会,眸色有些晦涩,但脸上像往常一般,挂起笑容,贴心回楚玉,
“姐姐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这样,你先回去,我帮你找。”
楚玉的本意就是两人错开相行,不好叫霍秀在这里等,她才找了借口留下,让霍秀现行,但如今霍秀既然这样说了,楚玉也不好推脱,怕到时候闹得结局是两人留在这里一起找那莫须有的手镯,于是便应了霍秀,
“那...就麻烦你了.......”
霍秀听见这句客套生疏的话,眸色愈发暗了下来,他不想姐姐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如果能像往常一样熟捻的调笑欺负他,反而能让他感到轻松一点。
楚玉说完,顿了顿,想起这丢失手镯毕竟是自己编造出来的,怕霍秀真就在这里寻找耽误了时间,和霍秀商量道
“你走着条路,回去看看巷子里面有没有就行,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说不定掉在了别的地方.......”
“好”
她这话一出,霍秀心情好了些,姐姐还是关心他的。
楚玉见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也就朝着宴会那边去了,一路上想到刚才小巷里发生的事,心情有些微妙。
他就是秀秀,秀秀代替月璃成了柔嘉长公主的嫡子,还说自己一觉醒来就已经在江南的淮阴侯府的祖宅了,完全没办法和她联系......
楚玉站在上帝视角,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什么诡异,隐隐约约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楚玉一路神思游走的回到了宴席上,红豆一看楚玉回来了,马上将茶水糕点摆好,说她今天没吃什么东西,让她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她座位旁边的霍灵看见她回来了,到很高兴,正欲找她说些什么,但高座上的镇远侯却突然发话了,声音浑厚,带着穿透人心的力气。
“我儿明阶在外征战,九死一生,但幸好得菩萨庇佑,平安归来,今日,大家是来参加我儿明阶的洗尘宴”
“但是啊,今天的的喜事可不只这点,老夫找能人异士算好了日子,到时我两个儿子一起成婚,凑一个双喜临门!”
镇远侯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不容拒绝,但明潇却感觉脖子一凉,抬眸看去,沈淮安看着他的眼神像猝了冰,仿佛已经割在他的脖颈上。
明潇想到在沈淮安面前拍着胸脯做下的保证,心里咯噔一下。
完球了......
第27章 推延 这个男人,他配不上姐姐
镇远侯越说越烈, 沈淮安的目光越来越凉。
座中宾客也开始激烈的讨论了起来,甚至还有人直接站起来恭喜镇远侯双喜临门。
明潇看着局势实在控制不住,想到他和沈淮安的约定和计划, 如今局势已经逐渐明朗, 楚玉眼看着婚嫁年纪也到了, 再过不久他就可以功成身退,让位沈淮安了。
如今出了这事,如若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将婚期定了下来, 到时候实在是闹的几方面上都有些难看。
尤其是沈淮安那厮,明潇又心虚的将眼神瞟去,果然还是熟悉的刀子眼,他一紧张, 心一横,就哆哆嗦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拼一把。
他看着他亲爹, 满目的心虚,毕竟当时定亲这件事也不算完全的父母包办婚姻。
当时父亲也是问过自己到底要不要定下这门亲事,是他自己同意了,后面又一直拖着不定婚期不成亲的。
如今一拖再拖, 父亲难免恼羞成怒,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哆嗦着声音,明明心虚得不行,眼神乱瞟,但还是努力把声音放大,
“父亲”
他这话一出, 本来喜笑颜开与众宾客交谈的镇远侯明显笑容一僵,但他只给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刀眼,示意他别说话。
接收到刀眼的明潇咽了咽口水,回头去看沈淮安,又是一个冷冰冰,凉沁沁的刀眼。
明潇缩了缩脖子,在这双面夹击中,选择了扮演起好兄弟的身份,认命对抗“强权”,于是他加大音量,打断了全场的的讨论,
“父亲!”
终于,如他所愿,全场寂静,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明潇现下看起来吊炸天了,但其实他心虚得不行。
他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放到了楚玉身上,思考着什么理由又能保住这个未来“皇子妃”的面子,又可以成功推延婚期,甚至取消婚期。
只是这全场的目光,包括楚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倒是让平日里骚包爱出风头的明潇卡壳了。
他知道,要是他说不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解释,那么就算父亲放过了他,沈淮安也会把他撕了的。
于是就在明潇绞尽脑汁的思考中,整个宴会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镇远侯看明潇这副吊儿郎当,不成体统的模样,心里憋着气,眼下瞧他站起来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怒呵开口
“你究竟要说什么!”
他这话一出,明潇被他吓了一激灵,电光火石之间,突然福至心灵,立即开口诡辩
“父父父...父亲,我年纪还小,哥哥此番回京成婚才是大事,应该好生布置,专心做一件事才好!”
镇远侯听他这屁话,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了,他捏紧椅子俯首,脸上怒气已经溢于言表,明潇敏锐的察觉,他家老爷子,马上就要发脾气了
他咽了咽口水,将自己刚才在心里组织好的话,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先成家,后立业,哥哥如今风华正茂,已经被封了将军了,我也应该有一番作为才好迎娶人家姑娘,秋闱在即,我早已报名参考,立志要做出一番学问,此时正待攻坚之时,怎可流连于儿女情长?”
明潇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痛定思痛,要改正往日作风,醉心学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