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起身离开我的身边之前,我像是浑身是毒的美女蛇一样缠了上去,张开了嘴,露出了尖牙,直直地抵在了他的脖子边,温柔舔舐,于缱绻之中,把他逼上绝路。
“别走。”
我带着哭腔说。
趁他迟疑之时,我坐在了他的身上,身体前倾,凑到了他的跟前。我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眼泪跟不要钱地往下掉,沾湿了他胸前的衣物。
哽咽着,我问他:“卢西恩,回到帝都后,你真的会解除和侯爵千金的婚约吗?”
他答是。
“是……为了我吗?”
他依然答是。
低头默了一下,我的嘴唇微微抿起,之后,抬眸看他,泪眼婆娑,声线沙哑,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卢西恩,你真的……还爱我吗?”
我给了他机会的。
假如他现在否认,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在他和侯爵千金结婚之日,为他们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但卢西恩没有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无比深情地凝望我。
再一次向我真诚告白。
“我爱你,露薇尔。”
我破涕为笑。
随之回应了他的真心。
“我也爱你,卢西恩。”
在他错愕之时,仿如我们从未分手一般,我在他的嘴角亲了亲,然后亲密地抱住了他,两心相贴。
我的下颚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犹如重新拾回错失的珍宝。
“不要再离开我了。请你为了我,再勇敢多一点点吧。”
我目光迷离地欣赏窗外的夕阳。
橙红的,灿烂的,惊心动魄的余晖洒遍一方土地,形如白日在夜幕降临之前,疯狂着、尖叫着进行最后的狂欢。
我想。
比夕阳还要美丽的东西,一定只剩下爱情了吧。
*
出于我对乌卡兰的畏惧以及弗里城对我造成的心理阴影,在找到了乔洛斯之后,卢西恩一刻都没有停下,马上做出了安排,着手带我们离开弗里城、返回帝都。
乌卡兰不是没有阻挠,可他并不能成功地把我留下。
不管怎么说,即使卢西恩温柔又善良,每每总是一副老好人的姿态,可和他的身份地位与乌卡兰相比也是旗鼓相当的。当前者强硬起来的时候,乌卡兰也不能完全压制住他。
当乘着马车从弗里城的城门穿过时,我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了,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脸上挂起了解脱的笑容。
太好了。
虽然被乌卡兰那个神经病折腾得受了点伤,还苦跑了好几个大圈,但姑且算是没有什么大碍。等回帝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了。
让我心惊胆战了足足一个月、每日每夜都在思量着如何保住性命的神之福音/会终于告一段。
我暗自欣喜之时,我身旁的莎拉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卢西恩,又看了看我,后探高了身子,趴在我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对我偷偷耳语:“他是我的新爸爸吗?”
哪怕她再怎么小声也好,毕竟是在不大的马车车厢里,卢西恩也听见了她的好奇提问。旋即,我便立刻在他脸上发现了窘迫的表情。
我没有明言,只甜蜜地笑了笑,仿佛沐浴于爱情的小女人。
“这个你得问希拉阁下了。”
希拉是卢西恩的姓氏。
莎拉马上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又相当八卦地望向卢西恩。
卢西恩愈发的窘迫了。
可窘迫归窘迫,脸红归脸红,他的态度相当认真。
他挺直了背,无比诚恳地向莎拉保证:“我深深地爱着你的母亲,并且之后会倾尽一切努力迎娶她。”
“那你成为我的新爸爸后,能帮我恢复被她扣掉的巧克力吗?!”
“……”
出息呢?
莎拉你的人生志向呢??
“我还想要一栋巧克力做成的小房子!”莎拉依旧沉浸在由可可塑造的甜美美梦中无法自拔。
“在你母亲允许的情况下,我——”
莎拉打断了他的话,捂住眼睛哭了起来,绝望地哭喊:“她绝对不会愿意啊!她超级小气和小心眼的!就因为我以前得罪了她几次,她就把我零食扣光了呜呜呜呜呜……”
这是开始学习她的母亲,也跟着演上了。
卢西恩看了我一眼,轻咳了一下,小声道:“我偷偷给你。”
“……”
优秀的。
还没娶上我,就开始讨好我的女儿了。
“真的吗?!!”
莎拉放下了手——果然,没有一滴眼泪。
卢西恩露出了招牌的温柔微笑,点了点头。
于是,莎拉也开始讨好她还没有进门的新爸爸。
她兴致冲冲地叫停了马车,一溜烟地串了下去。下马车后,她朝我们露出了暧昧的表情。
“我去陪乔洛斯哥哥好了!你们一起坐,好好培养夫妻感情!”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她就风风火火地跑到后面的马车去了。
莎拉走后,卢西恩从对面坐到了我的身侧。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我说:“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才没有靠上他的肩膀,而是得寸进尺地躺在了他的腿上。
我向上看卢西恩,便是他无可奈何的宠溺神情入目。
他没有推开我,而是开始轻柔抚摸着我的头发,拇指的指尖轻擦过我的眉眼。
温柔得一如往昔。
“好痒……”
捎带着鼻音,我嘟囔了一声。随后便半眯着眼抓了两下,找到了他的手,枕着脸睡觉,不准它再乱动了。
我听到他低低笑了声。
嗓音也是因要哄我入眠而低沉。
“睡吧。”
大概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
总觉得马车驾驶得不太/安稳,但因为卢西恩掌心的温度一直在那儿,所以我很安心地继续睡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感觉有凉丝丝的风吹拂在了我的脸上,脖子也传来被束缚的不适感,一股奇异而浓烈的花香涌入鼻腔,像是从梦魇中乍然惊醒,我猛地睁开了眼。
一霎恍惚后,乌卡兰的脸与星河一同闯入我的视界。
“晚上好,我亲爱的女孩。”
“……”
恩,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
第52章 五九&六十 两个男人都用微妙而奇特的……
我睁开眼睛, 又闭上。
睁开,又闭上。
睁开,又闭上。
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发觉乌卡兰那张长得还不错但着实让人讨厌的脸依旧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后, 我确信并不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而是实在难以从这个恐怖的噩梦中醒来。
没有关系, 我再睡一阵,过会儿肯定能清醒的!
——我非常愉快地开始自欺欺人。
但标准又熟悉的霸道小公爵腔摧毁了我催眠自己的谎言。
“牵我的手牵得这么紧, 表现出的却是完全不想见到我的样子。”他啧啧了两声, “露薇尔, 你可真有趣, 真是让我喜欢的不舍得放开你了。”
我又猛地张开了眼睛。
乌卡兰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和我离得极近,饶有兴致地观察我的反应。而说夸张点, 我们几乎连彼此睫毛眨动的时候都能碰上。
我一动不敢动,只低眼扫去——我现在正牵着他的手,的的确确是他的。
像是碰到了狗屎, 我马上松开了。
他吃吃一笑,并不生气——却让我很生气。因为他不由分说地又抓起了我的手, 还在我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接着便等了起来, 仿佛在等着欣赏我气得跳脚的样子。
我没有如他所愿。
压下了火, 我故作冷静地问:“卢西恩呢?”
“大概正带着假的露薇尔赶回帝都吧。”
我听明白了。
在我睡着的时候, 这个该死的混蛋用替身取代了我、骗过了卢西恩。所以现在, 我, 可能又回到了那个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的地方,弗里城。
“这是在哪里?”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仍抱有一线希望。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坐了起来。
而这一坐, 环顾四周之后,我觉得我还是躺回去可能比较合时宜。
我也确实躺回去了。
这惹得乌卡兰又凑过来看我。
他好奇又不解地问:“露薇尔,你在干什么?”
我面无表情,心情如死灰一样平静,非常淡定地回应:“我在配合你。”
见乌卡兰不能理解我为了配合他牺牲自我的苦心,我进而解释:“你不是想给我举办葬礼吗?我坐着像什么样?躺着才比较像一具尸体吧?”
他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爽朗,行为却没有半分人类的痕迹。
他说:“这可是我苦心为你布置的求婚现场啊!”
“……”
不做人的乌卡兰在一天之内再次刷新了他的底线。
继在死人堆里向我求婚,他又把求婚场地搬到了葬礼现场。
没错。
我,露薇尔,现在正躺在一具黑色的棺材里头。
不仅身体正被花团簇拥着,棺材外面也是被灿烂的、望不到尽头的鲜花所包围,与夜空的星河遥遥相应,浓郁而强烈的花香弥漫于天地之间,仿佛正在为美丽的公主殿下举办盛大的葬礼仪式——不,不不不,这可是求婚现场!这是多么猎奇的后现代化浪漫啊!
还相当环保呢!
假如我拒绝了乌卡兰的求婚,他就可以直接把我杀死,顺便举行了葬礼,完全不辜负这一番布景。
我沉默了一下。
然后看着乌卡兰,嘴边蹦出了三个字。
“王八蛋。”
“你说什么?”
“我说花真好看。”
明明就听清楚了我的骂声的乌卡兰又大笑了起来。
在我想到办法逃脱他的魔掌之前,他就已经笑够了。
他牵住了我的手,让我重新坐直了身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不止比星光,还比他掌心的宝石戒指还要闪耀。
他说。
“露薇尔,成为我的妻子吧。”
“如果这一次你还不愿意的话,我真的只好杀掉你了。”
我就说!!
这番布景都是有深意的!!
这该死的混蛋——!
面对乌卡兰第五次的求婚,碍于生命的威胁下,我没有立马拒绝。
我静静地凝视他,试图用圣母一般的温暖目光唤起他残存的最后一丝人性。
终于,当我觉得我目光的温度可能连最穷凶恶极的杀人犯都能感化之后,我充满了希冀地问他:“放过我,不行吗?”
“不行。”他逗弄我的样子犹如对待最心爱的玩具,“看着你一点一点被逼到绝境,然后坏掉、疯掉的样子,很有趣。”
“……”
神经病啊啊啊啊啊——!!
帝国的士兵在哪里?快来抓走这个疯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的尖叫。
乌卡兰的疯狂程度让我窒息。
我觉得,无论做出何种选择,我大概都逃不掉死亡的终局。
在恐惧、愤怒、不甘的数重驱使之下,无意识间,我把下唇咬得渗出了血。
乌卡兰注意到了这抹血红,他伸手,掌心捧着我的脸,拇指擦过我的唇,我的血也因此染上了他的手指。
他毫不在意,让人瘆得慌的幽绿色眼眸一边注视着我,一边伸出了舌尖,舔了舔。
那感觉颇像是——我正在被他一点一点地吃掉。
我顿时打了个寒战。
正当惊悚的情绪袭上了我的心头,使我整个人无法控制地陷入颤栗中时,我陡然听到他问:“露薇尔,你的答复呢?”
我默了默。
之后,我明知道答案,却依然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冷静地问他:“在我答应你的求婚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会替我的好兄弟卢西恩杀死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最爱的女人投入我的怀抱,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
啊。
拥有神经病属性的霸道小公爵是多么地令人窒息啊。
既然如此,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为什么要顺了他的意?!
“我拒——”
我的声音犹如刀切豆腐一般断得干脆利落。
不同昔日,这一回,乌卡兰果然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连拒绝的话都还没有听明白,他就直接掐住了我的脖子,那么轻易、那么的不在意,恍然我当真是他玩腻了便随时可丢弃、乃至可以踩得粉碎的玩具。
但我想,乌卡兰果真是想看我疯掉、坏掉的样子的。
明明可以马上让我在一眨眼的时间里惨然死去,乌卡兰却不这么做。
像是时不时用鱼网把金鱼从水中捞起来,看着它痛苦地弹跳、挣扎,他不仅吊着我的一口气,还给了我说话的机会。
极端的痛苦让我流下了眼泪。
我发誓。
假如我能活下去,总有一天,我要夺走让乌卡兰自满、骄傲的一切,我要让他一无所有,把他狠狠地踩在泥泞里,报复他曾经对我做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