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如何跟侯爷交代?
不过心里头的担忧并不会影响她向老太君如实禀告。
“回老太君的话,”郭嬷嬷道:“之前夫人月事未至,我等便以为夫人是怀孕了,于是让孙府医……”她一五一十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发现曾淑疑似怀孕,然后喊孙府医来把脉,结果孙府医说不一定,需要过一阵子再看看。再到曾家二郎中举,曾淑回娘家的时候,曾家人又请了一个大夫来瞧,这一回说是怀孕了。
最后就是正院的人严阵以待,吃的用的都精心万分,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怀孕这件事是假的……
这件事跌撞起伏,反转了又反转可谓是曲折之极。
知情的几个人原本是想着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的,但如今出现了这么个事情,很显然是有人得知了夫人怀孕的事情,但又不知道是假的,于是起了歹心想要害了那个孩子。
所以郭嬷嬷自然是不愿意再沉默下去的,她不但详细地说了这件事的经过,末了还道:“老太君,夫人之前诊出喜脉的时候并没有外传,一来是还未满三个月,想着再等一等,等到坐稳了胎才好外传。”
“二来则是侯爷不在,夫人想让侯爷第一个知道这喜事。”
郭嬷嬷回想道:“所以这件事也就老身和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以及孙府医知道,再有就是曾家众人了。至于夫人这些日子的吃用,和以往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吃食都是正院的小厨房自个儿做的,穿的除了今日这身之外也都是旧衣,摆设之类的就更没有变过,和之前的都是一样的。”
“若有什么地方不对,那就是夫人今日穿的这身新衣裳,以及吃的东西了。”说到此处,郭嬷嬷神情凝重,“尤其是吃下去的东西,今日夫人吃的东西都不是小厨房做的,是大厨房那边做的!”
“对!”晴雁激动道:“夫人早膳是在屋里用的,也就午膳是在外头用的,她用完之后还跟我说今日的蟹好像不新鲜,让我和大厨房那边的人说一声晚上就不要上了,还有就是那菊花酒,夫人说有一股怪味!”
“怪味?”
老夫人皱眉道:“我怎么没觉得?”
一位远房婶娘也道:“我吃着也还好啊,那菊花酒香醇得很。”
其他人纷纷应是。
晴雁脸色惨白,显然这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蟹以及菊花酒身上了,但蟹的事情还好说,一层层的审问过去就是了。但菊花酒可不一样,今日主桌上的菊花酒可是老太君拿出来的!
外面的动静,里间的曾淑也听到了。
她暗暗叹息一声,正因为那菊花酒是老太君专门为了这重阳节,兴高采烈地起出来的十年佳酿,所以她当时喝着有些不对的时候并没有生疑,只觉得可能是时间过得太久,放坏了。
并且喝了那一杯之后她让人换了一壶,新拿来的没有问题,她就更是觉得之前那一壶是不凑巧。
于是除了吩咐人那一坛子都不要用,以及新开的酒都要先尝一尝再送上来之后就没有再理会了,谁知竟然不是放坏了,而是着了道。
想到此处,她撑着有些虚弱的身子半坐了起来。
侍书一直留心着曾淑的情况,一见她想要起身连忙走过去扶住,担忧地问道:“夫人,您现在感觉如何?”
“我不碍事。”
曾淑听着外头老太君已经让人去找那壶有问题的酒了,于是招招手,让侍书把耳朵贴过来,小声说了几句。
侍书听得连连点头。
第六十四章 然后乘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广宁侯府因为曾淑的事情在□□的时候关门闭户, 不但正门多了几个眼神锐利,身材高大的护卫,就连侧门也有人把守, 只能进不能出。
这样奇怪的景象把田氏以及跟来的钟妈妈吓了一跳。
她们主仆两个是趁着今天是重阳节, 家里其他人忙碌的时候偷偷出来的。原本田氏是想着过来见一见女儿曾淑, 母女两个把话说开了,但看着眼前的情形,她在心里犯起嘀咕来。
以前来的时候, 可不是这样啊。
“你觉得,侯府这样,”田氏指着那些身着甲衣,表情严肃的侍卫转头看向钟妈妈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钟妈妈虽然比田氏多来了几次侯府, 但这样风声鹤唳的情形她也是没有见过的,于是犹豫道:“要不,老奴去打探打探?”
田氏让她快去。
然后过了一会儿钟妈妈就心有余悸地回来了, “大太太,那些都不肯说呢,还恐吓说要把我们两个都抓起来。”
天爷啊,那些人一听说她想要打探府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都凶神恶煞得很, 要不是她报出曾家来,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田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那怎么办?”
钟妈妈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先进去瞧瞧?”
田氏同意了,好在广宁府虽然不准人出去,但如果想要进去还是无碍的。并且两人打着的还是曾家的名号,于是侯府的下人们按照接待亲家的规矩,一路把她们引到了正房。
正房的其他丫鬟们并不知道曾淑和田氏的情况, 见到是夫人的母亲来了,便殷勤地招待着。
一个眼生的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曾大太太,您请喝茶,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
田氏自然不会让这丫鬟知道自己是来求和的,于是便端着架子微微点头,“有劳了。”并示意钟妈妈给了她一个荷包。
那丫鬟甜甜一笑,说让她们稍等片刻,然后转身就出门去了。
不过有些心焦的田氏和钟妈妈并没有等到那个丫鬟回来,因为她们等着等着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传来了喧闹声。
“夫人出事了!”
随后乱糟糟的一堆人在惊呼:“流血了”“流了好多血”“听说都晕过去了”“天啊”“刚刚郭嬷嬷急匆匆的走了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吧”“那我们怎么办”“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快去看好了各处门户,不可随意走动。”
……
田氏和钟妈妈先是面面相觑,但她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侯府的夫人说的就是曾淑啊!这府里头就三位女眷,被称为‘夫人’的就是曾淑无疑了,想到此处田氏腾地就站了起来。
“淑姐儿出事了?!”
她脸色大变,脑海中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什么流血,又什么晕过去了?
流血能有什么好事?
饶是她再无知也知道这流血的事肯定就是坏事,而且是大大的坏事!这血流着流着可是要出人命的。
她顾不得再端着亲家大太太的架子,急匆匆地就往外跑,哪怕是被门槛撞得脚指头疼,又险些心急之下在台阶上摔了一跤也不管不顾了。跑到外头之后她随手拉了个正在议论的丫鬟就厉声问道。
“你说的是不是我的淑姐儿,她怎么了?”
那个丫鬟不是刚刚领她来的那一个,此前也没有见过田氏,如今见她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就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夫人出事了,她们说夫人流了好多血,太医也来了。”
“她怎么会流血了?”田氏瞪大了眼睛,抓着那丫鬟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女儿怎么会流血了?”
“她不是好端端的在你们府里待着吗?侯府里也能出事?”
“你给我说明白了!”田氏蹬着那丫鬟的模样,简直是想要把对方吃了去。
那丫鬟吓得险些都要哭出来了。
“大太太,您冷静些,大太太,”钟妈妈虽然也很惊慌,但还是力持镇定地拉住了田氏,劝道:“大太太,你问她她也是不知道的呀,咱们得找知道的人去。”
“对,得找知道的人去。”田氏松开手,有些茫然地重复着,然后就想起来了一个人,“我们找她婆婆去!”
“我知道的,那个老太婆一直都瞧不上淑姐儿,以前也刁难过她,这一次没准就是她搞出来的,我要找她去。”说完这话,田氏就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
钟妈妈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
重阳节这天一早,在驿站休息了几个时辰的傅永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启程出发了,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来。
由于军情紧急,他到了京城的时候顾不得休息,也来不及往家里去一趟,就直奔皇城而去。
他是外派的武将,无召不可入京。
这次回来还是打着送奏折的名号,因为他之前提出的以攻代守之法边城的众将士犹豫不决,于是钟将军就起意让他自己亲自回京,向陛下禀告。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即便是边城的将士们同意了,也还是要写奏折回京的,倒不如让他亲自去,如果说服了陛下,也能早日开始实施,省一些功夫。
傅永宁站在御书房门口,平静地等待着。
“傅侯爷,”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太监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对傅永宁道:“陛下这会儿有空闲,宣您觐见。”
傅永宁对他点点头,“有劳。”
那老太监弯着腰,把傅永宁请进了御书房。
当今陛下乃壮年登基,至今已有一十五年,威严日盛,他看到傅永宁进来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永宁啊,钟复的折子朕已经看了,他说这是你想的主意,兵部的那几位爱卿就要到了,你给朕好好说说吧。”
傅永宁应了一声,起身站起缓缓道,“此计臣已思索良久,辽人往年都是乘着春秋两季南下,秋季掠夺粮草,若冬季草原状况不佳,他们开春也会南下,为的是多抢一些东西回去。”
“但夏季和冬季则不会,夏季追逐草场,冬季休养生息。所以臣以为,应春秋死守城池,但夏冬则出城逐个击破……”
皇帝陛下听得出神,连兵部的大人们来了都不知道,最后还是老太监提醒才让人进来。
但这些大人们进来之后却吵翻了天。
一个说此计不可,固守城池乃先帝之策,祖宗家法不可变;另一人说此举会激怒辽人,万一对方疯狂反击那边城可守不住啊;还有人骂傅永宁年纪不大,异想天开,边城都屹立多少年了,再守个百年也不成问题。
当然有反对的就有赞成的,相比起文人们,那些老将军赞成的居多,纷纷向陛下建言可为之一试。
一时间,庄严的御书房吵吵嚷嚷的。
……
而此事的广宁侯府,脸色苍白,被侍书扶着站了起来的曾淑并不知道她娘田氏来了,正怒气汹汹地想要找老夫人。
也不知道远在边城的傅永宁也回来了,如今正在御书房和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坐在龙椅上的陛下见他们吵来吵去都是些没有新意的,于是抬手按下此事,让他们先回去,明日再议。
这些事情曾淑都不知道,她被侍书搀扶着,一边缓慢地从内室出来,一边听着外面下人们的禀告。
之前已经排查出曾淑可能是吃了蟹以及菊花酒中招的,所以老太君没有耽搁,直接就让人去找那两样东西。也许是那幕后之人并没有想要隐藏,所以这两样东西很快就被找了出来。
那蟹膏肥味美,曾淑只吃了几口,其他原封未动,所以送回大厨房后有人瞧着扔掉了可惜,于是就偷偷藏了起来准备带回家里去,去的人一问马上乖乖地就招了。而那菊花酒虽然已经被倒掉了,但那壶还在,也被人一起拿了过来。
老太医亲自检查了一遍,然后叹息道:“确是此物。”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太君自然是满脸寒霜地命令把涉及此事的人都带来,严加审问。
从采买的到上菜的,一一审了个遍,最后众人就发现,最有嫌疑的就是大厨房的杨管事,那蟹是她做的,那菊花酒是她温的。
但是现在人不见了。
不但她不见了,她一家子都不见了。
而此时的曾淑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大厅上,看着老夫人道:“杨管事?母亲,杨管事不是您的人吗?”
“她为何要如此对我?”
那杨管事的确是老夫人的人,她不但是老夫人的陪房下人,能坐上大厨房的管事也多亏了老夫人支持,甚至是出了错但仍然没有被撤的现在,也是看着老夫人的面子上。
她的人出了事,老夫人是难辞其咎的。
但老夫人的确是不知道啊。
正当她百口莫辩的时候,外面突然冲进来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妇人,那人一进门就喊道:“好啊,果然是你这个老太婆欺负我的女儿!”
她乘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就冲上去抓着老夫人的衣襟啪啪地打了她两巴掌,随后又扯着她的头发,大声地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念着你是淑姐儿的婆婆,就凭你之前欺负她的样子,我早就带着儿子打上门来了了!”
“如今你居然敢下毒害她!”
“我打死你!”
她身后的一个奴仆打扮的妇人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大太太,大太太您住手啊……”
第六十五章 侯爷,家里出事了
这两人就是一路心焦地赶来的田氏和钟妈妈了。
田氏原本就对女儿心怀愧疚, 这一路过来更是想东想西,一会儿想着不知道女儿现在怎么样了,一会儿想着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坏胚子, 竟敢给女儿下药, 然后到了门口就听见女儿质问老夫人为什么要害她。
这新仇旧恨让她眼眶充血, 脑袋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
她只想着要为女儿讨一个公道。
侯府的人哪里见过这等乡下妇人吵架般的行径,一时都傻愣愣的没有拦住, 直到她把老夫人打了屋内的众人才陆陆续续地反应过来。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林妈妈瞪大眼睛喊了一声老天爷,就快步挡在老夫人面前,隔开田氏的手掌。不过她也不敢对怒气冲冲的亲家太太动手,只好劝道:“亲家太太, 您消消气,这事跟我们老夫人没有关系……”
田氏却是不依不挠,她侧身看到曾淑惊讶地看着她的时候, 就好像得到了莫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