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雁姐姐你拉着我做什么?”
侍书有些不快道:“夫人睡得正香呢,不提醒一句待会儿侯爷就要把夫人给吵醒了!”
世代为仆,又在后宅里当了十几年差的晴雁拉着她出了屋子,摇头笑道:“吵醒了,夫人不正好喝醒酒汤?小厨房里做得醒酒汤也快好了,我们去端来吧。你之前不是说这梅子酒后劲足,若是不喝上一碗醒酒汤夫人明日醒来会头疼的吗?”
“是哦!”
侍书恍然大悟,连忙走在前面,“那我们快去端来吧,夫人若是头疼,一整日都会没有精神的。”
第九章 他久违的笑颜 曾淑偷偷地看了在躺椅上……
屋子里,随着丫鬟们识趣地离去,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曾淑睡得很香,刚刚傅永宁有些莽撞的举动并没有吵醒她,反而因为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翻了个身将傅永宁的手枕在脑下,睡得更安心了些。
于是傅永宁的手大伸着,姿势有些别扭。
他想了想,不但没有缩回手,反而贪念那脸颊柔软细嫩的触感,把另外一只闲着的手掌也放了上去。
放上去之后,他似乎是觉得不够,还揉了揉。
这下子就是个圣人也得醒了。
“侯爷?”
曾淑察觉到动静迷迷瞪瞪地醒来,脑子里还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然后冲着上方的人影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这是醉了还没醒呢。
傅永宁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迷糊模样,觉得有些惊奇,手不由自主地又揉了一下,然后将睡得脸颊通红的曾淑拉了起来。
“丫鬟说你喝醉了。”
曾淑被半搂在傅永宁的怀里,歪着头,用晕乎乎的脑袋想了想,然后笑嘻嘻地说道:“今日我高兴!”说完后她重重点头,又用自觉得严肃但实际上却有些傻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非常非常的高兴!”
“我今日,办成了一件大事!”
傅永宁手掌下移,搂着她的细腰,“什么大事?”
谁料曾淑却摇了摇头,不但摇头还伸手捂住了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不,不能说!”
曾淑说不说,傅永宁就不问了吗?
不。
他反而更凑近前去,满京城数得上的一副俊颜就这么距离曾淑不到一寸,有些不满道:“连我也不能说吗?”
曾淑,曾淑的双手摸上了他的脸,神情有些迷离,用清醒时绝不会说出的口吻喃喃道:“你真好看!”
傅永宁怔了一下。
从小到大,许多人都说过他长得好看,就是两人初见的那一日曾淑也偷偷看过他的脸,但自幼受到大家闺秀含蓄教育的她此后却从未提起过。如今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显然是醉得不轻。
思及此,他轻笑出声。
“天啊!”
曾淑瞪大了眼睛,惊道:“酒窝!你居然有酒窝!”
傅永宁是有酒窝的,笑得深些的时候脸颊上便会显露出来,但这么个小东西显然和他侯爷的身份以及大男子汉的做派格格不入,所以平时他都板着个脸,笑容屈指可数。
最起码曾淑就从未见过,乍然这么一见简直惊呆了!
在酒意的驱动下她跪坐起来,伸出手去探他别开的脸,兴奋道:“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你居然有酒窝!”
“天啊,快给我看看!”
“胡闹!”傅永宁板起脸,适才短暂的笑意已经尽数收起,只耳朵尖上的一抹淡红流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若他是在平时拒绝,曾淑可能就罢了,但如今酒意未醒的她可顾不得这些,扑过去抓住他的脸。
“你再笑一个给我看看——”
顾永宁被她扑倒在被褥上,呼吸间尽是她吐露出来的,甜甜的梅子酒香气,脸颊也被她温暖的双手捧着,眼里还映照出她那双黑溜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倒真的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意。
“看不到……”
曾淑嘟囔着,不死心地用手指头戳了戳,整个人倾前去仔细观察,“刚刚还看见的,怎么没有了?”
顾永宁躲开她的手,搂着人坐了起来,声音有些低哑道:“咳咳,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不不不,”曾淑不依不饶,伸手去扯他的脸,“刚刚还看见的,这里头有一个小洞,怎么就不见了呢?你莫不是藏起来了吧?再笑一个我看看,再笑一个,再笑一个嘛。”
……
“咳咳……”
隐隐地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正要推门的晴雁赶紧拉着侍书转头,“侍书,侯爷在里头呢,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侍书有些犹豫,“可是夫人还没喝醒酒汤呢,夫人若是不喝了这醒酒汤,夜里不但要闹腾,明日精神头也不会好。”
于是两人想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对里面出声询问的傅永宁道明了来意,然后按照他的意思推门而入,将汤碗端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脸颊通红。
郭嬷嬷见了奇道:“这是怎么了?夫人的醒酒汤可送去了?还有侯爷可有什么吩咐?如今还早着,侯爷即使在军营里头用过了晚膳,但外头哪有什么好的,小厨房里的汤还热乎着,做些点心送去也便宜。”
“嬷嬷,夫人已经醒了,醒酒汤也送进去了。”晴雁有些不自在道:“不过,侯爷吩咐了不让再打扰。”
侍书红着脸,跟着点头。
郭嬷嬷看着她们两个的神色顿时了然,吩咐她们回去歇着,然后她往正房眺望了一下,见门窗都已关好,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除了郭嬷嬷之外还有两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妇人,再有一桌酒席和三两个把盏的小丫头。见到郭嬷嬷回来,她对面坐着的连姓妇人打趣道:“郭姐姐你再不回来啊,这酒可得被我们两个老货吃光咯。”
“就是!”另一个姓陈的嬷嬷附和道:“都是上好的佳酿,吃不完啊我们就带着走,毛都不给你剩下!”
“喜欢就多饮些,”郭嬷嬷告罪了两声,在位置上坐下,笑道:“刚刚是侯爷回来了,我不放心便出去瞧瞧。这院子里都是年轻丫鬟,没经过事。我呀,总是担心她们伺候得不妥帖。”
“说到这个,郭姐姐,”刚刚打趣的连姓妇人来了兴致,试探地问道:“院子里的这些姑娘们都还未许人吧,不知夫人是个什么章程?我看有几个已经到了年岁,再留可不大好啊。”
言下之意就是问这院子伺候的大丫鬟们,哪些是要另外找人家,哪些是夫人要留着伺候侯爷的了。
都是一辈子在内宅打转的人,不必多说郭嬷嬷就领会了她的意思,这也是她置这一席酒的缘由,于是笑道:“都是好好的姑娘家,哪有留下来不嫁,一辈子伺候人的道理?”
“侯爷和夫人都是有善心的人,断不会做这种事的,你周围若是有好人家,尽管保这个媒就是了。”
“这样啊……”连姓妇人若有所思。
陈嬷嬷则举起了酒杯,“来来来,我们姐妹好一阵子没见了,郭姐姐你刚刚还离席了,可得自罚三杯才好。”
三个人推杯换盏,闲聊了好些时候,桌子上的菜都换了一回才面红耳赤地挺筷。趁着夜还没深,连姓妇人先告辞了,郭嬷嬷起身送出门去,回来就发现剩下的那个好姐妹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看好这个啊?不但尽心扶持,动用你半辈子攒下的老脸,还替她操心院子里的丫鬟们安不安分,特地请这爱做煤的连氏喝酒,给她们几个找好归宿,好让她们安心当差,万一她不领情可怎么好?”
她往正院的方向努努嘴,显然这里的‘她’指的就是曾淑了。
“没有什么领情不领情的。”面对着此人,郭嬷嬷显然放松了许多,坐下后锤了锤腿,“我回侯府来,可不是为了让她领情的。”
说到此处,她有些感叹道:“我初初见她的时候,觉得这新夫人很美,但美则美矣却没有什么棱角,我们可都知道,这后宅里头模样可不能当饭吃啊。不过后来发现她不是没脾气,而是大智若愚。”
“今日你瞧着是不是挺有章法的,手段虽然稚嫩了些,但心思却是难得。”
“老夫人多少年没吃过亏了。”
“那倒是。”郭嬷嬷的多年好友,在府里专门调理新来丫鬟的陈嬷嬷点头赞道:“如今府里叫得上姓名的人都惊呆了呢,一下午都在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往后你郭彩碧的名头啊,就更响亮了!”
“响亮不响亮的我倒是不在乎,”在老姐妹的面前,郭嬷嬷露出了一个略微得意的笑容,“你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等对方发问,她笑道:“我刚刚啊,听到了侯爷的笑声!”
陈嬷嬷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真的?这,侯爷这是多少年没有笑过啊,好像就是当年从边城回来后就没有听说他开怀笑过了吧,不管是承袭了侯府还是受到了朝廷褒奖,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个新夫人竟然有这等能耐?!”
“可不是。”
郭嬷嬷点头,“这府里头乱糟糟的,敬国公府又是那么一副德性,侯爷身怀重任哪儿笑得出来啊!只要她能让侯爷开开心心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旁的事啊,就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多做一些吧。”
“你这老东西!”陈嬷嬷指着她笑骂,“原来还藏了这么一手。”
“你早不说,我手里头有两个机灵的小丫头,你若是早说了我就给你留着了,都是我精心调理的,将来不比晴雁她们几个差。”
“可得了吧!”
郭嬷嬷白了她一眼,“这府里的风向你都没把准,教出来的人再好也有限!”
“哎呦喂……”陈嬷嬷这可不依了,“谁说我没把准?最好的那一个我可是早早地送到夫人跟前了的,你瞧着好了,不出三年她就能得到夫人的重用!管家理事我是不如你,但调理丫鬟啊你郭彩碧是拍马也及不上我的!”
郭嬷嬷呵呵笑,“那我可就瞪大眼了啊……”
第十章 他送了一匹马 不会有事的,侯爷追上去……
这次的婆媳交锋,以曾淑的胜利而告终。
往后几日老夫人也并未再出什么幺蛾子,两人相安无事,倒是经此一事,曾淑的话在府里管用了许多,她院子里的小丫鬟出去,也有人喊姐姐了。
唯一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
曾淑偷偷地看了在躺椅上看书的某人一眼。
前些日子,宫里好像有什么事情吩咐,所以傅永宁往西郊大营跑了几回,但这几日事情应该是办完了,于是除了上朝之外他整天都待在家里。
这就让曾淑心痒痒了。
因为她上回喝醉了的时候,好像是看到某人的脸上有个酒窝?侍书后面也跟她提起过她喝醉了的那天晚上一直让傅永宁笑一个给她看看,把她和晴雁吓得不行。于是没忍住,她又看了一眼。
结果正对上傅永宁的目光。
“你看什么?”
“看你啊!”曾淑干脆坐了过去,盯着他的脸看,“我上回好像看到你的脸上有个酒窝?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顾永宁一听便黑了脸,把脸别到一边,“你看错了!”
曾淑不死心,追问道:“我怎么会看错呢?侍书说你那天晚上笑给我看了的,你再笑一下我就知道有没有了。”
这不怪曾淑好奇,主要是这也太违和了!
傅永宁是谁?
他是傅霆啊!本朝赫赫有名的将军,今年才十九岁,听说他十四岁的时候就能够在辽人的铁骑下冲杀三个来回,立下能让当时的大将军都称赞的功劳。旁的人一想到他,脑海中浮现的就是战功、不苟言笑、铁面将军这等词语。
谁成想杀敌无数的傅侯爷,竟然有个酒窝?
这可不是太稀奇了?
傅永宁被她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坐了起来,长腿随意地摆着,“你要不要去骑马?”
“骑马!”曾淑眼睛发亮,“小时候夫子曾经教过我骑马,不过后来祖母说女孩子成亲前骑马这种事还是少做的好,万一出个什么差池就得不偿失了,后来就不让我们去了。”
“你是要带我去骑马吗?”曾淑的眼睛瞪得溜圆,坐过去扒着他的手一个劲地追问,“真的吗?真的带我去骑马吗?你莫要诓我!”
傅永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高高地站着,自上而下看了她一眼,“我诓你作甚,那日你一直盯着我的马看,不就是想骑吗?后来我便让人寻了一匹温顺的母马放在城外的庄子上,今日正好有空便带你去认认。”
“太好了!”
曾淑顾不得纠结什么酒窝不酒窝的了,上前去拖着他的手就往外走,“我们快点去吧,莫要让马儿等急了。”
……莫要让马儿等急了?
恐怕是她自己等不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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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永宁给曾淑准备的马养在城外的庄子上,本朝重文轻武,能得到一匹好马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这一匹还是他让人从边城那边寻来的。
通体雪白,只四蹄处有一些黑色杂毛,望向人的眼睛里湿润润的,曾淑一瞧便爱得不行,取了个名儿叫做‘蜜雪’。
“这是一匹母马,”傅永宁拍了拍马背,难得地说了一长串的话,“其祖上有大宛马的血统,腿不高,性情也温顺,适合你。你今日就在这里骑一骑,往后想要带回去或者是养在此处都可以。”
“好啊好啊。”曾淑瞧见马就走不动了,兴奋地问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