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音微愣,才知陈眉也许不是误会而生气,而是真的被季容揩油了?她霎时来了气,但季容已经跑没了影。
陈眉正从床榻上挣扎着欲下地来,但惨白着脸,似乎在强忍疼痛。
庄妍音正撞见这一幕:“别动,躺回去,你怎么了?”
“奴婢有罪,睡过了头。”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伤到脚了?”
“就是跑得急了些,摔了一跤。”
庄妍音为陈眉上药,她身上都是摔伤,脚也崴伤了,还不好下地。
庄妍音问起:“季容欺负你了?”
陈眉恼羞瞪圆了杏眼,满目的杀气,但想到季容身份,终究道:“没有,他就是无意中碰了奴婢一下,公主莫为了奴婢跟皇上的将军置气,免得伤了与皇上的和气。”
庄妍音回到帅营,点了卫封派给她的小兵将陈眉抬到了帅营后重新搭建的营帐中。季容从她身前过,似乎有愧,也不敢上来同她打招呼。
庄妍音让陈眉好好养伤,这几日都是卫封寻来的那名婢女慕秋在侍奉她。
这几日里,齐军自冈羊道被迫退至陵阜城外,赵吴两军合力,齐军在地理与战术上还是吃了亏。
新的营地刚刚搭建好,卫封如今已能下地,内力也恢复了不少,他正与几名将领在议事。
庄妍音坐在土堆上远眺夕阳暮色,见钟斯正向她走来。
“钟大哥,你没有与皇上议政了?”
“皇上与几位将军议事,我已得闲了。”钟斯笑着凝望她,如今眼中俨然兄长呵护妹妹的宠溺,“军中是不是无趣得很?”
“不啊,能跟在你们身边我觉得是一件幸事。”
“何出此言呢?”
庄妍音远眺着前方,成片的营帐,有序行走的士兵,不远处与兄弟抢野果吃的小兵。
晚霞渲开单调的云,让天际的云朵绚烂绮丽,远山如黛,这是最古朴又诗意的画卷。
“军中不单单只是成群的冰冷盔甲,还有将士热血,还有这无边际的疆土。我梦见未来这全都是大齐的天下,也许百年后史书上会记载恢弘热血的陵阜之战,会写到英明的皇帝,聪颖的军师,骁勇的将军,还有无数不惧生死的男儿。后世人会向往这个充满硝烟又开往和平的时代,但他们只能从史书中看见这个时代,而我是亲眼看见这一切。”
庄妍音笑起来,眉眼弯弯似月:“我很开心重活一次,遇见你们。”
钟斯抬手想揉她脑袋,察觉如今身份有别,收回了手。
庄妍音悄声道:“我哥哥不在这,想挼就挼。”
钟斯瞅了眼左右,飞快挼了一把她脑袋,两人四目相对,仿佛都回到那些天真青涩的岁月里,大笑起来。
钟斯道:“士兵说军营外有一片花地,想不想去看?”
“走。”
营地外竟有一片牡丹花地,中间横出高墙隔开。
钟斯也是第一次见,兴奋地冲上前想为她摘花,竟不知怎么就顺着那斜坡走上了土墙上。
黄泥砌的墙,少有人踩踏,钟斯上去后那斜坡处就碎裂了开,他回头才发觉这是横墙,吓呆在墙上。
庄妍音忙道:“钟大哥你别怕,这墙只有我这么高,你往下跳。”
“我我恐高!”
“没关系的,你闭上眼,我让士兵来接你。”
跟随着他们来的两名士兵与慕秋都赶来接钟斯。
士兵的手够到了钟斯脚踝,他惊慌甩袖:“别!别碰我,让我静一会儿。”
庄妍音忙让士兵先停手,但士兵也许也是初次瞧见他们的军事会恐高,愕然瞪大了眼,候在一旁,替钟斯尴尬。
钟斯惊慌之下,竟踩空往后栽下去,只留下一声惊呼。
“钟大哥!”庄妍音忙指挥士兵去墙的另一头。
几人绕过来时,正见钟斯被一年轻秀丽的女子横抱在怀里。
钟斯还是发愣的,女子嫌弃地瘪瘪嘴,手一扔,钟斯滚在了花团中。
“屁高点地方,也不嫌丢人。”少女转身离开。
钟斯:“你是何人!”
“听不出来我是赵国人?”少女回头嫌弃地瞟了眼钟斯,视线经过庄妍音身上时,微愣瞬间,也许是被她外貌那股天生的吸引惊艳到,又下意识自愧不如,转身走出了花地。
钟斯爬起身拍掉身上的花瓣与泥草,指挥一名士兵:“跟着她,这乃营地,闲杂人等一律有嫌疑。”
“钟大哥,这都是营地外了,也许是附近的住民。你没摔伤吧?”
“我无事。”钟斯指挥士兵,“去跟着。”
山丘上小跑来两名士兵:“先生,皇上在找您,请您回营一趟。”
钟斯望向庄妍音:“你回去吗?”
“我摘些花,钟大哥先去吧,把士兵留给我。”
钟斯整理着仪容回去,留下了那前来的两名士兵守护庄妍音。
庄妍音让慕秋摘些花回营,自己也弯腰摘了些,想送给陈眉。花地边际处开得茂盛,她弯腰往前去,却瞬间被田坎下一张熟悉的脸吓得忘记反应。
剑眉星目的男子压下眉弓,语气和煦:“铃铛姑娘……”他微微一顿,改了口,“长音公主。”
谢宗凝望她道:“我没有恶意,不会害你。长音公主,我们殿下想见你。”
庄妍音还呆愣着,反应过来,猛然间拔腿往回跑。
三名士兵瞬间迎上来。
慕秋忙道:“公主,您可是撞见什么了?”
庄妍音急促喘息,紧握着慕秋搀扶的手臂望着士兵,三名士兵前后寻找,都不曾见到什么。
庄妍音不清楚谢宗为什么会在这,如今她与楚逢殷中间隔着齐国的皇帝,两军正在开战,她怎敢去见。
“先回去!”
她抱着满怀的牡丹花小跑回营地找卫封。
作者有话要说: 给恐高钟斯组个cp吧,力大无穷清秀小姐姐。
副cp的感情线就不多写了,以后放番外里自行选看吧~
第99章
庄妍音回去时,卫封正议事毕,旋身端坐到书案前,见惊慌回到帐中的她,起身来到她身前,察觉到她面色的变化。
“出事了?”
“哥哥,我遇到了吴国太子的手下。”
卫封眸底闪过疑惑,沉声问:“他可有伤你?”
庄妍音摇头,将方才的事情说来。
卫封问:“你们何时认识的?”
她愣了片刻,脑子转得飞快。
“他之前寻找仇家,委托过我父皇,大抵是觉得我与他有这样一段交情吧。”她转移话题,“哥哥,吴国太子为何要见我,难道他想借我传递军情,来误导我军?”
这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庄妍音不得不把人往坏的地方想。
“不管他如何,你近日莫再出军营,我会增派人保护你。”
“可我细想若是他要给我传递军情呢?兴许我军还可以反向利用这个军情。”
“打仗的事自有我,我不会让你去冒险。”卫封垂眸望着庄妍音怀里绽放艳丽的花,取下一朵抿笑送入了她发间。
庄妍音笑了下,从发间取下,让慕秋拿去送给陈眉。
楚逢殷作风君子,潜意识里她觉得楚逢殷不会伤害她,谢宗的眼神不像是说谎,倒很像真的有事要告诉她。但他如今毕竟是敌人,他们也多年没有再见,她并不敢轻易冒险。
她怔神间,卫封将她拉到了怀里,捻下了她发间的一缕草叶:“想回宫么?”
“不想,你要送我走?”
卫封轻笑:“没有,我不想你走,但我怕军旅辛苦吓到你,若你想先回宫我便送你与陈眉回去。”
“我想看哥哥威风凛凛的样子。”
卫封轻轻笑起。
庄妍音双腮鼓鼓可爱,脸颊上那颗痘痘快要消退,只留下淡淡的粉红印子。卫封低下头,在她脸颊狠狠亲了一口。
却听门外响起一阵争吵声,夹杂着陈眉的声音。
庄妍音与卫封愣了下,走出营帐去瞧,正见陈眉冷眼睨着身前瘦高的季容,满地都是庄妍音方才摘的牡丹花。
陈眉养好了伤,是要来伺候庄妍音的,但正好撞见了季容给她送花。
“还请将军把东西拿回去,恕奴婢冒失了。”陈眉终是弯腰捡起那些花,怕她的拒绝影响了庄妍音。
庄妍音还没弄清楚他们二人这是怎么回事。
季容恨恨咬着牙,恼道:“你不爱接就别捡,你本事大得很?”
陈眉捡花的手僵住,昂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季容,一时也愤恨地扔下刚捡的花。
“将军不要仗势欺人,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中清楚!”
庄妍音:“你二人入营帐来,把话当着我与皇上的面说清楚。”
慕秋连忙赔罪,也向陈眉解释:“姑娘,这花是公主亲自采的,要奴婢拿给您,季将军瞧见就接了过去,不是季将军采的花,是公主的心意。”
陈眉微怔,咬着唇朝庄妍音赔罪:“对不起,奴婢不是存心跟那花过不去,奴婢自去领罚。”
“把话说清楚,你若受了委屈不管是谁,我决不会姑息此人。若是误会就解释清,战事在前,不能乱了军心。”庄妍音温和鼓励陈眉,“我给你做主。”
营帐中只有他们几人,卫云与卫夷守在门口。
陈眉恨恨睨着季容,渐渐红了双眼:“他偷偷摸我。”
卫封皱起眉,紧望季容:“可有此事?”
季容紧咬着后槽牙,下颔有恼羞带起的颤动。
卫封了解季容,季容并不沉迷女色,甚至申国那场战功后他的赏赐里就有两名士兵点选出来的申国官僚的千金,但季容将人送了回来,说他在练功,还不能破戒。
他的那些功法皆是江湖上混杂的功法,卫封有劝他别练,不过事后也并不关注季容男女方面的事情。
卫封恼喝:“回答朕。”
“是摸了,既然摸了,大家也都晓得了,那臣娶她就是了。”
陈眉眼眶红得更厉害,浮起一层水汽。
庄妍音恼羞瞪着季容:“我的婢女是你想摸就摸,想娶就娶的?季将军,你真让我失望,我以为你乃正人君子。”
庄妍音心疼陈眉,但这是卫封的爱将,她不能处置。她目光落在卫封身上,示意他来处理这件事情,拉着陈眉出了营帐。
回到陈眉帐中,庄妍音安慰她别哭,问道:“他还有再欺负你吗?”
陈眉摇头,说起那件事。
她就是被季容从山谷中带回来时被他摸了几下,最初她以为他是无意,后来才发觉他后头是刻意的。少年将她抱回营帐中,情.欲染上眼眶,那双眼猩红又灼热,压在她身上,哑着嗓音问她“能不能再摸一下”。
此时隔壁的帅营中。
季容涨红着脖颈,在卫封冷厉眼神下一五一十交代他的犯罪过程。
最初他只是把栽下马背的陈眉抱上他的马,他没碰过女人,只是觉得她腰细,构造跟他大不一样。无意碰到了上头最软的地方,滋味奇妙又诱人,所以他才在将她安顿回营帐时又碰了两下。
“一共就三下,但臣见她似乎不允许又说不出来,还特意询问了她能不能再摸,臣一直都很有礼貌。”
卫封不知说什么好,沉冷睨着季容眉眼中的青涩与懊恼,忽然就想起了最初动心时的自己。
但这毕竟关乎女子的清白,只要不是你情我愿,就是不对。
“军中本不容女子,长音公主为救朕才破例留在军中,随朕吃苦。前方战事在即,朕与公主情投意合尚且都不敢乱了军心,你却欺负她的婢女,乱军心是一,辱陈眉名节是二,你该当何罪?”
“臣没动那种龌蹉的念头,不会因她误了战事乱了心,但既然摸了,就该受罚。皇上想怎么罚就怎么罚,臣都受着。”
“去向陈眉道歉,由她提条件,再领二十军棍。”
季容跪在地上,起身谢恩:“这就是辱女子名节?那臣是不是要娶她?”他疑惑地请教着卫封。
“公主的人,朕无权做主。”
季容瘪瘪嘴,想说的话未再说,去了隔壁向陈眉请罪。
陈眉没有理他,庄妍音问:“皇上如何说的?”
“皇上罚臣领二十军棍,任凭陈眉做主。”他督促陈眉,“快点说,你想怎么罚我?”
陈眉嗫嚅着唇,清楚其中利害,不欲让庄妍音为难。
“我区区奴婢,不敢为难将军,将军自去领军棍吧。”
季容便向庄妍音道:“他们说臣辱没了陈眉的名节,那臣就向公主讨要陈眉,待战争结束娶她就是。”
“我没有拿陈眉当奴婢,也不会强行为她赐婚,季将军还是好好想清楚,先以战事为重,你退下吧。”
庄妍音又陪陈眉坐了一会儿,安慰她今后有事一定要及时告诉她才离去。
营帐外响起季容受罚的闷哼声。
陈眉坐在帐中将那些牡丹插.进竹筒做的简易花瓶中,忽见帐帘被掀起。
季容出现在门口,少年被伤口疼得紧皱着眉头,望着她道:“我让小兵多打了我十下,算是给你赔罪,够吗?”
陈眉愣得失了言语。
季容蹙眉:“还不够?”他返身回去,交代士兵,“再来十下。”
…
连日的晴天,气候渐热。
两军战场实力不相上下,赵吴占据地理优势,齐军也不甘示弱,自险道断了吴军大部分粮草,钟斯的人又查出花地墙下那名少女竟是赵军一名屯骑校尉之女。
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齐军军营外还尚不得知,但士兵已摸清了,那少女不是细作,而屯骑校尉符原在军中曾受排挤,与同僚生过节。钟斯与几名军师以此制造假象,诱赵军入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