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翩翩来了兴趣:“我还没有掰过玉米呢,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世面?”
江翠翠想了想,道:“那好吧。”
江家村的田地在村落的西边,两人沿着小路,穿过村落,前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云翩翩抬头,便看到了一个清雅的院落,里面摆满了课桌,小孩们正在跟着夫子念书。
那位夫子身上穿着一袭青衫,身姿清瘦颀长。
她没有看到他的正脸,只看得到他文弱消瘦的背影。
云翩翩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私塾。”
江翠翠看了云翩翩一眼,道:“本来我们江家村是没有私塾的,但是阿鱼哥哥来了之后,就在江家村里建立了这间私塾,孩子们可以来这里开蒙,学费特别便宜,几乎不要钱……”
云翩翩问道:“阿鱼哥哥是谁?”
江翠翠红着小脸,指向院落中的那位公子。
“他就是阿鱼哥哥。”
云翩翩顺着江翠翠的手指看去。
院中的那位公子听到声音,恰好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
云翩翩看到了一双极其温柔潋滟的眼眸。
他的眼眸像是水墨画一般,漆黑淡泊,宁静致远,让人不自觉就想放轻呼吸。
青衣公子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一本书卷,伫立在孩童之间。
宛若静立在嬉闹鸥鹭水鸟之间的仙鹤,纤尘不染,秀逸出尘。
他看到了她,浅浅地勾起红唇,笑容淡然,轻轻地朝她点了点头。
那张精致白皙的俊脸,眉目如画,温润如玉。
正是江舍鱼。
云翩翩脸上愣了愣,回了他一礼。
第十三章
云翩翩和江翠翠屏住呼吸快步走到田野间。
方才她们二人经过私塾的时候,都不敢大口喘气,生怕惊扰了那位青衣公子。
这口气直到田野间才长长地舒了出来。
云翩翩感慨道:“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人间绝色。”
她以为萧长渊已经足够俊俏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跟萧长渊不相上下的人。
萧长渊的好看,是神祇般的冷漠俊美,清冷孤绝,遥不可及。
而那位青衣公子,则如同从水墨山水绘卷里走出来的仙子,清雅俊秀,看起来人畜无害。
江翠翠听到她的话,立刻警惕起来:“你都已经有石头大哥了,不许再打阿鱼哥哥的主意!”
云翩翩愣了愣,轻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我才不会跟你抢你的阿鱼哥哥呢。”
江翠翠陡然间红了一张俏脸:“他才不是我的呢,你不要瞎说。”
云翩翩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下了玉米地,忙活了一上午,掰下来不少的玉米,江翠翠为了感谢云翩翩,还送了她十根玉米,云翩翩喜滋滋地抱着玉米回到了家,在门口看到了萧长渊的身影。
“夫君,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萧长渊薄唇紧抿,一身萧杀,清冷的俊脸,冰寒得像是冰天雪地的荒原。
“你去了哪里?”
云翩翩没有注意到萧长渊冷漠的脸色,喜滋滋将怀里的玉米抱给萧长渊看,一脸骄傲的样子。
“我帮翠翠去掰玉米了,夫君你看,这些都是我掰的!”
萧长渊闻言,看向她怀里的玉米,继而皱起了长眉,不悦地望向云翩翩。
“你不跟我上山,却跟江翠翠去掰玉米?”
云翩翩一愣,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她后知后觉地说道:“夫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萧长渊冷着声音。
“你说呢?”
不是吧,连江翠翠的醋都吃?
这么爱吃醋,你怎么不干脆娶个饺子蘸呀?
云翩翩胡乱扯谎道:“本来我也不想去掰玉米的,但是翠翠实在是太热情了,非要找我玩,缠了我好久,我才勉强答应跟她一块去玉米地里掰玉米,你看,我掰完玉米,立马就回来了,一刻都没有多待,我根本就不想跟她一道玩,我只想跟我家夫君待在一起。”
没办法,只能先牺牲江翠翠了。
云翩翩觉得萧长渊这么冷酷无情,定然不会去找江翠翠对峙。
萧长渊听到云翩翩的说辞,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云翩翩想了想,说道:“那我以后天天陪夫君上山打猎,夫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当米虫真的好无聊,还是驯养大暴君比较有趣。
萧长渊闻言,覆满寒冰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云翩翩看到有戏,立刻甜言蜜语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跟夫君一上午都没有见面,就相当于三个月都没有见面,实在是思念夫君思念得紧,便管不了这些了……”
萧长渊闻言,那张苍白清冷的俊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说话,总是这般不害臊吗?”
云翩翩一愣,弯起眼眸,甜言蜜语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本来我心中是害臊的,但看到夫君之后,我的心中便只剩下甜蜜,便顾不上害臊了。”
萧长渊实在是受不了云翩翩的糖衣炮弹,气得摔门离去。
那清瘦俊逸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狼狈。
像是在落荒而逃。
云翩翩看到他慌不择路的背影,捧着肚子笑了好久。
她最开始说谎,是为了完成任务。
后来说谎,是为了圆谎,为了活命。
而现在说谎,似乎纯粹是为了在萧长渊的身上获得乐趣。
量变引起质变。
黑格尔诚不欺我。
云翩翩站在原地哲学地感慨了一小会儿,便将玉米放到筐子里。
她去灶屋洗好了米,切好了菜,然后坐在门槛前的青石砖上,等待萧长渊回来。
没办法,她仍旧不会生火,所以这饭做不起来。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萧长渊才寒着一张俊脸回到院子里。
他冷冰冰地看向云翩翩,神情有些戒备。
“你不许再说那些话。”
云翩翩觉得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好笑,就好像她是什么重型武器似的,她弯起眼眸,笑眯眯地对他说道:“是是是,夫君让我不说我绝对不说,我最听夫君的话了。”
萧长渊听罢,紧绷的神色,这才缓缓从俊脸上消退。
云翩翩看向萧长渊:“夫君上午打的猎物呢?”
萧长渊指了指篱笆院的角落:“在那些筐子里。”
云翩翩走过去看了看,筐子里有不少的山鸡野兔,收获颇丰。
她笑了起来:“我家夫君真厉害!”
萧长渊听到云翩翩的夸奖,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云翩翩说道:“如果我家夫君帮我生了火,那就更加厉害了!”
萧长渊听到这话,立即地走进灶屋,点燃火折子,帮云翩翩在灶膛里生起了火。
烟囱里很快就冒起了青烟。
云翩翩做了一盘胡萝卜炒肉,一盘番椒炒蛋,还有一大碗青菜肉丸汤,配上两碟酱菜。
萧长渊吃了不少。
吃过午饭后,云翩翩将碗筷拿到灶屋,萧长渊顺手帮她洗了碗。
云翩翩将熬好的中药倒在小碗里,端给萧长渊。
“夫君,该喝药了。”
萧长渊端着药,仰头饮下,刚刚放下碗,云翩翩便将果脯递给了萧长渊。
“吃点果脯就不苦了。”
在萧长渊的心中,果脯的味道其实跟中药的味道差不多。
他分不出来哪个东西更难吃。
但他无法拒绝他家娘子。
萧长渊接过果脯,咽了下去,那感觉就如同在嚼中药一般。
云翩翩笑眯眯地问:“是不是感觉不到苦了?”
萧长渊看到云翩翩脸上期待的笑容。
沉默了片刻。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不苦了。”
“我就说嘛……”
云翩翩听到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如同一根轻盈的羽毛,缓缓拂过了萧长渊冰冷的心尖。
萧长渊突然觉得,这甜腻的果脯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吃。
起码配上他娘娘子的笑容,也不算是难以下咽。
莫非这就是书上说的秀色可餐?
云翩翩跟萧长渊下午去了一趟镇上,将这些猎物拿到集市上卖。
镇上卖猎物的人很多,买猎物的人也有很多。许多人都像谢遇一样,将猎物买回去,然后拿到更远的县城里卖,能多卖不少的钱。这一筐子猎物最后卖了一百文钱。家里的调味料快没了,云翩翩顺道在集市上买了一些调料,两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这一天便结束了。
夜里,两人洗漱过后同床而卧。
云翩翩倒头就睡。
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就像是安眠曲一样,令他觉得内心平静,昏昏欲睡。
萧长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月移花影,长夜未央。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异动。
萧长渊在黑夜里,陡然间睁开了一双寒眸。
第十四章
萧长渊没有惊动云翩翩。
他起身开门,寻着方才声音的方向,身形如鬼魅地走了过去。
夜色浓郁,视线一片漆黑。
萧长渊点燃了火折子,照亮了那片阴暗的角落。
那里堆着一些箩筐,跟废旧的木材雨布。
他走上前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异响。
萧长渊眸中杀气暴涨,猛地转身,指尖翻转,从手中激射出一小截枯木枝。
枯木狠狠地贯穿了一只肥硕的老鼠。
老鼠当场毙命,被枯枝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萧长渊神色莫辩,盯着这只老鼠看了一会儿,才将它的尸体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回过头,走到那堆木材雨布旁边,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萧长渊眸光如冰,侧过脸,看向那只放置在院子里药炉上的药罐。
为了煎药方便,他们一直没有将药炉跟药罐收进灶屋里。
这乡野之地,黄鼠狼横行,晚上黄鼠狼会摸进灶屋里偷东西吃,所以他们每晚睡觉之前,都会紧锁灶屋房门,将窗户关起来,防止黄鼠狼偷溜进去。
院子里没有水井,如果有人想要害他,那么放在院子里的药罐便是他们的不二之选。
萧长渊熄了火折子,看了周围一眼,抬脚走进了屋子里。
许久后,院子外面的草丛里才冒出来两个脑袋。
正是陈乏善和周杞仁。
陈乏善脸色惨白,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像是褪去了血色,如同死人一般。
周杞仁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见萧长渊半晌没有出来,周杞仁正要起身。
却被陈乏善突然握住了手腕。
周杞仁低头看去。
却见陈乏善对他摇了摇头,脸色阴沉得滴血。
周杞仁立刻明白,现在他们还不能够出去。
因为萧长渊随时都可能会杀出来。
陈乏善和周杞仁躲在草丛里,熬了一晚上。
直到公鸡开始打鸣,天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村民们陆陆续续点灯起床。
陈乏善跟周杞仁才敢借着动静起身,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家中。
两人关上了房门,心脏狂跳不已。
陈乏善原本是想借云翩翩的手杀了萧长渊,但他在家中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萧长渊的死讯。陈乏善猜测,这中间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他便想亲自动手致萧长渊于死地。
陈乏善的武功只够防身,周杞仁不会武功。
他们不能跟萧长渊硬碰硬。
为今之计,便只有继续给萧长渊下毒。
白天人多眼杂,若是被村民们看到他们出入萧长渊的院落,定然会引起萧长渊的怀疑。
保险起见,他们只能趁着夜色摸进了萧长渊家,偷偷在药罐里下毒。
萧长渊伤势未愈,云翩翩每日都在煎药。
周杞仁的药剧毒无比,只需要一点点,都能让萧长渊魂归九天药石无医。
这是他们下手的大好机会。
但是陈乏善怎么都没有想到,萧长渊的警觉性竟然这么强。
他们刚刚翻进篱笆院里,萧长渊就听到了他们的动静。
陈乏善练过武功,所以听力异于常人,再加上他的精神极度紧绷,所以在萧长渊起身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陈乏善连忙拉着周杞仁退到了院子外面。
他们躲到了院子后面堆放木材雨布的草丛里。
如果萧长渊再往前一步,就会看到他们。
是那只老鼠救了他们的命。
陈乏善听到了老鼠的丧命声,如同听到了他自己的死亡。
他觉得他跟周杞仁就像是两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永远都见不得光亮。
周杞仁看到陈乏善脸色惨白,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
“陛下请喝茶。”
陈乏善面色阴沉,苍白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他微微喘了几口气,端起茶杯递到唇边,眸光阴戾地说道:“今夜已经引起了萧长渊的主意,以后我们不能再去了。”
周杞仁低头道:“是,陛下。”
陈乏善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让萧长渊死在我的手里。”
.
谢遇家。
穆柏天没亮就起床烧火做饭,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等候谢遇起床。
谢遇洗漱完毕,坐在凳子上跟穆柏一起用膳。
穆柏将谢遇最喜欢的菜端到他面前:“殿下,我今天出门打水的时候,看到周郎中跟周善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从萧长渊院子外面跑回来,神色似乎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