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是怎么了?”
云翩翩解释道:“我和夫君在路上遇到了山贼,夫君为了救我所以被山贼打伤了。”
大爷身上穿着灰色的粗布麻衣,留着白花花的胡须,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样子。
听到云翩翩的话,大爷看了看天色,对他们说道:“天色已晚,山路难走,不宜继续赶路,如果两位不嫌弃,就在老夫家里头留宿一晚吧。”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云翩翩感激道:“谢谢伯伯,那我们就打扰了。”
“丫头你客气了……”大爷打开篱笆门,领着他们往院子里面走,边走边对他们说道,“我们村里有位周郎中,就住在老夫家后面,不如请他过来给这位公子医治医治,以免伤势恶化……”
云翩翩身上没钱,犹豫道:“可是我与夫君身上的钱财被那些山匪洗劫一空,恐怕出不起……”
“这有什么……”大爷摆摆手道,“相逢即是有缘,这诊金便由老夫替公子出了。”
古代人还真是淳朴善良。
云翩翩弯着眼睛说道:“真是太感谢您了。”
大爷笑了笑,转过头对屋里吩咐道:“翠翠,你去周郎中家里将周郎中请过来,就说爷爷家里来了客人,请他过来看看伤……”
“爷爷,你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呀……”
屋里传来一道娇蛮任性的女声,紧接着,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模样娇俏可爱。听到爷爷的话,江翠翠一脸的不满:“若是捡到了坏人回家该怎么办……”
话音未落,江翠翠便看到了萧长渊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她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小脸倏地就变红了。
江爷爷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翠翠,你怎么说话呢?还不快去请周郎中过来?”
江翠翠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羞得满脸通红,连忙垂下脑袋,声音变得如同春水般湿润缠绵:“还请两位稍等片刻,翠翠这就去请周叔叔过来……”
说罢,江翠翠便满面绯红地拎着裙子一溜烟地往院子外面跑去。
云翩翩扭过头,神色微妙地看向萧长渊。
“……”
美貌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通行证。
男女皆是如此。
萧长渊察觉到云翩翩的视线,垂下纤长浓黑的眼睫看向她。
“娘子,怎么了?”
他的眼眸如同墨潭般漆黑,深邃幽冷,淡漠疏离。
让人看不清深浅。
她感觉不到他的情绪。
云翩翩挪开了视线,含糊其辞地说道:“没什么。”
江爷爷转过身对云翩翩他们道歉:“真是对不住两位,老夫这孙女从小娇惯着长大,口无遮拦,说话没有分寸,如果有得罪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云翩翩笑着说道:“伯伯您言重了,翠翠姑娘活泼可爱,我觉得她很是亲切呢。”
不一会儿,江翠翠便将周郎中请了过来。
周郎中五官端正,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青衫,肩上挂着一个药箱。
看到萧长渊的时候,周郎中脸上愣了愣。
但他很快就将心中的震惊压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放下药箱,低头为萧长渊诊脉。
云翩翩并未将萧长渊失忆的事情告诉众人,只说他们遇到了山贼。
周郎中诊完脉,说道:“公子脉象平稳,所受之伤皆为外伤,幸好没有伤及内脏,在下先替公子开些药,内服外敷一个月之后,公子即可痊愈。”
萧长渊性情冷漠孤傲,是不可能向人道谢的。
云翩翩替他说道:“多谢先生。”
周郎中听到云翩翩的话,这才将视线落到她的身上,他身子一顿,对她点了点头。
萧长渊看到后,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
周郎中拿出纸笔,写了几个药方,递给了云翩翩,药箱里有备急的伤药,周郎中替萧长渊敷上了伤药,缠好了绷带,这才拎着药箱缓缓离开了这里。
等到周郎中离开,江翠翠突然拍了拍脑门,想起了一件事情:“糟了,爷爷让我付的诊金,我忘记拿给周叔叔了……”江翠翠哭丧着小脸,“我忘记就算了,周叔叔他怎么不找我要呀?”
萧长渊闻言,眸底凝结成冰。
他侧过脸,看向周郎中离开的方向。
幽冷的墨眸里一片冰凉。
江爷爷端着菜从灶屋里出来,听到这话,便佯怒地对江翠翠说道:“你这个糊涂虫,办事果然不牢靠,待会儿吃完饭记得将钱给你周叔叔送过去,饭菜做好了,快去灶屋帮你爹娘盛饭吧……”
云翩翩跟着江翠翠一道去灶屋帮忙端菜盛饭上桌。
灶屋里烧饭做菜的二人是江翠翠的爹娘,方才已经打过了招呼。
众人在堂屋里其乐融融地用了晚膳。
云翩翩社交能力满分。
一顿饭下来,云翩翩总算是摸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原来这个村子就是原著里的江家村,而江爷爷正是江家村的村长。
江爷爷原本不是江家村里的人。六十年前,墨朝大荒,江爷爷随父母四处逃荒,靠乞讨为生艰难度日,后来阴差阳错来到了偏远的江家村,当时的村长出于好心所以收留了他们。江爷爷一家从此在江家村落地生根。江爷爷长大后娶了村长的女儿为妻,老村长去世,江爷爷便成为了新任村长。江爷爷继任之后经常救济他人,帮助那些穷困潦倒的人度过难关,将这份恩情传承下去。
云翩翩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萧长渊的反派光环真是强大得要命。
普通角色坠崖,可能会摔死淹死冻死病死饿死各种死。
而我们大反派坠崖,不仅不会死,还会遇到这种人间活菩萨帮忙。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话说回来。
萧长渊的反派光环,终究还是比不过楚毅的主角光环……
原著中,萧长渊失忆后在江家村生活三年,后来意外恢复了记忆。恢复记忆的他,很快就杀回京都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男主角楚毅也因此被他打落悬崖。
但跌落悬崖的楚毅不仅没有死,反而靠着强大的主角光环,意外获得一位绝世高手八十年的内力和一本旷古烁今的武功秘籍,从此楚毅便像开了挂一样,四处收小弟。
最终,楚毅集结了各路兵马,集五国之力杀死了大反派萧长渊,抱得美人归。
……所以主角光环和反派光环之间的差别,大概就是一本武功秘籍和八十年高深内力吧。
云翩翩长叹了一口气。
用完膳之后,云翩翩帮江翠翠洗了碗,收拾了院子。
村长将云翩翩和萧长渊安排到了隔壁江大郎的屋子里歇息。
江爷爷膝下有三个儿子,大郎和二郎都搬到了镇上,只有小儿子一家还留在江家村,江翠翠便是江爷爷小儿子的女儿。两个儿子离开江家村之后,他们的屋子便空了下来。
云翩翩洗漱完,望着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床犯起了愁。
她谎称自己是萧长渊的娘子,自然不可能跟萧长渊分床睡。
可是她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试过跟一个男人同榻而眠过。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嗜血成性的大暴君。
想想都觉得十分可怕。
……唉,失策了。
……早知道就谎称她是主子,他是奴才就好了。
《笙歌尽》这本古早虐文主要讲述的是男女主人公的虐恋情深,至于大反派萧长渊如何在江家村生活了三年的事情作者只是一笔带过,所以云翩翩对这个村子的了解并不多。
萧长渊和小宫女在江家村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生活了三年都没有相爱,云翩翩猜想,这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当时他们二人双双失忆,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们俩有可能是朋友,也有可能是宿敌,还有可能是血亲兄妹……
在这样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们二人自然不敢跨越雷池半步,更别说相爱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云翩翩她没有失忆。
她完全可以谎称她和萧长渊是主仆关系,这样一来,她不仅不用跟萧长渊同床共枕睡大觉,也不用吃苦耐劳做农活,还可以享受被暴君伺候的快乐……
……这、么、快、乐、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她才想到?!
云翩翩长吁短叹,唉声叹气,越想越后悔。
恨不得立即找块嫩豆腐撞死回档重新再来穿一次这本书。
正出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萧长渊低沉悦耳的声音。
“娘子,怎么了?”
云翩翩吓了一大跳,慌忙地转过身去,发现萧长渊正站在她身后。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家伙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萧长渊幽幽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墨眸,宛若静谧的冬夜般幽冷黑郁。
“从娘子开始叹第一声气的时候。”
云翩翩头皮有些发麻。
幸好她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要不然被萧长渊发现自己在这里碎碎念吐槽出真相……
她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她死的。
云翩翩越是心虚便越是话多,她不满看向萧长渊,开始碎碎念。
“夫君,你进来怎么没有发出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家娘子我身娇体弱,是经不起惊吓的,若是把我吓死了该怎么办?那夫君以后就没有娘子了……”
云翩翩正要借题发挥长篇大论喋喋不休地教育邪恶的大暴君,大暴君却打断了她的话。
“娘子,我要发出什么声音?”
云翩翩一愣:“比如说,你每次进门之前,先对我说,娘子,我进来了……”
萧长渊道:“好。”
云翩翩又愣了愣,这家伙也太好教育了一点吧。
简直比小狗还要听话。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只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暴戾恣睢的大暴君吗?
云翩翩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萧长渊眸光里的墨色,漆黑得近乎于纯净。
“娘子方才在忧心何事?”
云翩翩回过神来,心中暗想,我能忧心什么?自然是忧心你这个大暴君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兽性大发对我行那不轨之事。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真是不要讨厌了。
“没什么,我在担心未来。”
云翩翩努力想要转移萧长渊的注意力:“夫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要去哪里?”
萧长渊道:“不曾想过。”
云翩翩忧心忡忡地看向他:“我们身上的钱财被山匪洗劫一空,户籍和路引也没了,现在相当于是黑户,哪里都不能去。外面世道那么乱,到处都是山匪和流民,我觉得,与其在外面颠沛流离四处流浪,还不如留在这个世外桃源种田喂鸡养小狗……夫君你觉得呢?”
萧长渊眸光幽黑:“都听娘子的。”
.
那厢,周郎中回到家,将门关上,落了锁,惊觉后背冷汗涔涔。
他快步走进里屋,脸色苍白地看向那榻上的病弱少年。
“陛下,微臣看到萧长渊了!”
第四章
“……你说什么?”
正在喝药的病弱少年闻言,脸上一愣,药碗从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浓黑苦涩的中药汁从药碗里流淌了出来,很快就洇湿了地面,留下一大片暗黑色的药渍。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令人喘不过气来。
病弱少年抬起阴鸷的眼眸,脸色苍白地看着周郎中,眸光里一片阴郁森寒。
“周杞仁,你再说一遍……”
周杞仁便是这周郎中,听到病弱少年的话,周杞仁浑身发寒,唇无血色地说道:“回陛下,微臣方才在村长的屋子里,看到了墨国的君主萧长渊。”
“萧、长、渊……”
病弱少年咬牙切齿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声音低得如同渗血一般。
“他为何会来这里?”
“微臣不知,而且,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病弱少年面色阴沉道:“何事?”
周杞仁心惊胆战地回忆道:“萧长渊的身边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二人态度亲昵,据江翠翠说,萧长渊和那个小丫头在路上遇到了山贼,所以才会来到此处……”
“山贼?”
病弱少年闻言,皱起了眉头:“萧长渊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怎么可能打不赢那区区几个毛贼?莫非萧长渊是在说谎?”少年陷入思索,脸色越来越阴沉,“可他为何要说谎?他究竟意欲何为?”
“微臣不知……”
看到病弱少年脸上愈发阴郁的神色,周杞仁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方才情势危急,微臣不敢多加问询,以免打草惊蛇。”
病弱少年闻言,抬眸看向周杞仁。
许久,他才缓缓说道:“你做得很好。萧长渊其人,残暴不仁,嗜血成性,当年孤和北雍国主联合两国之力都没能杀死这个魔头,如今的确不该贸然行动。”
周杞仁低头道:“陛下言之有理。”
病弱少年长眉紧锁,面色阴沉,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件事情急不得,孤要好好地想想,如今敌明我暗,机会难得,孤一定要从长计议,以保这次万无一失……”
昔日的失败,惨痛的教训,亡国之恨,兵败之辱,一幕幕重现在病弱少年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