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深陷其中了。
姬玉指尖的笔微微一顿,略有些发愁,但很快想到,其实她不是一个人,双向的有什么所谓呢?
就算这厮不承认,事实就是事实,他也中招了。
起先只让她隔着一层屏风相见,后来屏风越来越近,入侵到他的地盘,进了他的寝屋他都没注意。
后来开始吃她送的东西,和她说话越来越多,容忍她稍稍放肆,揉肚子拉手,睡在她腿上,抱着她睡,到现在趴在她背上,越来越离不开她。
他只是感情迟钝,估计还以为她是她母后呢,其实早就不一样了吧?
毕竟他很多第一次都被她占了,还做了很多母子之间不可能做的事。
他不会深究这些乱七八糟的,姬玉也不想让他注意到,最好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晓得不迟。
无所谓,她能等。
她最有耐心了,曾经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学了很久很久的骰子,为了习武功,看了几年的后院,叫人家都以为她瞧上了谁,动了春心。
为了俘虏太子殿下,她也可以付出很多。
姬玉没保持这个姿势多久,门外忽而传来一声惨叫,很大很大,惊的太子殿下指头一颤,幽幽地醒了过来。
那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响,叫这里听个完完全全,太子殿下彻底清醒,才刚睡着就被吵着,面色很不好看。
姬玉没顾上,发现他从背上离开,也直起腰准备起身,被他叫住。
“不许去。”
姬玉叹息,“姬玉就去个茅房。”
太子殿下冷笑,“你以为本宫瞎吗?对你那些事全然不知?”
姬玉为什么每次都能抓住机会救下犯了错的人,就是因为处罚的地方离这里近,就在后院,挨板子这里能听着。
以前他没有注意,也习以为常,最近才留神,每次有人挨板子被罚姬玉都会恰到好处上茅房,有事做。
怎么可能这么巧,姬玉就是听到动静去救人的。
第73章 俩人吵架 姬玉虞容。
“啊!!!”
又是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直上云霄,叫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是个女孩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又哭又喊又求饶,声音听起来慌乱又无助。
打板子的人并没有因此就手下留情,相反,宛如花朵一样精致漂亮的女孩子还有可能激起他们的施暴欲。
她本来也不想过度插手, 会讨人嫌, 但有一次经过后院, 发现那些人下手狠辣,十几板子便将人屁股打出血来, 宫里不少人都是因此而死的。
犯点小错小惩便是, 不该死。
思及此,越发的坐不住, “殿下,姬玉也曾当过别人的丫鬟,因为一些小事被打被鞭,姬玉能理解她们, 能与她们共情。”
她语气坚定,“她们现在需要人帮忙。”
她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朝太子殿下行了一礼后挪动脚下往外走, 刚绕过屏风, 便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像是茶壶重重砸在地上的动静,毛毡下就是坚硬的石砖, 仅一层薄薄的东西没能护住它,叫茶壶裂开,碎成了几块。
太子殿下弯腰去捡, 再起身时玉白的指头紧紧攥着锋利的碎片,尖利的地方割破他的手,留下蜿蜒曲折的血痕。
‘啪’的一声,瓷片被丢去一边,太子殿下摊开手,给她看流血的地方,“我也受伤了。”
血很多很多,聚集成一条线,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很快将毛毡染红,晕开一片嫣红。
很严重的样子。
姬玉怔怔的望着那刺眼的色泽,许久回不了神。
这厮为什么就是不肯呢?
容不下别人。
她叹息一声,还是妥协了。
“殿下,”她一边去拿药箱,一边数落他,“您怎么这么任性?”
那么多血,“不疼吗?”
太子殿下没回她,只目光幽幽,一直跟着她,她往哪边走,他就瞧着哪边,直到她收拾好过来。
外头再度传来惨叫声,比方才那一道还响,姬玉动作顿了顿,很快当做没听见,继续手里的动作,给太子殿下处理伤口。
清洗的时候听到这厮说:“以前院里很安静,一年半载也不曾有人被罚,你一来便三天两头搞一出?”他眯起长眸,“依我看犯错是假,想得到你的‘垂怜’才是真。”
姬玉无语,“殿下,我是女孩子。”
“你知道你是女孩子,旁人知道吗?”他忽而凑过来,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双方都可以瞧清对方的睫毛,“你越是在乎,本宫便越是不许。”
姬玉长睫毛颤了颤,心说这厮可真是恶劣,在这种事上任性。
“当初有人帮过你吗?”他突然这么问。
姬玉愣了一下,很快摇头,“没有。”
太子殿下冷笑:“没有人帮过你,你有什么理由帮别人?”
姬玉挑了挑眉,“殿下,很多人性格冷漠,需要别人先帮过他们,他们才能接纳旁人,做一个温暖的人。”
她打了个比方,“就像您一样,如果姬玉不先走向您,您是不会主动走过来的。”
这样也没能说服太子殿下,这厮蹙了眉,声音比方才大了些,“不许。”
他咬着牙,“你只能走向本宫,不能走向别人。”
他已经享受过了,倒是好,不让别人继续享受了。
太霸道了些。
“殿下,您可能不了解姬玉,姬玉天性如此。”她苦笑,“姬玉看不得人间疾苦,只要还活着,有口气在,应该都会做好人吧。”
当初说不做好人,不过是被伤害后的一时懊恼和悔恨罢了,过了那段时间,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她改不掉的。
做好人就等于在帮助别人,帮助别人必然会有些接触,避免不了。
用太子殿下的话说,就是走向别人。
太子殿下冷下脸,“那是从前,以后不许。”
姬玉禁不住再度叹息,“殿下,姬玉就是个中央空调,谁需要暖谁。”
太子殿下眉头紧锁,瞳子里有一丝疑惑和不解。
‘中央空调’是那个女孩时代的说法,这里没有,姬玉不得不再解释一句。
她四处瞧了瞧,很快找到目标,是个炉子,里头添了煤,烧的很旺。
“姬玉就像那个炉子,只要有人在附近,都可以暖到,无论谁有需要,凑近炉子,姬玉都会暖。”
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折成一块豆腐后垫在微微发烫的提手上,将炉子搬去太子殿下身边。
“殿下看,您在炉子旁边时,姬玉暖您。”她又将炉子提走,搁在窗户边,外面有看守的带刀侍卫,这个位置算离他们很近,“旁人离炉子很近时,姬玉也会暖。”
中央空调就是这么无耻,见一个暖一个,谁有需要帮谁。
太子殿下似乎也看出了本质,面上越发阴寒。
他也在屋里巡视一番,很快找到一个物件,是姬玉藏起来的手暖。
怕他找到摔了,每次都偷偷搁在被子里,枕头下,其实这厮也知道位置,熟门熟路便掏了出来,往常一直没动而已。
他将手暖捧在手里,扬起白净的下巴,执着道:“你不是暖炉,你是本宫手里的玲珑小炉,本宫不许,你便只能一直攥在本宫手里,除了本宫,谁都暖不得。”
姬玉表情无奈,“殿下,您这样姬玉会很难受,明明可以帮的忙,没去帮也会自责,如果对方因此出事,可能还会愧疚伤心。”
“你当着本宫的面去帮别人难道本宫就不难受伤心吗?”太子殿下反驳。
姬玉一愣。
“殿下这是……”她认真观察这厮,像是气的不轻一样,胸膛在微微的起伏。
他这个样子姬玉见过一回,第一次的时候,明王殿下的小心思一眼被他看破,把他气成了这幅德行,没成想有一天她也干了这种事。
姬玉后面的话没说,但双方心知肚明,这厮是在吃醋。
被人惯着宠着长大的孩子,金尊玉养的太子殿下从来没跟旁人分享过东西,历来都是头一份最好最优质的给他。
谈了场恋爱倒是好,还要跟旁人分享爱,他不愿意。
姬玉想了想自己的特质,也觉得自己有点渣。
太子殿下只对她一个人好,一个人特殊,她……
把对他的爱吧唧一下分成好几十份,将他身旁的人也一口气暖了。
“你回回惦记着南风,本宫有的,也给了南风一份。”
“有些事宁愿和旁人说,也不愿意跟本宫讲。”
他嘴角忽而勾起,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说起来,你那个小娇妻怎么没跟本宫介绍介绍?”
姬玉僵了一下。
这厮居然什么都知道?
她确实每次给太子殿下点心和旁的吃食时,也会顺手给南风拿一份,因为她答应过南风,要请他吃美食。
因为南风次次拒绝,没请上,只好在小事上多做做功夫。
南风随主子,太子殿下不吃,他就不吃,所以每次给太子殿下加餐,也会帮南风端过去。
有什么事跟别人讲,不跟他讲?
应该就是这些救人的事吧?告诉过南风,南风也早就知晓,只有太子殿下没说。
小娇妻就更不用讲了,背着他在后厨吐槽了一下而已,竟也被他知道了。
他是刻意查的,还是无意间撞见的?
姬玉现在有一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心里略微有些虚。
她抬头朝太子殿下看去,还坐在案台前,一只手里端着暖炉,指头紧紧掐着,捏的骨节发白。
面上还跟以往似的,看不大出情绪,但一些细节表现,这厮肯定生气了。
另一只手还在流血,没有得到及时包扎,既靠近火源,又动了怒,血液流通快,淌的也更多。
姬玉有点不放心,拿起搁在一边的药箱,要继续干方才没做完的活。
才刚去拉太子殿下的手腕,便被他躲开,“你这双手不知道碰过了多少人,本宫嫌脏。”
?
还来劲了?
姬玉蓦地出手,将他那只手腕夺过来,紧紧攥住,“我脏?那太子殿下呢?”
说话吸引去了这厮的注意力,手底下倒是没再挣扎,只嗤笑道:“我?”
他都气乐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了?”
姬玉边给他擦洗伤口,便道:“您有疼爱您的太后,皇上,还有您的弟弟妹妹,他们爱您,您也爱他们。”
她指了指这厮心口,“您喜欢这么多人,还不许姬玉喜欢几个?”
太子殿下被她的歪理气的,又开始挣扎起来,“我们有血缘关系,你有吗?”
“有血缘关系怎么了?爱就不是爱了?”姬玉回答的理直气壮,“您爱几个,姬玉就爱几个,没毛病。”
太子殿下:“……”
她几乎肉眼瞧见这厮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厉害,面色也阴沉的能滴水,一双往日里漂亮到了极点的瞳子微微赤红,似乎在发出怒火的边缘。
姬玉不想让他发出来,还蛮可怕的,所以她转移话题道。
“殿下不是想看姬玉的日记吗?姬玉不会写日记,但是可以讲给殿下听。”
她真诚问道:“您愿意听吗?”
第74章 不知道啊 真的。
太子殿下眯了眯长眸, 一时沉默没接话,姬玉足够了解他,知道他这样其实就是默认的意思。
他想听, 想知道。
很早之前就想,后来姬玉带他去玩,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暂时没想到, 这回儿经她提醒, 怎么可能错过。
姬玉没再问他, 边给他处理伤口,边道:“姬玉出生在江南一代, 父亲是普通的猎户, 母亲是青楼逃出来的花魁。”
这些事他其实都知道,姬玉尽量简略。
“曾经也因容貌名噪四方, 在逃亡的路上被父亲所救,她实在太漂亮,父亲喜欢上她,母亲也逃累了, 干脆就在父亲家落脚。”
“住着住着感情来了,他们相恋相知相爱, 一开始虽然摩擦很多, 但他们很幸福, 后来有了我,问题才真正出现。”
“我是第一个孩子。”真巧, 她和太子殿下一样,都是第一个,命运却截然不同。
“母亲容貌出众, 从小被当做花魁培养,金汤银水灌出来的,五指不沾春阳水,什么都不会做,砍柴,做饭,洗衣裳父亲可以代劳,但是喂孩子养孩子不行。”
“母亲怕疼怕脏,开不了奶水,也换不了尿布,她甚至连孩子都抱哄不好,父亲每月都要进深山一次,回回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只能花钱去买羊奶,尿布请人洗,请人换。”
“每次父亲一走,家里便是一团糟,母亲不会收拾屋子,也受不了苦,她自己尚且是个娇宝宝,需要人哄着宠着,又如何照顾我?”
“隔壁大婶说每次我哭她也哭,娘俩日日以泪洗面。”
“哭多了模样憔悴,再加上生孩子身材走了样,村里尽是流言,说她这不会,那也不会,从前长得好看倒也罢了,现下样貌和身形拿不出手,迟早会被休。”
“母亲本来便在青楼长大,深晓容颜如果不在的下场,恐慌加上害怕,她迷恋上了买各种使人变漂亮的东西,和各种花样的衣裳。”
“钱越花越多,将她从前在青楼积攒的银钱和父亲存的私房钱尽数败光,到了后来甚至借钱去买。”
“打我有记忆开始,便是饿,很饿很饿,像是从来没吃饱饭一样,每天都在找吃的。”
“家里她的新衣裳越来越多,次次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却连买馒头的钱都掏不出来。”
“父亲每月给她的钱,都被她拿去买新衣裳,凝脂膏,胭脂水粉,仅留一点点的余钱吃饭,偶尔不到月底便会被她心血来潮买别的花光,每每最后腆着脸去别人家蹭吃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