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说的话带着非常浓重的川渝地区的口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舌头好像不太灵活,说出来的话模糊不清,让人不太听得清楚。
刘建民被吓得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了,他故作镇定地回答道:“我是来这里参加文物发掘的,刚刚从陡坡上滑下来就到这个地方了。”
男人一脚迈进了屋子,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刘建民。
男人满身的肌肉,给人一种很不协调的力量感,就好像万一有什么危险,他就会立马冲过来将危险撕碎。
男人看了刘建民几眼,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刘建民和裴泠泠都听不太懂。
刘建民紧张地捏紧了袖子,赶紧道歉:“不
好意思,我以为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我现在马上就走!”
“你找得到回去的路?”男人的口音非常重,费劲儿地听了好半天,刘建民才能听懂他的意思。
更加令刘建民感觉不安的是,男人在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和神情都非常的奇怪,吊着一双眼睛斜着看他,嘴角也微微地裂开着,像是在怪笑,又没有笑。
刘建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之前也没听到有人说这处树林里面还住着这么原始的人。
“应该能找到,我在附近转一转应该就能找到了。”刘建民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惹恼眼前的人,他一个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大学生,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了,肯定打不过这种野人。
男人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齐肩长,一缕缕地打着结,上面满是油垢。
他又咧开了嘴:“你要不等一会儿,我去放点儿东西,然后给你带路。”
刘建民这才注意到男人的手里还提溜着一只已经死了的野兔。
那兔子的死状很怪异,男人的手抓着兔子的耳朵,毫不留情地拎着,野兔的致命伤在脖子的位置,但是那伤并不像是用猎/枪或者投掷类的工具造成的,反倒像是被某种野兽用牙齿撕咬开的,咬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破碎的伤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野兔的眼睛圆瞪着,刘建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竟然一不小心和那只野兔对视上了。
裴泠泠也跟野兔对上了视线,这一眼,直看得裴泠泠一阵心惊肉跳。
她形容不出那只野兔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她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兔子的眼睛吓到。
那是一种极度的不和谐感,但她又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那种不和谐感到底来自于哪里。
裴泠泠心脏一阵狂跳,她正想努力忽略这种异常,突然之间,她察觉出了那种异常的来源。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根本不是一只兔子的眼睛!她虽然不太了解兔子这种生物,但也知道兔子的眼睛应该是红色的才对,但是那只兔子的
眼睛却黑白分明,瞪得大大的,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望着前方。
那是一双人的眼睛!
刘建民咽了口涂抹,他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嘴。
男人一张嘴,就会露出一口的黑牙,看得人心里一阵阵的不安。
刘建民试图拒绝:“就不麻烦了,我自己应该也能找到。”
男人提溜着野兔尸体的手甩了甩,几滴血点子溅到了刘建民的鞋尖上:“这里的地形很复杂,而且深处有野兽。”
他嘴上这样说着,目光却死死地盯在刘建民的脖子上,如果不是他话里的意思是要给刘建民带路,裴泠泠几乎以为他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咬断刘建民的脖子。
刘建民显然也感觉到了这种极度危险的气氛,他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声音都哆嗦了:“那你先不着急,先把手上的活忙完了再走也来得及。”
男人“嘿嘿”地笑了两声,又把野兔的尸体甩了几下,就像是在用这个动作威胁一般。
男人捏紧了野兔的耳朵:“你先在屋里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说着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屋子之后,甚至不忘将屋子的门带上,那是一扇木门,如果有人推开,必定会发出巨大的“咯吱”声。
刘建民的脸色更加差了。
裴泠泠也跟着紧张起来,刚刚那个男人很明显地不对劲儿,但是裴泠泠有些猜不出来他到底想做什么,而且刘建民是跟着那三个有古怪的人来到这里的,那么他们又去哪里了呢?
裴泠泠是从未来的角度来看这段经历的,她当然知道爷爷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危险,但是在这种惊险的情况下,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屋子的主人走出去之后,刘建民就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男人拎着野兔的尸体顺着屋子绕到了屋子后面,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刘建民靠近了窗户向外面看了看,他紧张得不行了,下意识四下打量,似乎是想找个什么东西防身,又好像是在看看能不能知道自救的方法。
突然,他注意到在那张腐朽的床下面散落着不少东西,他先是紧张地向外张望了几眼,确保屋子的主人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冲进来,才小
步走到床边,俯身向床底下看去。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正方形铁盒子,盖子紧紧地盖着,但是没有锁。
刘建民又忐忑地向外张望了一眼,才试探着伸手去揭盖子,他一开始只是想试试,谁知道这一掀,还真被他掀起来了。
盖子很轻,刘建民这一掀,盖子就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刘建民吓了一跳,赶紧屏息凝视,好在屋外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面的异常,又或许,即使注意到了异常,他也认为刘建民不可能逃脱得掉。
刘建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铁盒子里面,铁盒子很大,但是里面只装了一个东西,一卷被捆着的竹简,小得让人觉得突兀。
裴泠泠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么大一个盒子来装这么小一捆竹简,有些小题大做,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裴泠泠当然不会把一切看得那么简单。
刘建民犹豫了一下,这才伸出手去,将铁盒子里的那一捆竹简解开,然后慢慢地展开。
竹简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保存得还算完成,展开之后,里面的内容就呈现了出来。
竹简上面并没有文字,而是一些图画,很抽象的简笔画。
刘建民没有将竹简从铁盒子里拿出来,而是凑近了去看,这样方便在出现突发情况的时候,他快速地将铁盒子盖上,踢进床底下,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刘建民整个脑袋都凑近了铁盒子里,裴泠泠才看清楚那竹简上的简笔画。
这一看,她又发现那上面的东西好像并不是简笔画,而是一种象形文字,像简笔画一样的象形文字,一眼看过去字符扭曲,却又好像从每个字符的外形都能连蒙带猜地看出一些意思来。
刘建民显然也不认识那些字,这种危险的情况下,看到一个写满不认识的字的本子,应该赶紧放下,然后去寻找别的出路,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刘建民的目光就像是被某种非常神奇的力量吸引了一般,贪婪地看着那竹简上的文字。
一遍遍地看着,也不知道到底看出了一个什么意思,裴泠泠也透过他的目光看着那些
竹简上的扭曲文字,她隐约间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弄懂了那些字符的含义,但是又没有办法用具体的语言形容出来。
突然,“啪嗒”一声,一滴浓稠发黑的液体滴落在了竹简中间,正好滴在一个字符之上。
刘建民仿佛被什么惊醒了一般,他的手抖了一下。
刘建民之前并没有将铁盒子彻底从床底下拉出来,也就是说,他现在算是半钻进床底下在看那竹简上的字符。
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滴落到竹简上,那东西只可能是在床板上面。
刘建民慢慢地压低上半身,然后抬起头看向床板。
床板是木质的,上面长着霉斑,盖着油垢,缝隙里还黏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黏糊液体,让人感觉很是恶心。
刘建民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床板上没有东西,他将上半身直了起来,观察着床上,床上的被褥非常的肮脏,散发着恶臭味,但是从表面来看,床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的话,只可能是在被褥和床板之间了。
刘建民咬了咬牙,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竟然真的伸手将被褥掀了起来,定睛看去。
只这一眼,不只是刘建民,就连裴泠泠都感觉到了一阵恶心。
刘建民的脸色更是一片铁青,他甚至不受控制地干呕了几声,又急忙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
只见,那被褥和床板之间竟然铺了好几张被压得平平的人皮,皮肤滑溜溜的,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
第124章
刘建民的手都哆嗦了, 眼看着被他揪住的被褥一角就要从他的手里掉出去了,他赶紧抓紧,深吸了一口气, 又将被褥拉高了一点。
那被叠在下面的人皮露出了更多。
裴泠泠看到了人皮的脸,眼睛和嘴都是空洞洞的窟窿, 很是可怖, 她强忍着恶心观察着那些人皮, 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了一个非常惊悚的发现。
眼前这张铺在表面、近在咫尺的人皮竟然给了裴泠泠一种非常眼熟的感觉,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她又仔细地看了几眼, 终于想起来了,这张人皮的长相, 正是那些之前被人看到被塌方的三号坑埋在土里的其中一个。
刘建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他骇然得差点叫出了声,最后又硬生生忍住了。
铺在床板上的人皮层层叠叠, 一张叠一张, 被压得薄薄的,紧紧地贴在一起,像是被什么很重的物体压过一般。
刘建民僵硬了片刻,这才忍着恶心揪起叠在表面的那层人皮掀了起来。
裴泠泠虽然没有触觉,但这一下还是把她恶心到了,那人皮上面布满了油脂, 刘建民这一掀,捏了一指头的结块油脂, 很是恶心。
表面那张人皮被掀了起来,下面的人皮也露了出来,那一张人皮的脸同样也非常熟悉,也是那三人中的一个。
刘建民连着将第二张也掀了起来, 表层上的三张果然正是那三个人。
那次三号坑塌方,不少人都看到他们三个被埋进了土地,谁知道挖出来之后却变成了三尊人首蛇身的青铜像,而那三个本来应该被埋在土里的人却正在帐篷里睡觉。
当时很多人都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现在看到这些人皮,裴泠泠更加肯定那绝对不是幻觉。
那么现在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变成了,如果这里的人皮是那三个人的,那么他们后来看到的那三个人又是谁?
他们的人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那个奇怪的屋主人杀的吗?
刘建民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现在紧张得不行,那个怪异的男人正在屋子外面,他甚至有些怀疑,男人是故意走出去,好让他看到屋子里面这些可怕的场景的
。
冷汗大滴大滴地滴落下来,刘建民没有就此把手放开,他咬牙拽住了第三张人皮,将第三张人皮也掀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刘建民整个人如遭雷劈,甚至因为惊恐,都忘记了呼吸。
裴泠泠虽然心中已经有些预料了,但是看到那第四张人皮的时候,她还是愕然了。
那张人皮的样貌她同样非常熟悉,几乎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那是林千山的皮!
林千山的皮在这里,是被硬生生剥下来的?也就是说真正的林千山已经死了?那么营地里的那个林千山又是谁?裴泠泠开始回忆当初看到的刘婆婆写下的笔记。
笔记里面确实有提到,林千山变得越来越奇怪,但是上面并没有说林千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奇怪的,也就是说,现在的时间点上,林千山已经开始异变了?
裴泠泠之前一直都以为,那些所谓的异变是内部的,类似于从本质上发生了某种变化,被某些东西污染了,但是现在看来,异变似乎就是彻底的转变,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或者应该说......变成了另一个物种。
原本的林千山应该是已经死了。
裴泠泠在脑子里下意识将这些内容联系在一起,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的林亚晨。她跟着林亚晨走进实验室之后,也是在实验室的衣柜里看见了挂着的一张张的人皮。
这些人皮......
裴泠泠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测,她看着被刘建民捏在手里的那几张沾满了油脂,看起来有些滑腻的人皮,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词语——蛇蜕。
刘建民的手哆哆嗦嗦的,他想继续将人皮掀起来,看看下面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外面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大惊,一把将手里揪住的人皮放下,又胡乱把被褥扯好,最后盖上铁盒子的盖子,将铁盒推进了床底下,这才一脸惊恐地向外张望着。
“啪嗒、啪嗒......”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带着某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拖沓,刘建民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了。
刘建民心中的惊恐已经到达了极点,他不知道这些人皮的主人是不是还活着,更不知道那些营地里的人到底还能不能算是人,但是这些
人皮出现在这里,必定和那个奇怪的屋主人有关系。
刘建民甚至觉得自己全身的皮一阵阵地发紧,头皮也开始发麻,他几乎已经想象出自己被捆绑住强行剥皮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