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刘婆婆的卧室,这一看刘安悦吓了一跳。只见,刘婆婆的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不是那种大敞开,而是半掩着,门口站了一个人,背对着客厅。
刘安悦接着不太亮的光线,很快就认出了那个人,那是她的爸爸。刘安悦对于突然凌晨出现在家中的父亲感到了一丝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她终于不用和刘婆婆单独相处了。
她正想着上前去打招呼,突然,她的父亲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般,突然向后仰去,毫无挣扎地躺倒在了地上。那样摔下来的姿势理应会摔到后脑勺,但凡是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任由自己以那种方式仰倒。
刘安悦吓了一跳,光线很微弱,但她还是看见了父亲圆睁着的无神双眼,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泛着青灰,刘安悦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感觉倒在那里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死人。没有呼吸,没有生气,就算以如此扭曲的姿势摔倒,也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和不适。
刘安悦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她觉得自己应该叫救护车。她的手刚接触到父亲的肩膀就缩了一下,那是一种非常冰冷的触感,像是死了很久,已经僵硬的尸体。她哆嗦着,正准备回卧室去拿手机,无意间抬头,她突
然透过虚掩着的门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在刘婆婆的卧室里,刘婆婆正非常安详地平躺在床上,两手在胸前交叠,像是静候着什么。在她的枕边,摆着一个青铜像,青铜像看着很是怪异,人面蛇身。
刘安悦瞪着眼睛想仔细看清楚那个东西,很快,她发现青铜像好像动了一下,等她定睛看去时,才明白过来,不是青铜像在动,而是从青铜像的底下爬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像刚刚破壳而出,颜色是青色的,长条状,软囔囔的,带着一些黏腻感,整个躯体赖赖巴巴,像一团扭曲的肿胀肉瘤,那是一条形状怪异的蛇,最可怕的是,那条蛇的头,并不是蛇头,而是一颗人头,那张脸的五官非常的模糊,像是没有成长完全,只隐约能看见凸起的双眼。上面覆盖着一层膜状物质。
刘安悦很惊恐,她从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她看见,那条蛇抖动着从青铜像下挣扎了出来,它活动了几下才彻底适应,不等刘安悦继续看,躺在旁边的爸爸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声音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像是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在蠕动。
刘安悦吓了一跳,赶紧把目光移向了身旁。声音先是在胸腔响起,接着就开始移动,从胸腔,到喉咙,最后含在了嘴里。刘安悦发现父亲的嘴像在咀嚼着什么,但仔细观察之后,又发现并非是他主动在咀嚼什么,而是他的嘴里有什么物体在动,使得他的腮帮子呈现出了一种蠕动的效果。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
“啪嗒”一声,一个东西从他的嘴里钻了出来,那是青色的蛇,同样的是蛇的身体,人的头,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张脸、那张脸上能隐隐辨认出五官来。
刘安悦看清楚那五官之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她讲到这时,因为恐惧,整个肩膀都颤抖了起来:“那张脸......那张脸是我父亲的脸!”
第6章
裴泠泠的额头冒出了点儿冷汗,她扭头去看黄晓玉,黄晓玉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她们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恐。
从刘安悦的描述来看,那条从她父亲嘴里钻出来的蛇和钻进裴泠泠嘴里的蛇实在是太像了。
刘安悦只看到人面蛇身的怪物从她爸爸嘴里钻出来,但裴泠泠几乎能脑补出来整个过程了。
或许一开始,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样,怪婴破壳而出,钻进了刘安悦的爸爸嘴里,没过多久之后,它又从嘴里钻了出来,并且那张脸变成了她爸爸的脸。
那岂不是,很有可能,有一天,那条人面蛇身的东西也会从裴泠泠的嘴里钻出来,且长着裴泠泠的脸。
裴泠泠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儿发抖,心跳也不自觉加速了,她努力呼吸平复着自己。
黄晓玉拍了拍她的肩,小声安慰了一句:“我们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话是这么说,但黄晓玉的脸色也苍白的厉害。她们只是非常普通的、刚刚结束高考的学生而已,面对这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她们甚至本能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刘安悦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发现裴泠泠的不对劲儿,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取出一张餐巾纸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抱歉。”
她的故事显然还没有讲完,她缓了一会儿,又开始讲述了起来。
刘安悦看到那只长着父亲脸的蛇后,吓得不轻,她疯狂尖叫着逃回了自己的卧室,闹出的动静不小,但是不管是刘婆婆,还是她的父亲都好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把卧室的门死死锁住,紧紧盯着门口,生怕那种长着人脸的蛇钻进来。
后来可能是神经太紧张了,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也亮了,刘安悦的卧室门突然别敲响了,她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惊醒了,她迅速拿起床头的长台灯,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外面又敲了几下,刘安悦父亲的声音响了起来:“悦悦,起床没,爸爸出差回来了。”
声音没有一丝异常,仿佛刘安悦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狐疑地
打开了卧室的门。阳光很充足,将整个客厅照得敞亮。
刘安悦仔细而隐蔽地观察着他的父亲,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除了脸色显得略有些白以外,她找不出任何问题。刘安悦不得不怀疑自己昨晚上只是做了一个噩梦,那些可怖的场景和叫不出名字的蛇怪都只是一种臆想。
这样的解释反倒是最合理的,刘安悦很快就接受了。父亲在家,她不用跟刘婆婆单独相处,反倒还放松了很多。
刘安悦说到这里时,餐厅的服务员端来了一杯咖啡,她往咖啡里放了很多糖,这才喝了一口:“我以为是梦也只是我以为而已,但后来的事情告诉我,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异变是一点点产生的。”
那之后,刘婆婆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喜欢把自己关在卧室,刘安悦的父亲每天都在工作,那段时间刘安悦还没有一个月开学,她的父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福。刘安悦本来是没怎么多关注的,只当是饮食习惯引起的中年发福。可是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了一丝奇怪。
她父亲的那种发福,并不太像正常的发福,而是一种肿胀感,连她都觉得父亲可能是得了什么疾病,但是刘婆婆和父亲都像是没注意到这一点儿一样。与此同时,家里时常会出现一种奇怪的恶臭味,那种若隐若现,似乎还会移动的恶臭味,总是能闻到,但是想去仔细找的时候又发现找不到了。
味道刚出现的时候是在客厅里,刘安悦以为家里的食物放久发臭了,她想找出来扔掉,可是去找的时候,又发现臭味移动了,跑到了厕所附近,刘安悦找了好几天也没能确定恶臭味的具体来源地。
直到那天吃早饭的时候,父亲坐在餐桌上看报纸,她从父亲背后经过,突然惊觉,那股恶臭味是从父亲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刘安悦讲到这里的时候,黄晓玉扭头看了裴泠泠一眼。裴泠泠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刘安悦描述得这种情况和裴泠泠见到的刘婆婆的情况实在是太像了。
刘安悦还在继续说:“我感觉非常恐惧,还好很快我就开学了,我害怕回家,我害怕面对我父母的异常,所以我整个高中生涯都是在学校
度过的,能不回家就尽量不回去,偶尔周末的时候会去医院看望我的爷爷,我高考结束后没多久,爷爷和父亲就相继去世了,他们给我留了一大笔遗产,我用这笔遗产读完了大学就出国了,后来也一直留在国外,直到前些日子,警察通知我,说我的母亲去世了。”
故事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刘安悦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什么造成的。
她将这些告诉裴泠泠和黄晓玉,一方面是希望能提醒她们一下,不要去接近这些令人难以理解,却明显透着危险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经历的这些,她从来不知道该跟谁说,憋在心里十多年,她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讲述了出来。
“你们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你。”刘安悦的目光落在了裴泠泠身上:“我的母亲本来不是住在那个地方的,她把以前的老房子卖了,换成了那处的学区房,她深居简出那么多年,我实在找不出她会把房子租出去的理由。”
裴泠泠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她又想起了刚刚她看到刘婆婆的照片时产生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和他们长得有些相似?难不成她和刘婆婆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刘姐姐,你说你看见的那个青铜像就是我们手里的这个?”黄晓玉没注意到裴泠泠的异常,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刘安悦摇了摇头:“不敢确定,这种青铜像并不止一尊,我母亲那里有一尊,我曾在我大学历史老师的办公室也见过。”
“那你对这个有什么了解嘛?”
“我大学的历史老师告诉我,这青铜像的形态可以追溯到五千多年前的古蜀国,也就是现今的川渝地区,那是在华夏文明的起源之前,在一些卷轴和古抄本里出现过这样神话形态。”
黄晓玉有些惊讶:“这算是史前文明了?类似于玛雅文化?”
刘安悦点头:“不太确定,因为有相关记载的都是一些不能作为考究依据的杂谈,像是《山海经》、《淮南子》、《拾遗记》。”
裴泠泠没听说过《拾遗记》和《淮南子》,但她是知道《山海经》的:“《山海经》里面的东西不都是古人杜撰出来的吗?”
刘安悦叹了口气:“
所以才说,这些古籍上的记载并不能作为依据。我的历史老师还告诉我,这种人面蛇身的形象,在古蜀国人的眼里,是一种崇高的神,可以给他们带来长寿,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图腾信仰已经消失了,但并不能保证,民间一些偏远的地区没有保留着某种失传已久的信仰,我当时听完历史老师的话之后,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怀疑我的母亲,就信仰着这种怪异神像。”
黄晓玉突然“咦”了一声:“女娲伏羲不就是这种形象。”
刘安悦摇了摇头:“我们所看见的女娲伏羲的形象和这个东西是有区别的,他们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尾,以腰为界限,但是这东西,就只有头是人。”
裴泠泠自语般地问了一句:“那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一定不是什么值得供奉的神明,祂是邪恶的,是会夺走生命的,我确信我的父亲就是因祂而死。但是那些信仰祂的人会被一些奇怪的假象迷惑,认为自己做的是没错的,认为自己的信仰是崇高的。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个青铜像最好可以扔掉。”
黄晓玉琢磨了一下,突然把青铜像推到了刘安悦面前:“刘姐姐,或许这是刘婆婆的遗物,不如我们把这个给你吧。”
裴泠泠扭头看了黄晓玉一眼。
刘安悦毫不犹豫地立马摇头,拒绝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别把这东西给我,我绝对不会要的,我不想被那些奇怪的东西缠上,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氛围和气息我都受不了.....非常抱歉......”
刘安悦显然是真的被黄晓玉吓到了,她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就快速告别离开了,还是裴泠泠眼疾手快,向她要了个电话号码。
等刘安悦离开之后,裴泠泠和黄晓玉都沉默了。
空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不知名的恐慌慢慢弥撒开来。
“我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黄晓玉突然开口。
第7章
“按照她的说法,这青铜像也该是个古董吧,肯定有点儿价值的,我们在警局的时候把这尊石像拿出来过,如果懂的人看见了,觉得它能卖出个高价钱,说不定会不安好心地接近我们,尝试让我们把它低价卖出,刚刚刘安悦讲的那个故事,话里话外都是这青铜像怎么怎么不好,如果她最后再来一句,我愿意出钱把这种灾祸买走,那就是骗子石锤了,说那么多,接近我们也都是为了青铜像。”
黄晓玉说这话时,表情很凝重。
裴泠泠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机智啊!你刚刚要主动送,但是她拒绝了,这就说明她不是想坑蒙拐骗。”
“对!”黄晓玉得意一笑:“而且,你不觉得她讲的故事很假吗?”
裴泠泠琢磨了一下,点头:“也是,谎言不可能这么假。”
“所以我才说她说的应该都是真话,再说了,她讲的那些,很多细节和你经历的也挺像的。”
黄晓玉提起这个,裴泠泠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那个不会真的那个,然后再那个吧......”裴泠泠不想提“蛇”这个字,她用手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有比划了一个从喉咙里钻出来的动作。
黄晓玉看明白了,她有些踌躇:“我再问一句啊,你确定那个钻进你的嘴里了?”
裴泠泠点头:“如果没有刘安悦说的那些,我可能还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可是你刚刚也听了,我又没和刘安悦串口供,就算是巧合也不可能巧合得这么彻底吧,那个臭味,还有那个东西......也钻进了刘婆婆的嘴里,虽然很匪夷所思,但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黄晓玉陷入了沉思:“其实我比较好奇,那个东西到底是谁寄给你的,他寄给你又是什么目的?”
裴泠泠有点儿火大:“我tm也想知道,要是不给我寄那玩意儿,那个......那个也不会钻进我的嘴里。”
“你先别紧张。”黄晓玉的安慰在裴泠泠听来毫无作用。
由于太激动了,即使坐在冷气充足的屋子里,裴泠泠也出了一脑门汗,她拿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口不对心地说:“还好还好,我没怎么紧张。”
黄晓玉
也没拆穿她,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其实我是感觉,那个快递很可能是刘婆婆寄给你的。”
裴泠泠皱着眉:“你想说,刘婆婆其实身体早就死了,但是被某种奇特的力量支撑着,还能自如地行走,除了身体会发出恶臭以外和常人看着没人区别,在这种情况下,刘婆婆把那个奇怪的快递寄给了我?”
黄晓玉点头:“虽然听着很像某些烂俗的恐怖小说,但你不觉得很合理吗?而且结合刘安悦之前说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