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两个嫡传徒弟都来不及安慰,只能一心顾全大局。掌门心中怎么可能不牵挂徒弟的受伤情况,唯独身为首领,许多事情不能全凭个人感情来做。
“但诸位也不必担心,此事老夫一定会给天下一个交代。”掌门义正言辞道,“此前舒茗苑被灭门已是蹊跷,但未曾被真正重视,此次古剑门又被灭门,五大宗门已去其二,不得不令天下震动,人人自危。”
“因此今日老夫便会召集其余两大宗门,以及其余愿意参与的门派,共商大事,务必要将两次灭门案查个水落石出,还给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
闻得此言,众人心神振奋,不由纷纷鼓掌叫好,只觉得有了天下第一高手出面,那无论灭门案身后藏着什么蝇营狗苟,都必然会被清扫一空。
只有三个知道真相的年轻人,以及知道部分真相的陈意鹤心中复杂。
掌门现在说的话根本就是我查我自己的发言,可显而易见他不可能举报自己,如今又说是保证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到时所谓的真凶,真的会是凶手么?
还是纯粹被他推出来的替死鬼?
江清月眼睛红肿,心中不知翻滚着怎样的情绪,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曾经令她引以为豪的宗门、这些令她崇敬的长辈是如此陌生。
如果连这些她最熟悉的的人物都是虚假的,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而叶知瑜看着掌门安抚各方、浑然名门风范的身影,想的便不是江清月那样的哲学问题了。
她想的是,容与因为是掌门派出的暗子,天下无人知道他的存在,因此早便启程返回,粗粗一算大略五日前便应回到天玄宗。
而掌门也该知道了剑骨失手的事情,那他此时该是什么想法?
容与又会被怎样处置?
掌门此时说的话,难道是真的,他莫非是想要放弃容与,将他推出来充作弃子?
叶知瑜心中思绪复杂,却无太多畏惧。
即使掌门真要舍弃容与也无所谓,大不了她便劫法场,带着容与现场叛变师门。
门内有楚瑶江清月做内应,又有姚末相助,真要孤注一掷带着容与逃脱,也是存在一定可行性的。
有了这样的决绝想法后,叶知瑜心中便再无畏惧,神色愈发自然起来。
容与这两天没能联系她,必然是有他的缘故。
他说过等她,便一定会守诺。
她不能现在便自乱阵脚,慌乱中反而给容与和自己带来麻烦。
容与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信任她。
那她也应该学会信任容与。
——即使这种事,对她而言也是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了九千九,基本就是一万!
虽然晚了点,但也算是给新篇章开了头,爱你们,晚安!
第52章 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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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共场合表态,算是初步安定纷乱人心后,掌门便转身领头,引着五位重要人物先行休息。
寻芳峰峰主珈蓝医术堪称天下第一,她会为众人检查这段时日的经历是否在他们身上留下了隐疾,而在确诊无事,也初步休息后,他们便会来到宴客厅出席明日的接风宴。
全门上下迎接的阵仗,也只是代表天玄宗重视的姿态罢了,实际上全部外门弟子,还有一部分内门弟子,根本连他们这次来迎接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到,便浑浑噩噩地被打发回去。
他们被安排住在天玄宗第一峰,问心峰中,安顿下住处,珈蓝便前来问诊。
叶知瑜如今代表天玄宗的门面,所以尽管受伤不轻,她也不能在客人之前先受治疗。
一番谦让推辞后总算定下检查顺序,轮到叶知瑜,已是近两个时辰后。
已经细心治了四个人,其中包括陈意鹤这样的重伤员,全程自己亲自操手,专注治疗这么久,即使强大如珈蓝,眉目间也稍稍透着些许疲态。
但她的语气依然温柔,甚至比以前纯粹出于师门长辈的客气温和更多了几分亲近感念。
“我听清月大略提了当时发生的事。”她舒展眉目,“当时多亏你站了出来,才救下他们。”
身为天玄宗高层,珈蓝知道容与的存在,也大略能猜到掌门在两起灭门案中扮演的角色。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容与是由掌门指使的事实,甚至她视若亲女真要折在古剑门中,她也不能有半分怨怼。
如今徒弟有惊无险的回来,说是多亏叶知瑜出手相助,她自然需要好好感谢叶知瑜。
而且对方已经是天玄宗事实上的首徒,此次经历一番劫难,近几日调整好状态,必然境界还要有所突破。如果能够突破到金丹期,她便会刷新陈意鹤在十年前最新刷新的记录,成为名正言顺的第一天才。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需要对叶知瑜诚恳感谢示好。
“也是清月自己能够醒悟。”伸手不打笑脸人,叶知瑜半带真心地惋惜道,“她之前就是太傲气了,如果当时她能够冷静下来,其实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糟。”
【大小姐就是太高傲啦,她但凡别那么自说自话,海明风都不会死的那么惨】【话说那个喜欢海济帆的小姐姐怎么样了,我还挺吃她的颜的】【没消息传出来,那应该是死了,海济帆可不会对一个迷妹留手】【海济帆: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所以我不做人了,王意薇!】“是我以前太宠着她了。”珈蓝听江清月讲述了那晚的事,不禁心中黯然,“明风……是个好孩子。”
叶知瑜客气的笑了笑。
她们两人的笑容都不怎么真切。
因为她们心知肚明,那个男孩是因为某人的贪欲而成为牺牲品的,他的死亡根本毫无意义。
而幕后黑手,还冠冕堂皇的站在干岸上俯视众生呢。
“这次对她也算是一次历练吧。”珈蓝轻轻叹息一声,“无论如何,人总是要有成长的。”
“嗯。”
沉默一阵,珈蓝专注地为叶知瑜最后一处伤口上药,只是在包扎前,她忽然低声问道:“那在海济帆死前,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叶知瑜心中微动,暗道戏肉这才算是来了。
这背后必然有掌门授意,是想从侧面试探剑骨的下落。
即使背对珈蓝,她也做出一副回忆状态:“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却也是有的。”
“怎么说?”珈蓝问道。
“海济帆实力原本有限,即使再怎么隐藏,也绝对不该媲美我、江清月还有姚末的联手,更不要说海明风当时也幡然悔悟,愿意出手帮助我们。”
“但是?”
“但是在他即将落败之前,不知从海明风那里夺去了什么,似乎是生命血脉之力,以至于海明风变得非常虚弱濒临死去,他却功力大涨,甚至碾压我们三人。”
“当时我以为我们要失败了,没想到海明风孤注一掷,燃烧自己的魂力,抓住海济帆的漏洞将他彻底杀死……所以我觉得,清月将功劳都推给我是不合适的。真正的大功臣应该是海明风。”
珈蓝面色微变,不知从叶知瑜话中听出领悟了什么情报,随后调整表情语气,仿佛惋惜般说道:“那孩子犯下的罪孽太过深重,临阵反正也只能为他稍稍恢复名誉,改不了本质。”
言外之意,这次灭门案的大锅必然要分一口在他这个死人身上的。
“那还请您对清月的状态多多费心,她心里估计不会好受。”
珈蓝感谢了她的提醒,随后进行了一番叮嘱,便起身离开。
“你注意好好休息,今晚掌门师兄要见你。”珈蓝柔声道,“不要怪师兄对你太过严厉,如今意鹤受伤,你才是天玄宗首徒,有些责任必须要担起来。”
“我知道,请师叔放心。”
得了她的保证,珈蓝这才露出有些哀切的微笑,步履略显沉重的离去。
珈蓝便是这样的性子,没什么坏心眼,医毒能力更是登峰造极,但在人情世故上做的极糟。真要她挑起大梁拿主意、或者希望她打探出情报之类的,最后结果通常都很难令人满意。
因为她太好被糊弄了,与她对阵,叶知瑜从一开始就是放松的。
叶知瑜真正需要严阵以待的大场面,是掌门今晚的试探。
她若是不能令掌门满意,或许今晚就是她命丧之时。
叶知瑜以为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与掌门无形的交锋。她也做好了一直在取得掌门信任前都见不到容与的准备。
两人既然默认要互相信任,那就不能自乱阵脚。
可她却严重低估了掌门的底线。
不。
——这个老畜生,本就没有底线。
迈入掌门所居问天殿的大门时,叶知瑜便目光滞住了。
她所念想的人,便就在她的面前。
但姿态却绝然不一样。
容与双手双脚均以戴着以九天玄铁铸就的镣铐,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白衣,却也被他身上无数伤口渗出的鲜血染透,成了血衣…
他被随意丢在院落一角,头发伤口沾满泥土,面色苍白如纸,阖着双目。
叶知瑜几乎以为他死了。
就如同九年前那样。
那个孩子蜷缩在她怀里,全身骨头都被抽掉,他瑟缩着逃避着,最后终于躲到了疼痛找不到的地方。
而她此时的震怒,远胜那时!
她怒气冲顶,也不知道自己此时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只是不假思索地要向他那里冲去。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容与忽然睁开眼,向她看过来。其目光清明,哪里有惨遭凌虐的痕迹。
叶知瑜同样冰雪聪明,只是得了容与的一个眼神,心中翻涌的怒火瞬间熄灭,瞬间醒悟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容与已经突破至化神期,属于天下有数的强者行列,那即便掌门有控制他的龌龊手段,然而再想像九年前那样将他随意揉捏,也是痴人说梦。
只是她与容与相处时有着心理优势,因此仍然没有把容与的地位摆正过来,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
就是这种保护欲,差点害了他们。
容所以与是在演戏隐藏实力,而掌门也未必是要真的拷问出什么。
与这少年相处九年,他怎会不知道容与是多么倔强固执的性子?只怕他就算将其骨头寸寸碾碎,对方不想说的也不会透露一个字。
掌门只是在发泄任务失败的不满,以及彰显个人威严的同时,利用容与的惨象来试探叶知瑜。
她差点就上当了。
这老狗果然不信她和容与之间全无瓜葛,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试探,估计这次就想看看当容与被凌虐重伤时,她会有何反应。
好在容与的演技逼真,提醒也及时,方才没有造成极大隐患。
这老狗真是该死。
叶知瑜忍下怒气,回忆自己方才的表现,其实也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她顶多眼神微变,张口欲言,却也能糊弄过去。
为自己想好了借口,她便镇定心神,从容与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
他们至少在表面上,不该有任何纠葛。
叶知瑜走进主殿时,掌门正单手支着下巴,坐在首位座椅上拧眉思考着什么。
主殿里空荡无人,甚至连沙漏时间流逝的声音也不自觉降到最低,显然,这里的所有事物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安静,以防打扰到此地主人的思索。
唯有一人除外。
叶知瑜微微垂首,恭顺朗声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她的声音原本清脆如泉响,然而在这空档大殿中层层回荡后,也渐渐多了些诡异模糊之感。
掌门被打断沉思也没有生气,坐直了身子,语气尚算温和道:“一路也辛苦了,抬头说话吧。”
叶知瑜顺势抬头,掌门慈爱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休息的怎么样?下午时候,珈蓝给我说你伤势不算严重,我那会儿才敢松口气。”
假模假样。
单看目前表现,叶知瑜看不出掌门方才有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至少他看起来很像是个慈爱的师父。
她决定主动出击。
“多谢师父关怀,不过阿瑜无事。”叶知瑜叹了口气,“比起在此次浩劫中丧生的英杰,我已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岂可单纯归结与运道?自身实力同样有相当大的因素。”掌门不赞同地说道,“你等五人实力出众,又优势互补,齐心合力自然能闯出一片天下。”
叶知瑜谦逊地表示感谢,随后微微蹙眉道:“但是师父,外面容与是怎么回事?他犯了什么错么?”
掌门为人宽厚,按理来说,绝不该如此折磨重罚一个旁听弟子。
“阿瑜很关心他么?”掌门随口问道。
“我和容与关系尚可,他进内门我有引导过他。”叶知瑜顿了顿道,“所以……他哪里出事了么?”
作为对他有过帮助的引导者,会关心其是否捅出大篓子,以至于需要自己收拾局面的问题非常正常。
掌门懒懒道:“那是因为他犯了重罪,老夫不可不罚他,并且要重罚,以观后效。”
“……他怎么了?”
“他引诱他人接触罂花。”掌门淡淡道,“并且自己也嗜好上瘾,需要强制戒除。”
叶知瑜面色顿变。
罂花是某种极易令人产生精神依赖的毒物,对人身心会产生严重损害,号称即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抗拒极品罂花散的魅力。
但凡碰了罂花的修士,无论是修仙天才还是豪门世家子,最终都会以凄惨告终。
这是绝对的禁物,谁要是碰了必然受万人唾弃,引诱他人吸食罂花更是重罪。
叶知瑜当然知道容与不会碰这种毒物,掌门根本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给容与泼脏水。
他就是在刻意激怒叶知瑜。
然而
叶知瑜面色顿变,眼神厌恶地别过脸去,似乎不愿听到这污浊话题。
“如此废物败类,该当重罚。”
接着她的语气凛冽起来,近乎咬牙切齿道:“引诱他人吸食罂花,便是万死也不能赎清他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