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不要了?”谢采洲问道。
“……”
谢采洲站起来,“走吧,现在跟我去拿。应该就丢在实验室里。”
……
时隔大半年。
破天荒般,两人竟然和平地走在了一处。
虽然应曦刻意慢上几步,和谢采洲保持了一臂距离,但也算是历史性进步。
好像什么骗局、什么恩爱、什么缠绵悱恻、什么肝肠寸断,都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不见。
干脆,再次退回到了比陌生人熟悉些许的关系。
这样好像也不错。
如果谢采洲能一直保持这种态度,说不定十年后,两人在马路上遇到,还能客套地打个招呼。
应曦垂着眼。
视线一直盯着水泥地出神,只机械地跟着他往前走。
“嘭——”
倏地,额头撞到前面人背脊上。
应曦轻轻地“噢”了一声。
愣愣抬起头。
不知何时,谢采洲停下脚步,顿立在原地。她没有注意到他动作,才会撞上去。
当即,感觉到后背触感。
谢采洲立刻转过身,又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她额头。
“撞疼了吗?”
应曦:“……没事。你怎么不走了?”
他蹙起眉,“我在想,如果你室友没干,还有哪些人看过这本书。”
既然还能准确找到一模一样的题目,肯定不是只见过一眼。
说实话,谢采洲自己都没料到,他出个类型题,居然能押中应曦他们老师原题。
那本书上,除了一些分析笔记和详细解题步骤之外,他也画出了重点考察知识点,又翻了这几年各个学院给大一出的考卷,给写了几道考点题。
这种事,谢采洲自己从来没做过。
只有差生才需要押题。
如果能将内容掌握透彻,脑内自然就可以举一反三、一通百通。
所以,他也不是在给应曦押题,只是想让她自己做了练练手,再结合他做的解题步骤,查漏补缺而已。
谁知道能这么巧。
而这种巧合,势必只有可能发生一次。
那么这个拍照举报的人,肯定是将整本高数书都仔细翻完了,才能找到这么一个巧合。
会是谁呢?
……
谢采洲带应曦走进实验楼。
此刻,时间尚早。
熬夜的差不多已经回去睡了、不熬夜的还没有这么早来。至少得九、十点,气温稍微上去一些,才能走得出寝室门。
整栋楼都是一片寂静。
走廊里也没有任何脚步声。
衬得两人呼吸声厚重,一起一伏,默契无边。
转上楼。
步子放缓。
谢采洲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吊儿郎当地开了门锁,先一步走进科室,拉开自己椅子,示意应曦坐。
“他们都在赶进度,弄得里面有点乱,没工夫收拾。你别介意。”
应曦抿唇,“没事。麻烦你了。”
谢采洲耸了耸肩,习惯她这般陌生人客套语气,也没有生气。
等应曦坐下后,自己才到旁边位置,去翻朱巍抽屉。
如果没记错,之前应曦拎过来那个纸袋,他看了有点气急败坏,钱也没拿、什么都没拿,直接丢给了朱巍,自己跑出去追她了。
后来,朱巍好像是说起过这件事。
见他心情不好,提了一次,就说先放自己这儿,等他平复了赶紧拿回去。
谢采洲翻了一通。
没找到。
朱巍住在寝室,大部分东西都丢在寝室里。再加上是男生,除了个电脑,好像其他东西都没有那么必要,每天包都不背,带上个人、晃晃悠悠就进来干活了。抽屉里只丢了些小零食、还有几本书、几支笔,一目了然。
没有纸袋。
也没有什么大一教材书。
甚至,那个纸袋里丢着的、ACM获奖纪念玩偶,也不见踪影。
谢采洲又去科室储物柜里找了找。
依然没有。
表情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这下,匿名举报人,范围好像广了起来。
……
这是应曦第一次进这种专业实验室。
虽然有些好奇,但眼神依旧本本分分、没有到处乱飘。
只静静坐在谢采洲椅子上。
许是因为室内温暖,谢采洲一进门就脱了外套围巾、随手挂在椅背上。
此时,他身上的薄荷味、从外套飘散出来。
很快盈满鼻尖。
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这气味熟悉又陌生,叫应曦如坐针毡,颇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然而,没多久,她便将注意力从周身抽出来,转到谢采洲身上。
“……找不到了?”
“嗯。”
谢采洲神色凝重,走到她旁边。
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老朱?醒醒,之前曦曦拿来的那个袋子,你放哪里去了?实验室里没找到。”
“……滚蛋,你帮我下去翻翻。”
“是在你那边吗?”
“……行。谢了兄弟。”
寥寥几句。
问清楚之后,谢采洲将电话挂断,对应曦道:“在朱巍那边,他说带到寝室里去了。你坐这里等等,我过去给你拿过来。”
应曦赶紧站起来。
“不用麻烦!我明天再来拿好了。”
她可不想在这里等。
无端端同他显得亲密不说,到时候,万一实验室其他同学来了、或者教授来了,看到她,实在太尴尬。
“前任”这两个字,本就包含特殊意味。
不可越界。
到时候,再给谢采洲什么错误暗示,才是大麻烦。
应曦站起身,平静开口:“今天谢谢你,谢采洲。那我先回去了。方便的话,明天我过来拿,不方便的话,你找人带给我也行。谢谢。”
“……”
“还有,那个帖子,快点删掉。不要再去论坛说什么了,没有必要的。”
说完。
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只给谢采洲留了个冷酷背影。
“……”
要是会听应曦的,谢采洲就不叫谢采洲了。
事实上,上大学之后,他那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脾气、早已经收敛了许多。要是放在青春期那会儿,自己女人被人这么诬蔑诋毁一通,他非得带人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不说其他,江大论坛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版面,谢采洲自己就能轻轻松松破进去。
IP地址一个一个翻出来,直接去寝室楼里找人。
完全费不了什么功夫。
谢采洲可不是什么传统意义好学生。
当然是不怕惹事。
还能这么客气、大早上起来发帖,给他们删帖道歉机会,那都已经算是天大进步了。
反正,谢家御用律师团,他已经联系好了。
杀鸡不怕用宰牛刀,也得给这些嘴碎的人一点脸色瞧瞧。
剩下,就是找那个举报者。
如果不把人找出来——谁知道那人是不是故意针对应曦,还会不会留后招,给她继续找麻烦。
七点出头,谢采洲已经去找过教务处负责老师,将这件事解释了一下,顺便现场写了几笔、给他们对比笔迹。
自然,也看到了那张举报照片。
看清晰度,应该是电子版,不是老师翻拍的。
为了保护学生隐私,学校不会给他们公布举报渠道。但如果图是电子版,多半是走了网络渠道。
谢采洲蹙起眉。
步子一边往寝室迈去。
另一边,心中有了盘算。
……
男生寝室。
朱巍还摊在床上。
只是被谢采洲吵醒之后,要再睡着就有点难。
干脆眯着眼打游戏。
片刻过后。
谢采洲推开门,扫了他一眼,随口问道:“老曹呢?”
朱巍:“昨天就找他女神去了,没回来呢。”
“应橙?”
“那不然还有谁啦。”
谢采洲蹙着眉,没再多问。
说起正事:“那两本书,你放哪儿去啦?”
朱巍激战正酣,空不出手来,只能努努嘴,“喏,书桌最底下那个柜里。”
谢采洲弯腰,拉开柜子,长指略微一翻。
很快,找到那个熟悉纸袋。
钱和玩偶还在纸袋里。
但两本书是拿出来单独放的,垫在最底下,看起来无比显眼。
谢采洲微微顿了顿,状似随意地沉声问道:“老朱,你给别人看过吗?”
“嗯?什么?”
朱巍不在状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你说你呕心沥血写就的爱情参考书啊?没啊,就那天我好像是拿什么东西,随手塞书包里了,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放柜子里了啊。”
闻言,谢采洲拧起眉。
干脆坐下来,将那本《江城大学高等数学试题解析》打开。
从第一页开始,一页一页、仔仔细细翻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想了想,又问:“那那几天,就你把书带回来那几天,有谁来过寝室吗?”
应曦把书还给他,就是考六级那晚的事。
距离现在,也就两三周而已。
“等等——”
等到手机里传来一声“Victory”,终于,朱巍心满意足放下手机。
沉思了几秒,“唔,这么说来的话……你那个高中同学来找过你。”
“谁?卢元培啊?”
“不是不是,文艺部那个晏少宇啦,好像是正好回学校,准备来找你吃饭的。看到你没在实验室,也没在寝室,他说来不及了,后来就走了。”
晏少宇和他们同一届,早就去实习了,平时基本不回江大。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谢采洲在应曦那儿大受情伤那次,距今也已经隔了蛮久了。
听朱巍说完。
谢采洲“唰”一下站起身。
留下一句“有事先走了”,他将东西一股脑儿塞进纸袋、提到手上,匆匆离开了寝室。
应曦回到寝室。
室友们还是同往常一样,去图书馆的去图书馆、睡觉的睡觉。
确实。
天不会轻易塌下来。
每一天都是要过。
她将电脑搬到床上,定定神,继续做专业课小组期末作业。
直到将近正午。
周薇和陈亚亚一同回来。
推开门看到她,愣了愣,周薇立马咋呼起来:“曦曦曦曦!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谢采洲做什么了吗?你还有在看论坛吗?”
话音未落。
好像也不是要等她回复。
周薇丢下东西,自己开了论坛,眼睛一扫。
万分惊讶,“卧槽,那个帖子没了?这么厉害吗?”
听她这么说,陈亚亚和杨珮菱都凑到她旁边、去看她手机屏幕。
周薇啧啧称奇:“我们学校这群人也太怂了吧,谢大少说要找律师,他们就怂得删帖了吗?不是说好匿名版不畏强权、绝不认输的吗……”
应曦:“我没有看。”
眼神依旧落在电脑屏幕上。
不过,这猜也能猜到,就谢采洲这么一通威胁警告,可不得吓得“单纯”大学生们纷纷删帖么。
本就是无稽之谈。
无中生有。
陈亚亚:“你早上不是去找谢采洲了嘛,书问他拿来了吗?”
应曦点点头,又摇摇头。
正欲说话。
倏忽间,手机在床上剧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徐慧丽”。
应曦顿了顿,不明所以地接起来,“妈?”
电波那端。
徐慧丽声音很冷:“应曦,你在学校闯祸了吗?”
“……”
“我听说了,你考试作弊被人举报了?应曦,我让你进江大,是让你这么混日子的?现在好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应曦面无表情,“妈,没有这回事……”
徐慧丽:“没有什么没有!橙橙都跟我说了!你作弊的事情,现在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她人不在学校都听说了!你说说,这大过年的,侬想要气死我吗?!”
无言以对。
这种事,在记忆里极少发生,但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应曦从小到大一直是乖学生姿态,几乎没什么事可以被责骂。
但,但凡发生什么事,徐慧丽一定是第一时间把她往最糟糕境地去发散。
应橙是心肝宝贝。
应橙绝对不会犯错。
所以,二女儿肯定不咋地,没问题也肯定是有问题。
谁叫她出生就害徐慧丽丢了工作、还不是个儿子,害得徐慧丽常年受奶奶白眼呢。
应曦基本可以想到场景。
定然是,应橙和徐慧丽母女情深时,提到她一嘴。而且,应橙肯定不会信誓旦旦说她做了什么,只是状似无意、将论坛那些无聊猜测同徐慧丽讲,再配上标准用词“我不清楚,就看到学校论坛说的”。
然后,徐慧丽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将这些猜测全部定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