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联大距离江城远,城市消费也比江城低上不少。
她可以离应橙和徐慧丽远一些。
自给自足。
眼不见心不烦。
陈亚亚轻轻“哦”了一声,沉吟几秒,笑起来,“南联大也挺好。”
“……”
谢采洲是第一次听应曦这些想法。
第一反应,皱起了眉头。
他小声插.嘴,说道:“曦曦,南联大离江城很远。”
应曦不明所以,“嗯,所以呢?”
谢采洲眼神还是定定看着前方道路,食指扣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几下。
叹气,“非得去那么远吗?”
读研和交流不一样,不是几个月可以结束的事。
到时候,两人天南海北,他摸不着又触不及……总归叫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怕她爱上其他风景、离开自己。
怕失去她。
比起应曦,谢采洲更多地考虑过两人之间未来。
之前说得那番话,确实也很认真。
如果应曦什么都不想做,他不介意养着她,只要她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做什么什么都可以。
就像小说女主角一样。
刷他的卡,想购物就购物、想旅行就旅行。
每天快快乐乐,就好。
但应曦有自己想法,谢采洲也愿意任由她去翱翔,支持她、鼓励她。
……话虽然这么说。
听说她想走,还是有点不高兴。
思及此。
谢采洲抿了抿唇,沉沉开口问道:“那想你了怎么办?”
应曦慢条斯理轻笑了一声。
平静作答:“谢采洲学长,咱们之前那件事还没说清楚,你都想这么远了吗?”
“……”
话音未落。
倏忽间,一辆面包车急速驶来
迎面就要撞上他们!
谢采洲还没来得及说话,瞳孔已经不自觉放大,用力打了一下方向盘。
“嘭!——”
乡间小道狭窄。
除去两条坎坷车道,两边都是农田。
谢采洲开车多年,和所有圈内公子哥一样、被家里人耳提面命,不可冒险。
所以,一贯是非常平稳,从来没有出过事故。
这次也一样。
没有超速、没有走神。
说话时,都是仔细看着前路。
但他第一次来这里,对道路实在不熟悉。
面包车是在逆行,而且,是从一个小弯口突然冲出来,在视线盲点里。
谁也没想到。
自然没有办法防备。
情急之下。
谢采洲立刻打紧方向盘。
SUV与面包车擦肩而过,冲出马路,撞进低一截的农田里。
“咚!”
“哗啦啦——”
玻璃稀里哗啦炸开。
跌落下去时,谢采洲脑子里兵荒马乱、再没有空多想,手掌条件反射地松掉了方向盘,扑过去、用手臂护住了应曦脑袋。
“谢采洲!——”
伴随着一声惊呼。
再一眼、是应曦错愕眼神。
叫人不自觉松了口气。
谢采洲放下心,彻底失去了意识。
……
县医院。
救护车叫声“嘀嘟嘀嘟”,持续不断、冰冷作响,机械得让人胆战心惊。
谢采洲被人从担架抬下来。
匆匆送进急救室。
不消几分钟,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眼神在急救室门口打了个转,落到陈亚亚身上。接着,便朝陈亚亚走过来。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根漆黑手杖。走路上,微微有点跛足。
他眉目十分俊俏,看起来年纪不大。
只是,眼神里阴郁戾气不散,平白添了几分阴冷之气。
整个人,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吸血鬼一样。
“哒、哒、哒……”
男人撑着手杖,走到陈亚亚身边。
手指轻轻落在她额头上,眼睛里完全没有其他人。
“姐姐,你受伤了?”
“……”
意外发生时,陈亚亚坐在SUV后排,没有系安全带。车头往前跌落,她身体也随之往前冲去。眼镜砸在前座靠椅上、镜片碎开来,划伤了额头。
因为并不是严重交通事故。
除去这点血痕、还有脚腕微微有些扭伤之外,基本没有受其他伤。
陈亚亚轻轻抬起头,眯了眯眼。
视线勉强聚焦到男人脸上。
她轻轻开口:“秦声卿,你来了。”
秦声卿“嗯”了一声,“姐姐。我找人来给你处理伤口。”
说完,他撑着手杖。
转身离开。
直到这会儿。
应曦才有些回过神来,红着眼,侧过头、看了看陈亚亚。
她声音沙哑,“就是他?”
“嗯。”
“哦。”
再没问其他事。
专注地看向急救室上方红色闪灯。
陈亚亚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应曦肩膀,小声安慰道:“会没事的。刚刚救护车的医生不是说了吗,不严重,多半就是脑震荡和骨折。曦曦,你不要太担心了。”
话音落下。
应曦眼圈“唰”一下红了。
什么冷静、什么自持,都再不见踪影。
她声音里带了哭腔,“丫丫,谢采洲要是不扑过来,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那条路和底下高度差不算很大。
只是因为急速转向,车子掉下去的时候、有石子蹦起来,砸到了挡风玻璃、将玻璃震得粉碎。
谢采洲许是怕她被碎玻璃溅伤,才会一下子扑过来。
所以,车头撞到地上时,他一边肩膀承受了所有反弹力。
而应曦、除了手臂被玻璃碎片拉了条口子之外。
浑身上下,安然无恙。
“这个疯子,该怎么办……”
陈亚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力拥抱了一下好友,喃喃安抚:“……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应曦红着眼,没有作声。
走廊顷刻间安静下来。
气氛一片死寂。
焦虑在两个小姑娘之间、弥漫开来,充斥了周身。
几分钟后。
秦声卿带着护士回到走廊。
“给她们俩包扎一下。”
“好的。”
护士恭敬地朝秦声卿点点头,拿起消毒棉签,走向陈亚亚和应曦。
……
手术室灯没有亮多久。
正如救护车上那个医生说得那样,谢采洲只是因为受到撞击,引发了轻微脑震荡。还有手臂有一点点骨折错位,正位之后、绑上夹板,就被推到了普通病房休息。
应曦和陈亚亚都赶紧跟了上去。
病床上。
谢采洲脑袋上包了纱布,紧紧阖着眼。
看起来脆弱又精致。
应曦只看了一眼,声音就不自觉开始发抖,拉住吊针护士,急急问道:“他什么时候会醒啊?”
护士态度极好,朗声回答:“三个小时差不多就能醒了。但是脑震荡还是得多休息,尽量让病人多睡会儿。”
“哦,好。谢谢您。”
应曦讷讷放开手,抿了抿唇。
从旁边拖了个椅子来,坐到谢采洲病床边。
这一瞬间,旁若无人。
自从分手之后,两人像是从未靠得如此之近过。
并不是身体距离。
而是心脏、脉搏跳动。
“怦怦怦。”
“怦怦怦怦。”
好似紧紧相依在一起。
“……”
不可否认,因为谢采洲这个不过大脑动作,应曦建立起的所有防御,一夕之间、全数倒塌下来,尸骨无存。
再也没办法骗自己。
确实,她再一次被谢采洲这个坏男孩打动。
明明之前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这种男人。偏偏,又一次栽倒在他进攻之下。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过分的谢采洲、疯批的谢采洲、恐怖的谢采洲。
还有,小心翼翼的谢采洲、意气风发的谢采洲、玉树临风的谢采洲。
给她塞礼物的谢采洲。
给她拿行李的谢采洲。
给她做中餐的谢采洲。
异国他乡、靠在电线杆下等待的谢采洲。
说无论她做什么都支持她的谢采洲。
亦或是……第一时间扑到她身上来、牢牢护着她的谢采洲。
应曦眼中慢慢蓄起泪花。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谢采洲对她、只不过是好胜心作祟。
只不过是不甘心。
热情终会消退,爱意也会轻易转移。
她不需要这种随时会抽身的爱情,也不想成为谢采洲猎艳生涯里、那个特别调剂品。
但,直到这一刻。
应曦突然明了。
谢采洲给她的、是绝对明确的爱,和一颗浪子的真心。
明明白白地揣在手心。
只等她来接受。
无论是新鲜感也好、是真爱也罢。被旁人看来,她是回心转意也好、犯贱也罢。
应曦已经决定好。
要再试一次。
不知不觉。
天色渐渐暗下来。
黄昏晓乍现。
病床上,谢采洲眼皮轻轻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
入目第一眼。
是应曦一头浓密黑发。
弯弯绕绕、落在他手边。
弄得手背处传来一阵痒意。
她一直坐在床边,等得太久,不小心趴下去睡着了。
谢采洲盯着她头顶看了好一会儿。
嘴角弯了弯。
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去。
只轻轻碰到一下。
应曦已经蓦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谢采洲率先笑起来,表情幅度有点大、扯到了脑袋,害得他轻轻“嘶”了一声。
应曦吓坏了,苍白着脸,叠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人!”
说着。
抬手就要按铃。
谢采洲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没事。是看到曦曦守在旁边,我有点太高兴,扯到头了。”
应曦抿了抿唇,坐回原位,小声道:“谢采洲,你注意点不行吗。”
“行。”
谢采洲露出一排整齐大白牙,“你和陈亚亚没事吧?受伤了吗?”
应曦:“没事,就是一点点划伤,已经处理好了。”
“哪里划伤了?让我看看。”
谢采洲收了笑意,严肃起来。
应曦便乖乖举起手臂、将纱布示意给他看了一眼,一晃而过。
“……宝贝,疼吗?”
“不疼。肯定没你疼。”
气氛略有些停顿。
事实上,应曦心境转变之后,反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采洲。
特别是他刚刚为自己受了伤、清醒过来。
在这种场景之下。
更叫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顿了顿,她小声开口:“医生说你还不能吃东西。我先去给你打点水来。”
接着。
站起身,姿势有点落荒而逃意味。
谢采洲没有喊住她。
只望着小姑娘单薄消瘦背影,静静笑起来。
小县城医院不比江城,医院设施比较古旧。
应曦找了会儿,才在走廊尽头找到净水器。
从旁边拿了个纸杯,弯下腰,接水。
隔壁就是楼梯间。
此刻,门关得不太严实,留了条缝隙,正“呲溜呲溜”地往里面窜着风。
声音也隐隐约约传进来。
似有似无。
应曦动作微微一顿。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像是陈亚亚。
刚刚,谢采洲一直没醒,她心神不宁,也没有注意陈亚亚和秦声卿去了哪里。
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陈亚亚在楼梯间做什么。
下一秒。
里头声音一下子扬高。
“……秦声卿!”
应曦表情微微一变,三两步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遥遥站在楼梯上、往下望去。
秦声卿和陈亚亚就站在下一层拐角平台上。
身体语言仿佛是在对峙。
陈亚亚在女生中已经算得上高个子,有170。但秦声卿还是要比她更高将近半个头,哪怕撑着手杖、也显得身型十分高大。
目测起来,几乎和谢采洲不相上下。
若不是收到跛足影响,气场应该也够强大。
但也因为这跛足,他更有种阴郁之气,完全不似同龄人、只叫人觉得动弹不得。
此刻,秦声卿正低着头,定定望着陈亚亚。
从应曦角度看过去。
男生表情里、有种似笑非笑的恶劣感。
面对陈亚亚满腔怒意,秦声卿舔了舔唇,不以为意地说:“姐姐,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