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不收,我这辈子心里都难安。这辈子你我没有夫妻缘分,但愿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像兄长一样为自己的妹妹送嫁。”
赵羲姮微微感叹,觉得现在的谢青郁有些像个老父亲。
但是,“讼介哥哥你说卫澧爱我?不要开玩笑了。”
“你这么好,谁忍心不爱你?”谢青郁凝望她之后,并未正面回答。
赵羲姮摸着温暖的茶盏,心想,卫澧若是嘴有谢青郁半点儿甜就好了,她也不至于天天同他生气。
“将来哪天你过得不好,反悔了,就让人写信给我。他如果对你好,你才对他好知道吗?别吃亏了。”
谢青郁越叮嘱,赵羲姮越觉得他像个送女儿出嫁的父亲。
“嗯,那你早些找个贤惠的,喜欢的女子去成亲。”赵羲姮觉得谢青郁对她应当也只是愧疚,毕竟两个人已经七年未见,说是一往情深也实在太瞎扯了。
她又担心谢青郁一根筋,因为愧疚耽误了终身大事。
谢青郁拢了拢袖子,微微低头,睫毛上沾了湿濡。
阿妉不管长到多大,都是最好的女孩子,他对不起这样好的阿妉。
赵羲姮回去时候,守门侍卫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难辨,好像满脸写着自求多福。
她猜也是卫澧回来了,但卫澧没看见她后不直接杀到谢青郁那儿,倒是很奇怪。
卫澧已经趴在窗口风头睡着了,黑发高高束在脑后,头发又黑又密,赵羲姮总生气的时候总喜欢诅咒他秃头。他手臂圈着,半边脸藏着,半边脸露出来,因为挤压 ,难得显得有点肉嘟嘟,看起来乖巧的不像话。
赵羲姮意外觉得,睡着了的卫澧像睡着了的狗蛋一样可爱,想掐一把。
但她只是轻轻将匣子收起来,然后小心翼翼靠近他,将窗关了,摸摸他的额头,被风吹的有点凉。
就算是五月,傍晚风也不暖,他睡在窗边也不怕头疼。
从赵羲姮进来的那一刻,卫澧就醒了,柔软的触感令他睫毛忍不住发颤。
“醒了?”赵羲姮低下头,去细细打量他,然后轻声说话。
卫澧睁开眼睛,把她的手挥开。
“你昨天打人了?”赵羲姮问。
“打他不行?打他你心疼了?”
他才刚睡醒,火气倒是挺大。
“我是不是说,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院子一步,我就把你腿打断。你不仅出去了,还去见那个小白脸了,我是不是要把你两条腿都打断?”卫澧捏着她的下巴,原本就漆黑的眸子凝起阴云。
哦,赵羲姮想起来了。
失策失策,她应该当着卫澧的面儿正大光明的出去的。
她圈住卫澧的脖子,顺势倒在他腿上,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别生气啦。”
下次还敢。
卫澧被她亲的浑身一麻,尾椎骨都是酥的。
他呆起来的样子有点儿好玩,赵羲姮又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卫澧把她横抱起来,扔在了新买的床上,反正他睡醒了,一点儿都不困。
卫澧刚才睡觉时候乖巧可爱的滤镜还在,赵羲姮现在对他很喜欢,她勾住他的脖子黏上去,轻轻贴在卫澧的耳边说,“打断腿的时候轻点嘛。”
卫澧没理她,冷着一张脸去咬她,轻是不能轻,这次像是恨不得要把她生吃一样,比第一次还要凶狠些。
赵羲姮这次没忍住,溢出些泣不成声的破碎字眼,求他轻一点,他反倒更受刺激,动作更激烈了几分。
不愧是十三本都看完了的人,这次比上次还多了点儿新花样,就是腰疼腿要抽筋了,膝盖也青紫青紫的。
卫澧是狗吧!下次谁再亲他谁就是狗,赵羲姮心里骂他。
她去找谢青郁说话的事情,卫澧没再继续追究,甚至最后连问都没问,这件事情像是就这样过去了一样。
赵羲姮却总觉得不对劲儿,卫澧要是特别特别生气的质问她,她反倒觉得正常,他这么安静不吵不闹,她觉得诡异。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错,自打她那天回来以后,卫澧就不太同她讲话了,连点儿好脸都没有,甚至吵架都不同她吵。除非她主动,不然他现在抱都不会抱自己一下。
这样倒是很清闲,但她心里莫名空落落的,甚至还是觉得以前的卫澧有意思。
赵羲姮低头看看自己,是她不好看了?
简直奇耻大辱!
卫澧这些天一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照着谢青郁的话来说,他喜欢赵羲姮,喜欢到了爱的地步。
赵羲姮同他说话,他想和以前一样回应她,然后看她气鼓鼓的,再去给她买糖葫芦,但是不行,这样只会越陷越深,和她说得话越多,就会越在乎她。
他想,赵羲姮死去就好了,或者赵羲姮不那么漂亮就好了,他肯定不会喜欢她的。
或者当日在赵羲姮和谢青郁说话的时候,他有勇气冲进去就好了,这样也能证明,他并非如谢青郁说得那样喜欢赵羲姮,所以他不惧怕见到赵羲姮与谢青郁相互喜欢的场面。
这样就能心安理得的和她像以前一样相处。
卫澧从喜欢和不喜欢赵羲姮的矛盾之间解脱出来,却陷入了新的矛盾,那就是假如他不喜欢赵羲姮多好?
看着夜里熟睡的赵羲姮,手指贴在她颈上不断收拢。
赵羲姮会死,她会变得冷冰冰,不会哭也不会笑,但卫澧还会是之前的卫澧,谁都别想让他变得软弱。
脑海里的念头催他收紧手指,对,就这样掐死她,她反抗不了自己。
可身体却并不听他的话,手指僵硬的贴在她的颈上,半点不敢收缩。
他完了,卫澧倚着墙,额头上大滴的冷汗掉落,他不断重复这几个字。
他对赵羲姮下不了手。
其实也没关系是不是?赵羲姮又不会走,她那么乖,那么软,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喜欢就喜欢,大不了看得牢固一点,走哪儿都带着,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不行,你在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被赵羲姮所支配了,她让你心神动摇,她掐住了你的思绪,她必须死。
卫澧像是被劈成两半,这样左右摇摆,成夜成夜睡不着。
他身体一向强壮,好几年都没生过病,这次却罕见的发了高烧,烧了一晚上,怎么也退不下去。
第55章 二更
赵羲姮发现之后,赶忙叫人请医师来。
卫澧身上比平常更热些,原本苍白的脸颊变得绯红,缩在被子里,那么高的人,现在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赵羲姮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被烫的一缩,完了这么热,万一把人烧坏了可怎么办?
陈若江过来看过一眼,劝赵羲姮安心,“主公不会有事的,今天下午肯定就退烧了。”
赵羲姮幽幽看他一眼,“你要不要陪他一起?你主公那么器重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陈若江连忙闭嘴,他忽然发现,他所面对的不是一开始那个来和亲被抢来的公主了,而是卫澧的妻子,气到快要把他打出去的卫澧的妻子。
但是陈若江这么一说,赵羲姮也略有放心,上次他伤的那么重,没两天就活蹦乱跳了,不过发烧,肯定没事儿。
卫澧命硬。
她用冰水洗了帕子,贴在他额头上。
卫澧虽然人没醒,但一点儿都不老实,翻来覆去的将帕子抖掉了。
赵羲姮放了好几次,他都给蹭掉了。
她气得想一巴掌呼上去,但念着他生病,只是将帕子又放回他额头上,然后凶他,“别翻身了听见没有!再弄掉我就打你了!”
卫澧当然没听见,甚至嚣张的在她话音刚落之后又翻了身,帕子又掉了。
赵羲姮气得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力道跟猫挠似的,把新洗好的帕子摁在他头顶,明知道没有用,还是威胁,“不许翻身了!”
山下的医师战战兢兢被拎上来给卫澧诊脉,最后开了方子,让人去煮药。
他原本已经打算下山,被赵羲姮截下了,“先生请在这儿暂时住,等主公退烧后再行下山,诊费会按时间结算。”
医师被恭恭敬敬请下去喝茶。
谢青郁听见隔壁阵仗极大,让人去打探,传回来的消息是主公昨夜受凉发烧了,夫人请了医师来。
他叹口气,心里一酸,阿妉倒是很重视卫澧。
帕子敷了将近半个时辰,赵羲姮手背贴在他的脸颊上,还是滚烫一片,半点儿作用没有。
她直觉这次病来势汹汹,不大好。
卫澧中途醒了一次,用水汪汪泪蒙蒙的眼睛无措看着四周,有点懵懂的样子显得年纪很小,赵羲姮最受不了这样又惨又可爱的了,当即心口中了一箭,脾气软的不行不行的了。
然后摸摸他的头,“乖乖,睡吧。”
狗蛋儿正在舔毛,听见赵羲姮叫“乖乖”下意识直起身子朝她喵了一声,以为在喊它,然后一蹦一跳过来。
卫澧忽然一把抓住狗蛋儿的爪子,闭上眼睛,语气软软的,脆弱的去喊,“赵羲姮,阿妉……”
狗蛋儿毛都炸了。
赵羲姮连忙把自己的手塞过去,“我在这儿呢。”
“滚开!”卫澧就算发烧,还是很凶,把赵羲姮推开,然后继续握着狗蛋儿的爪子喊赵羲姮的名字。
赵羲姮脸一皱,眉头蹙起,怎么回事?真烧傻了?
完了完了,卫澧真烧傻了可怎么办?
狗蛋儿要挣开卫澧的手,卫澧蜷缩着身子,忽然一滴一滴掉下眼泪来,“阿妉,你要走吗?”
赵羲姮连忙摁住了狗蛋儿的脑袋,让它别动了,“委屈点儿……”
“给你阿耶捏一会儿吧,他难得这么喜欢你。”
狗蛋儿眼泪汪汪。
“你要是敢走,我就掐死你。”卫澧补充着呢喃。
赵羲姮面无表情把狗蛋儿从卫澧手里解救出来,“去玩儿吧乖乖,别理你爹爹了。”
她问侍女,“药煮好了吗?”
再不喝药卫澧就没救了。
“好了好了。”侍女从小厨房端着药碗,连忙跑进来,将药交给赵羲姮。
“起来喝药。”赵羲姮趁着卫澧是醒着的,冷冷冲他道。
卫澧懵懵懂懂把自己藏在被褥里,死活不肯出来。
“喝药!”赵羲姮掀开被。
“不喝 。”卫澧继续缩。
“不喝也得给我起来喝!”她将药放在一边,捏着卫澧的手把他拖出去来,“喝了病才能好。”
卫澧不为所动,唇紧紧抿着。
“你不喝药我就走了。”
“你爱走不走,你谁啊?”卫澧跟她呛起来,只是声音软塌塌的。
赵羲姮气的肺炸,卫澧这一烧起来跟回到了前半个月的状态似的,张嘴闭嘴都气人,还是这几天冷淡的卫澧省心。
她把药碗往小几上重重一放,“我是赵羲姮,你说是谁?”
过了一会儿,被窝里的人动了动,钻出来,露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喝。”
赵羲姮心有点儿酸有点儿堵,不想让她走,怎么还天天气她,现在还冷淡她?卫澧他就是有病。
药碗递过去,卫澧还躺在被子里爬不起来,赵羲姮将他扶起来,他眼泪朦胧的看着她,唇紧紧抿着。
“你不是说要喝吗?”
“苦。”
赵羲姮手一抖,险些笑出声,卫澧怕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苦,没事儿。”她憋笑憋的脸红。
卫澧仰头喝进去,吐出来将近一半,赵羲姮连忙往他嘴里塞了块儿糖,给他顺顺。
赵羲姮看出来了,他是真的怕吃药。
雪白的亵衣上沾了药渍,一股药的苦臭味儿。
赵羲姮没给他换,而是把碗递过去,“再熬一碗来。”
刚才药只喝了一半,药效根本发挥不出来。
人一病就神志不清,爱撒娇,卫澧也不例外,他原本就没什么力气,现在直接往赵羲姮怀里一倒,头埋在她的胸口,抓着她的衣襟,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声说,“不喝。”
赵羲姮往他嘴里又塞了块儿果脯,“喝,喝了赵羲姮就不走了。”
卫澧沉默着嚼果脯,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这下换赵羲姮捏着他下巴了。
“你怎么回事?”
“咬不动。”
卫澧发烧发的浑身软,连吃口豆腐都费劲。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羲姮搓着自己的脸忍笑,虽然很好笑,但她不能笑。
卫澧都这么惨了,她再笑是不是就不做人了!
但是,“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啊。
她一边笑一边拿帕子接在他下巴处,“吐出来吧。”
卫澧乖乖吐出来,赵羲姮给他塞了块儿麦芽糖。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又要睡着。
发烧的卫澧真好哄,赵羲姮又拿了两块糖,哄他喝了另外一碗药,虽然还是吐一半咽下去一半,但好歹两次凑齐一碗了。
他嘴里含着糖睡过去。
赵羲姮过了半个时辰摸摸他的额头,烧半点儿没退。
“叫医师来,快些。”
卫澧抓着她的衣角,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很不舒服,但是哼也没哼一声。
医师的意思是,不爱的生病的人一旦生起来就来势汹汹,看样子不能只喝药,还得靠针灸,但死一定是死不了的,要注意些,不要把脑子烧傻了。
卫澧脑子本来就不太好,再烧坏了就彻底完了。
赵羲姮现在还得指望着卫澧吃饭呢,巴不得他赶紧好。
陈若江也没想到卫澧这次会病的这么重,卫澧才刚刚上进没多久,他安稳的日子还没维持多久,他不想投奔别人,于是蹲在偏堂坐了一天。
又是灌药又是扎针,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清晨,卫澧才有退烧的迹象,赵羲姮倚在墙边,手肘撑在头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卫澧抓着她一只手没撒开,好像只有这样牵着才有安全感,确定赵羲姮不会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