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澧哑口无言,他怎么会读这种书?都是糟粕!
“你不是也没读过吗?问我我哪里知道?”他小声道。
“三从我不知道,四德我倒是听过。”
卫澧面色一僵,她怎么能读过这种东西呢?
“我就说说,没让你真背。”当然也不用遵守这破玩意。
“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凶不得。”她就那么看着卫澧,“你记得遵守一下。”
卫澧被她看得后退两步,他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三从四德肯定不是这种内容。
赵羲姮捏着自己大腿外侧的肉,险险才把将要控制不住的笑憋回去,看着卫澧惊诧的同手同脚走进盥洗室,她这才捂着肚子笑出来。
她态度变化这么大,刚才肯定吓着他了。但是活该,谁让他以前对自己那么差劲的。
卫澧一把凉水泼在自己脸上,脑子清醒了些许,肯定的,肯定是怀孕之后情绪不稳定,所以脾气才这么大,他刚起床的时候脾气也大。
赵羲姮平常那么乖,说话都不敢对他大声,总是娇滴滴的喊他主公,能有什么坏心思?
怀孕之后身体不舒服发发脾气也正常,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跟赵羲姮现在一般计较,那也太不像话了吧。
他思索过后,决定不纠正赵羲姮那所谓的“四德”是错的。
她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主食是碴条配卤子,酸菜烙饼,鱿鱼饼。
配菜有清蒸蚬子和烤野猪肉,蚬子里鲜嫩甘美的汁水被蒸了出来,最好的保留了海鲜的原汁原味,配着调好的蘸料一口下去鲜到舌头都能吞下去。
烤野猪肉原本肥肉就少,长时间的炙烤下连那层薄薄的肥肉和外皮都烤得金黄酥脆,筷子刮上去嘶嘶作响,油脂大半都被烤出去了,浓郁的酱汁增添些许亮色,半点儿都不腻。
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菜,爽脆可口。
两人原本与谢青郁是分开吃饭的,但卫澧同赵羲姮打商量,“将兄长一并叫过来吧,人多一起吃饭热闹。”
赵羲姮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你确定?”
你确定是人多吃饭热闹,还是只想气气谢青郁?卫澧这老狗比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卫澧点头,“自然是一起吃热闹了。”
说完就去隔壁敲了谢青郁的门。
谢青郁顶着一双漆黑的眼眶,冷冷的望着卫澧。
他一夜未睡,原本经过卫澧那么一折腾,就已经到了寅时,他原本该起床的时候,哪儿还睡得着,只能洗漱读书。
“兄长,来一起吃早饭啊。”卫澧笑得阳光灿烂之下满是阴翳。
谢青郁“砰”的一下将门忽上,“我不饿,你们吃。”
他有病吗还要再落进卫澧的圈套里?卫澧明摆着没有好事等着他。
卫澧站在外头,淡淡勾起一抹笑,不敢就对了。
“兄长,今晚我还想同你秉烛夜谈,不知兄长可方便?”
许久都没听见谢青郁的回应,卫澧施施然回了院子。
“兄长昨夜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去了,脸色蜡黄,眼下青黑,真是可怜,咱们先吃,不用管他了。”卫澧啧了一声,用近乎惋惜的声音对赵羲姮道。
他抬手,用生菜包了一块儿酥脆的烤肉,淋上酱汁,撒上辣椒粉和甜椒,卷起来给赵羲姮。
赵羲姮要抬手接,他躲了过去,“咬一口,你别动手了,回头沾了一手油还得洗。”
“啊~”一想也是,赵羲姮凑过去,示意他塞进自己嘴里。
“一口能塞进去吗?”卫澧问,“要不再给你切小点儿?”
“不用!我可以!”赵羲姮一口咬住,含糊不清道。
“人长得不大,嘴还挺大。”卫澧刺挠她一句。
赵羲姮瞪他,掐了他一把。
她除了前几天吐过一次,一直胃口极好,饭量都比平常涨了一倍。
看到什么能吃的,都会不自觉分泌口水,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但是卫澧今天好奇怪哦。
她都那么反常的对待他了,他怎么半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看起来比平常还有耐心。
嘶,就很不对劲儿。
难道是上次自己磕破了头,让他浪子回头,意识到他自己以前多差劲,所以痛改前非,打算加倍对自己好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想吃那个腌虾。”赵羲姮干脆将筷箸都放下了,等卫澧投喂。
卫澧一见虾就头疼,上次她给赵羲姮剥了一盘虾,剥的手都疼,今天怎么还得剥?
“赵羲姮我跟你讲,吃多了虾不好你知道吗?”
“哪个野鸡大夫跟你说的?”
卫澧继续忽悠她,“不是野鸡大夫,就是上次给你诊脉那个,说虾吃多了……”他顿了顿,“虾吃多了上火,还痰多,嗯。”
“是吗?”赵羲姮瞥他一眼,“那个大夫昨天还跟我说多吃虾,孩子生出来会聪明。”
卫澧谎言被揭穿,脸带着耳根子红了一片,他把虾肉塞进赵羲姮嘴里,恶狠狠的又撕掉一颗虾头。
一顿饭间隙,卫澧逮着空就剥虾,然后堆了满满一盘子给她。
小桃站在一边儿,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殿下爱吃鱼虾,却剥壳挑刺嫌麻烦,以往这种事情都是她来做的。但是卫澧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事情全都包了,而且做得得心应手。
她悄悄擦了把眼泪,原本以为卫澧这种庸俗粗鲁的人,会对她殿下很差,没想到现在看来,人还行。希望他不只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所以才对殿下这么百依百顺的。
赵羲姮吃掉一只虾肉,觉得吃饱了,夹起一只喂到卫澧嘴边儿,“来,啊~”
“我吃一只你吃一只……”
卫澧接过来,“你现在还知道分享了,挺难得。”
“当然,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毕竟你对我这么好。”
卫澧被捧的飘飘然,赵羲姮顺势道,“对我这么好的主公,不会拒绝一会儿跟我一起拜拜我耶娘的牌位吧?我想告诉他们,我有宝宝了。”
她期待的看着卫澧,希望他点头。
第77章 一更
卫澧呛了一下,连忙灌了口水。
“一会儿就去吗?”
赵羲姮看他眼神闪烁,游移不定,以为他不想去,心里有些恼火,刚要开口,卫澧就握住她的手。
“等你晌午睡完午觉,咱们去成不成?”赵羲姮眉头一皱,他就知道她要不高兴。
上午去下午去都没什么差别,兴许是卫澧有事,所以才显得迟疑。
赵羲姮在正事上从不无理取闹,“你若是有事的话,咱们换一天也成,你哪天闲下来告诉我。”
“也不是要紧的事……”
卫澧看着她认真为自己考虑的模样,心神一动,微微敛眸,鸦黑的睫毛如扇,弧度姣好,压住她的脑袋,缓慢低头将要亲上去。
满室皆是缱绻温柔的氛围,侍女们捂着眼不敢看,却悄悄露出一条缝隙。
赵羲姮看着他逐渐贴近的脸,下意识把人往外一推,卫澧一时不察,连人带凳子一并仰倒在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赵羲姮,指着她,“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没能你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赵羲姮略有心虚,她似乎反应过头了,于是连忙抬手将人拉起来,“咳,我不是故意的。”
卫澧还是一副懵住的样子,见她过来扶自己,甚至主动往后缩了两下。
他实在反应不过来,赵羲姮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那么娇娇软软的人,初见时候还会被自己吓哭,难不成怀孕之后脾气会变差,力气也会变大?
赵羲姮心中略有些愧疚,于是捧住他的脸,在他的面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撒娇道,“主公不要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
卫澧眼神闪烁,心中略微松了口气,料想她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自己一时没有防备的缘故,他指了指自己另一边面颊,“还有这儿。”
“啧,你怎么这么麻烦,事儿真多。”赵羲姮在他另外一边的面颊啃了一口,留下两道浅浅的牙印。
卫澧又怔了怔,拉着她的手起来,带着半脸的牙印,略有些关切的问道,“要不找个医师再来看看吧?”
“我很健康,看什么?”赵羲姮撩起眸子问。
卫澧怕她再生气闹脾气,只能点头,“那你说不看就不看。”
脾气大点儿,力气大点儿都不要紧,只要身体健康就行。
两人说了会儿话,卫澧便出去了,赵羲姮只当他是去忙正事。
书房盥洗间有一面一人高的铜镜,清晰的倒影出卫澧的身影。
他对着镜子,将左耳上那一串闪亮的银耳饰摘下,留下几个细细的耳洞,不细瞧压根儿瞧不出痕迹。
然后将脑后束着的马尾散下,取了个玉冠,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倒腾自己的头发。
往日梳发极为简单,将头发梳顺了再捆上,最多攒几个小辫子固定,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繁琐,忙忙活活一阵,额头上都出了细汗,发冠还是不曾戴稳。
卫澧恨不得将这些东西都砸了去,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将横簪取下,叼在嘴里,把头发重新梳一遍。
最后实在烦躁了,只得暂时放弃发冠,先换了衣裳。
衣裳是纯白的袍子,正是赵羲姮去年时候给他做的那件,赵羲姮觉得他穿着不好看,卫澧也觉得与自己不搭,这衣裳便随手放着从未再碰过。
穿好衣裳,卫澧定了定心神,收敛起烦躁,耐着性子将发冠捡起重新梳发,这次才勉勉强强有个样子。
他对着镜子看自己,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放松一些。
赵羲姮的父母该喜欢谢青郁那样的女婿,他回想着谢青郁常日里的行为举动,学他一笑,两边的嘴角端的一般高,眼睛略弯。
凶神恶煞的年轻人,一时间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和善,那白衣玉冠,笑容亲切的人,让卫澧深感陌生,陌生到他都认不出那是自己。
除却那张脸,整个人似乎年长了许多。
他缓缓走了两步,步伐放得极慢,倒也有了几分温柔的气度。
卫澧一歪头,变成这样,值不值得?
管他值不值得呢?
他要跟着阿妉去真真正正祭拜她父母的牌位,告诉他们,阿妉有了孩子,但他之前的样子,哪里会是他们喜欢的女婿模样?他们会放心将自己的女儿托付吗?放心他成为他们外孙的父亲吗?
或许谢青郁那个模样,才是他们希望的女婿人选。
卫澧掌心微微汗湿,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纵然他穿的学的有些许像谢青郁,但他不如谢青郁俊秀,不如谢青郁有文采,尤其装不出谢青郁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气度。
东施效颦,不过如此。
他这样出去,阿妉会不会瞧出他的心思,也觉得他不伦不类惹人笑话?
上次婚礼上,他与虽与阿妉一同拜过了她父母的牌位,但这次到底是不同,他没法再穿着喜服遮掩,也不是隔着一层青庐的帷幔。
他要像个丈夫,像个父亲。
赵羲姮晌午睡起来,迷迷糊糊见身侧多了个人影,一身的白,她当是谢青郁,惊的一下子爬起来。
谢青郁怎么会跑来自己的卧房?
她再仔细看看,发现竟然是卫澧。
他竟然穿了一身白衣?简直一反常态。
赵羲姮笑起来,“你怎么好端端的将这身衣裳穿出来了?”
卫澧没应她,只是半低着头,他手掌微微攥着,藏在袖下,始终不肯松开。
赵羲姮扒拉他许久,他才微微将头偏过去。
只见他脸颊与耳根俱是涨红,额间有几丝细汗,原本左耳那一串亮晶晶的银耳饰都不在了。
“不好看我去换了。”他终究是无法忍受赵羲姮打量的目光,心中羞耻万分,几乎是逃一样的要跑出去。
他早知道的,早知道的,早知道不该这样自取其辱的。
赵羲姮坐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肢,“好看!你坐下我看看你。”
卫澧背后被赵羲姮贴着,暖烘烘软乎乎的,他僵硬着坐下,手垂在膝上。
赵羲姮摸摸他一串的耳洞,感叹道,“这么多啊。”
卫澧身子又僵硬了几分。
她又摸摸自己的耳垂,“打耳洞疼不疼?”
卫澧摇头,“不疼。”自然对他是不疼的。
赵羲姮眼睛放出光亮来,“我也想打耳洞,这样就可以戴漂亮的耳饰了。”
“疼。”卫澧忽然改口,“打耳洞疼。我方才记错了。”
“那就算了。”赵羲姮悻悻的,她有点儿怕疼。
卫澧摸摸她白皙细嫩的耳垂,“好看,你不用打。”
打了之后他舔起来不舒服。
这小嘴儿今天下午是抹了蜜?说话怎么这么甜?赵羲姮高高兴兴的,不吝啬的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自打卫澧换了这身衣裳,脾气像是都被封印住了一样,赵羲姮问他什么他答什么,半点儿也不呛声。
乖是很乖,但赵羲姮不知道他为什么今日忽然就改了打扮改了脾气。
她起身换了衣裳,上午时候说要一起去祭拜的。
衣裳没穿鲜艳的,只一身青绿色的厚襦裙,外头披着雪白的大氅。
牌位摆放在一间偏堂,合葬的陵墓什么的还在晋阳的皇陵,自然现在是无缘祭拜。
卫澧的僵硬和做作在面对牌位那一瞬达到了巅峰,至少赵羲姮是这么觉得的。
她忽然知道卫澧今日为何一反常态作这身打扮了,心中微微有所触动,更多了一点儿酸涩。
其实他不用这样的,她阿耶阿娘又不会嫌弃他,就算嫌弃也打不到他。
两人在牌位前跪下,小桃给他们二人一人点了三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