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入学考试,还有月考、末考、半年考、年考、升学考,若有舞弊代笔者,罚银千两,违纪者及其子女终身不得再入官学。
直接祸及到下一代,算是断绝了考试舞弊的行为。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平州运作逐渐走上正轨。
赵羲姮只要一想着这几天高句丽那边捷报频传,平州内也蒸蒸日上,她就从内心涌起一股愉悦、满足、自豪交杂着的情感。
这块儿越来越好的地方,有她出一份力!她也是促使者!这简直太让人有成就感了。
原本对于平州,她只当是嫁来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地方,现在为它付出了心血,看它一点点壮大了,赵羲姮对这片黑土地有了感情,对黑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也有了感情。
她站在山顶上,遥遥向下看去的时候,能看到山下炊烟袅袅,一个一个人像是小黑点般移动,那是她的子民,正在安居乐业,正在完成和她不一样的人生。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悸动到想哭泣,她一定要让平州变得更好才行。
卫澧算的一毫不差,赵羲姮的肚子现在有七个半月了,原本六个月前还不算太大,遮能遮住个七七八八,从第六个月开始,小家伙的长势就像吹了气一样,好像每天都会变大一点。
直到赵羲姮揉揉眼睛,打算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坐不起来了。
她摸摸肚子,发现像是扣了一个小锅盖,眼睛稍微往下一瞥,就能看见肚子尖尖。
总之就是……好丑……
她莫名涌起一阵悲伤,连当母亲这种喜悦都冲淡不了的悲伤。
后知后觉伸出胳膊,抬抬腿,再捏捏脸,发现全身都长肉了,还不是一点儿。皮肤还是白白嫩嫩的,但白色显胖,她现在肯定像个圆滚滚的糯米糍吧。
赵羲姮蒙着被,嗷的一下哭出声来,她不好看了!
这一阵太忙,导致她都没有时间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
她不想活了,一边哭一边骂,“卫澧你个王八羔子,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老子剁了你的狗头,你妈的不干人事儿,呜呜呜呜……老子变得这么丑……你他妈在外面逍遥快活……”
赵羲姮哭得声音太大,一众人连忙从外头跑进来,慌慌张张的一个推搡一个,吓得腿脚都麻了,这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走近一听,才听清赵羲姮在骂人,骂的还是卫澧……
她们心想,这大概是没什么事儿了,兴许是梦里梦见主公了?主公在梦里干了什么人嫌狗憎的事儿?
小桃连忙将被子掀开,“殿下,殿下您哭什么?”
赵羲姮看了她半刻,忽然又将被子蒙起来,“我变胖了,变丑了,你别看我!”
要不是卫澧,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傻逼,他竟然还以为只要不弄进去就不会怀孕,谁教他的!赵羲姮现在越想越气。
小桃算是弄明白了赵羲姮为什么在哭着骂人了,她连忙将镜子取过来,拉赵羲姮起来看镜子,“殿下您看看嘛?哪里丑了,明明就很好看,气色皮肤都比之前还要好呢。”
“骗人……”赵羲姮在被子里闷闷道。
“真的!小桃什么时候骗过您?起来看看嘛。”
侍女嬷嬷都走上来,笑着劝赵羲姮起来仔细看看自己,不丑,还是个大美人儿。
赵羲姮半信半疑,人没探出来,倒是伸出一只手,将镜子夺进被窝里,悄悄掀起被角,露出点儿光对镜自照。
好像……好像没胖多少,她刚才太害怕了,所以自己吓自己,觉得胖了挺多。
脸颊上长了点儿肉,美人的长肉不叫胖,叫丰腴,她稍微丰腴些了,皮肤白里透粉,是气色很好的样子,主要孩子不磨人,没让她受多少苦。
眉是眉眼是眼的,甚至比之前还长开了,不像个小姑娘,有些娇艳的妇人模样了。
第103章 回来了
孕妇中后期会格外容易饿,也不是单纯的饿,是又饿又馋,若是吃不到想吃的,就要心酸的要哭了的那种感觉。
好在谢青郁送来的那几个嬷嬷都很有经验,赵羲姮随时随地都能从手边得到吃的,而且除却一日三次正餐,还有各种滋补汤水,那些嬷嬷们还生怕她不爱吃,特意将糕点瓜果弄成花卉和动物的形状。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觉得这些肉长得真是半点儿不冤。
不能再继续吃下去了,在美丽和食物之间,赵羲姮果断选择了美丽。
她将嬷嬷们端上来的糕点瓜果往外一推,嘴一噘,带着点儿无理取闹的意味,“我不吃了,你们都拿走。”
嬷嬷们大惊失色,以为是她们做的不好,所以赵羲姮才不肯吃,忙问:“夫人想吃什么?奴等这就去给您做。”
赵羲姮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那些精巧的点心上移开,咽了咽口水,“没有,只是我觉得现在整日吃吃吃,胖了太多……”
她话还没说完,那些人就要反驳,一个个尖叫起来,“哪里胖了?夫人瘦的很呢,只有现在养好了身体,到时候生产才有力气。”
“医师说,吃多了孩子长得就大,孩子大了不好生产。”赵羲姮娟秀的眉头皱起,煞有介事解释道。
医师是这样叮嘱的没错,但却没说赵羲姮孩子养得太大了,只是让她多注意一些。
嬷嬷们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快八个月的肚子了,是不小,但还是对赵羲姮话语中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她们负责夫人的饮食,怎么不见医师同她们说?
但赵羲姮既然说不吃,那就不吃,等回头想吃了,再端来给她便是。
孕妇身子重,体又热,难免心焦些,此刻再不顺着她的心意,恐会更烦躁,于是不再烦她,依次安静退下去。
眼下正是七月半,平州最热的时候,赵羲姮热得身上直滴汗,但房里人要遵照医嘱,不能摆放太多冰盆,她就只能倚靠在窗边,借着院子里的过堂风解热,但却如隔靴搔痒,汗水沾湿了轻薄的衣料,贴在她皮肤上,雪白的皮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头发全拢起了,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露出纤细的脖颈。
但赵羲姮无论如何也解不了热,心里烦躁更胜,将扇子一把扔了,站起来,“主公的信到了没?”
侍女都不敢惹她,只小桃上前,“门房说了,这几日并未收到主公寄回来的信。”
赵羲姮拾起团扇,用手撕了撕,泄愤似的骂道,“好啊,当真是在外头翅膀硬了,信都不知道往回寄了,谁知道在外头招惹了什么莺莺燕燕,听说高句丽的女子一个个能歌善舞,漂亮的紧。”
她右手托着腰,左手扶着肚子,快步绕房内走了一圈儿,那么重的身子,看得人心惊胆战,于是呼啦啦都团在她四周拥簇。
赵羲姮不耐烦起来,将她们挥开,“太热了,离我远些。”
她继续碎碎念,“原本还知道每隔三天往家里寄一封家书……”
“您前一阵不是还嫌主公家书寄的太频繁了吗?”一侍女小声道。
赵羲姮脸上表情一滞,半刻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气鼓鼓辩解道,“那我嫌弃是一回事,他做不做又是一回事,态度总是要有的吧!”
几个人偷偷笑起来,小夫妻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想念对方呢,偏偏不肯好好表达,总是用这种别别扭扭的方式。
但愿主公早些回来。
她们连忙握着扇子,纷纷给赵羲姮摇扇,一边开解她心中烦忧,“夫人,这样凉快些了没?”
“凉快是凉快些了,你们若是累了,就歇歇。”赵羲姮语气不由得放缓,她也知道她最近脾气不好,难为她们一直迁就自己,“等回头教人给你们涨月例。”
夜里的时候,一睁眼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赵羲姮是被饿起来的。
想吃饭,想吃云吞鲜虾面,里面撒一些葱花和芫荽,热气腾腾的,面条一根一根又细又韧,骨汤浓白醇厚,云吞里塞着大只的新鲜虾仁,提鲜的韭菜猪肉鸡蛋,煮的时候沁入了汤汁,咬一口滚烫的汁水裹挟着鲜嫩的虾肉爆炸在口腔中。
想吃刚烙好的海苔米饼,外皮金灿灿的,用筷子一刮,能听见刺啦刺啦的声音,外酥里嫩,也可以掰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泡进云吞面的汤里,然后呼噜呼噜吃掉。
越想越饿,越想越馋,但是转念思及自己胖了,不能再吃,饿和委屈这两种情绪在黑夜里酝酿到了极致,一瞬间爆发开,她咬着被角呜呜咽咽哭起来。
因为月份太大,她只能侧身躺着,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一点一点沾湿了被褥。
她越哭,声音越大,想要翻身,却陡然发现自己背后多了点儿什么,滚烫滚烫的。
吓得一瞬间安静了。
“哭什么?哪儿不舒服?”
虽然来人嗓子哑的不成样,但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还有熟悉的味道里带着淡淡铁锈味……
卫澧头痛欲裂,撑着身子坐起来,眉头几乎打结,想用手背给她擦眼泪,但思及自己的手粗糙干裂,最后拽着袖子,往她脸上一抹。
赵羲姮怔住了,躺在床上,连哭都忘了。
“哪儿不舒服?”卫澧慌忙下去点灯,又问了一遍,没敢碰她的肚子,她现在这个样子,他真要被吓死了。
赵羲姮带着这么大一个肚子在哭,她怎么了?他该怎么办才好?卫澧脑袋几乎是嗡的一下子。
他有些后悔,北高句丽什么要紧的东西?这几个月,她不知道怎么受苦的,赵羲姮一向娇气的要死……
卫澧手都在发颤,烛火一摇一摇的。
他要跑出去叫人,赵羲姮抓住他的手,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我饿了……”
烛光下两个人对视,卫澧脸颊瘦削的快没人样了,原本殷红的唇变得苍白,翻出一道道死皮血痂,眼睛还是又黑又亮。
赵羲姮丰腴了不少,也漂亮了不少,她眼睫上沾着泪,鼻尖红红的,粉白的皮肤吹弹可破。
卫澧忽然不敢看她,匆匆端着灯出去,脚步在门口处一顿,又低着头,折回来,将灯放在屋里,然后只身出去。
又走到门口了,忽然再折回来,问,“吃什么?”
“鲜虾云吞面,海苔米饼……”赵羲姮抽抽噎噎道。
他这次真出去了,外头传来一阵细弱的交谈声,接着是脚步声,院子西侧小厨房的门被咯吱一声打开。
卫澧站在外头,看着天边的一挂月亮,分明不太冷,他却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忽然不敢进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匆匆的,胡茬还未刮干净,腮上和眼窝都凹下去了,眼下肯定青黑的,像只鬼一样。
赵羲姮又变得漂亮了,他却变丑了……
卫澧忍不住搓了搓手,然后蹲在廊下,难得有种近乡情怯的忧愁腼腆。
嬷嬷们做事很麻利,不多一会儿,就将热腾腾的云吞面和米饼端来了。
卫澧让开门口,道,“送去给她吧。”
“主公不送吗?”嬷嬷问。
卫澧眼神游移,嬷嬷继而补充道,“夫人很想您的……”
他忽然站起来,将托盘接过,转身进去了。
赵羲姮想他……
赵羲姮想他。
赵羲姮想他!
卫澧扶着她坐起来,靠着软枕,搬了个小炕桌来给她,然后将筷子塞进她手里,“吃。”
赵羲姮把筷子一摔,抿唇,眼眶红了一圈儿,“你刚才什么意思?”
卫澧懵懂看她。
“你是不是见我丑了,不想见我所以躲出去?”她越说眼泪就跟珠子似的往下掉,“我怀的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还嫌……唔……”
话还没说完,卫澧就倾身,将她的唇封住了,如撕咬一般,留下一个绵长血腥的吻,他唇上的干裂蹭得赵羲姮嘴疼,眼神更像是饿狼一般,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卫澧七日前将伯力攻下,实在等不及了,当场就策马甩下人往回赶,不说庆功宴,就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来得及包扎。
他不爱饰重铠,嫌动作不方便。
战场上刀剑无眼,或多或少都落了伤,加上旁人的鲜血,经过风一吹,衣裳变得硬邦邦黑红的,散发着并不好闻的腥臭味儿。
卫澧一路上换了四匹马,没日没夜跑了七天,其中只有三天夜里是在沿路驿站里换马小憩,剩余时间全都在路上了。
他只要一想到赵羲姮还在家中等着他,他就半点儿都不觉得累,反倒涌起无限的精力。
停在府前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月挂中天,门房昏昏欲睡,巡逻的将士一见他,眼睛都亮了,甚至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人。
待确定之后,几乎要张嘴喊出来。
卫澧利落翻身下马,眼前有一瞬漆黑,但并不碍事,将马缰扔给他们,嗓子哑的几乎听不出原声,“闭嘴,拴马。”
悄悄进了卧房,赵羲姮熟睡着,从被褥里露出一个脑袋,就那样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卫澧知道自己身上沾着的血迹多难闻,却在卧房和浴室之间迈不开腿。
第104章 来睡回笼觉了
卫澧站的腿都麻了,视线却一点儿没舍得从赵羲姮身上挪开,好在理智尚存,闭眼咬牙冲进了温泉,不到一刻钟就跑出来了。
他那么想她,忍着疼,跑了好几天跑回来的,她竟然说他是嫌她丑所以躲出去的?
“赵羲姮,你有没有心?”卫澧掐着她脸颊上的嫩肉,咬牙切齿的阴阳怪气道,“我嫌弃你所以大半夜跑回来,我可真嫌弃你,嫌弃死你了,你也这么嫌弃嫌弃我呗。”
“疼。”
“疼死你拉倒。”他气道,手却撒开了。
卫澧想她想的快要疯了,别说赵羲姮现在说话戳他肺管子,就是扇他两巴掌,他也得抱着人啃几口稀罕稀罕,反正皮糙肉厚也不觉疼。
赵羲姮揉揉眼睛,显得眼眶更红了几分,皮细肉嫩的,脸颊上带着卫澧刚才掐出的红印,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更柔弱温婉了几分,“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伯力安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