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姮不知道给他写信,他男子汉大丈夫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就勉为其难给赵羲姮写呗!
反正谁写都一样!
说要写信,可写的正事没有多少,大多都是碎碎念的废话。
但对卫澧来说,只要他想说的,那就不是废话。
“外面下雨了,没有月亮,青州比平州暖和,花儿都开了,我睡不着……”
没有月亮,花开了,我睡不着,想你了。
他弹弹信纸,将墨迹吹干,赵羲姮跟他心有灵犀,大概能看懂吧?
信纸写到最后,他才想起他的赵石榴,补上一句,“跟石榴说,我回家给她带好东西,让她不要哭。”
心满意足看了几遍,将错别字对着书改了,他把信封上传下去,觉得大抵该睡个好觉了。
从丹东到不咸,慢的话三天路程,快马加鞭一天半就到了,既是卫澧家书,他出门又由赵羲姮代政,所有人都以为信件中该是些什么了不得的大内容,不能耽误,当然一刻都不敢耽误,立马便派人送了。
宋璇趁着赵羲姮不注意,悄悄戳了一下正在毯子上慢慢爬的栀栀,把小家伙一下子戳仰倒了,像个四肢短短的小乌龟。
栀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宋璇尴尬地转过头。
“明天是女学第一批学生的入学仪式,你带人在山下维持纪律,人多,别发生踩踏了。”赵羲姮看过这届女学入学时的初试名单,头也不抬地叮嘱。
“啊!哦,恩恩,知道了。”宋璇冷不丁被点名,连忙回神。
“报~”一个驿使匆匆进来,“主公家书。”
赵羲姮捏着书页的手忍不住紧缩,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抬起头,柔声道,“让他好好在外面照顾自己,不要往家里写信了,有空多睡觉,多休息。”
没事儿不要写信,她不想收了不想收了!
驿使领命退下了。
赵羲姮呲了呲牙,粗暴地把信撕开。
她倒是要看看这完蛋玩意又写什么回来了!刚才搁外人面前,她没说让这瘪犊子别写信了是在维护卫澧的面子,希望他好自为之。
一天八封信,净唠些废嗑,但凡有一个字儿有用的,她都不会从一开始还有点儿思念变成现在这样,见着他的信就烦。
谁家一天能写八封家书啊?
上一封她还没读完呢,下一封又来了,刚开始她看到卫澧的信是感动的,现在就很麻木。
好像他还在身边儿叨叨叨,一刻没消停,她现在很难思念他。
驿使忽然又折回来,悄悄扒着门框问,“夫人有没有信要写给主公?”
这是他临走前,主公特意让他问的,听别的兄弟说,主公到丹东才三天,往家寄了快二十封信,夫人一封没回。
有点儿惨……
赵羲姮木着一张脸,“那你稍等会儿。”
她提笔,工工整整写了八个大字,占满了整个宣纸,“好好打仗,不要想家。”
未免有些敷衍,赵羲姮又把着栀栀的手,让她在纸上摁了个小手印。
“去吧。”她把信递出去。
卫澧心黑,骗了王之遥仨儿子。仨青瓜秧子野心不小,就是嫩生。
现在王之遥的三个儿子都以为卫澧是站在他们那边儿的,人人胸有成竹,场面非常热闹,跟唱大戏似的。
驿使将信给卫澧,卫澧把手里的瓜子儿放下,拍拍手,郑重拆开信封。
拢共八个字加个手印,他翻来覆去,恨不得看出花儿。
驿使转告赵羲姮原话。
赵羲姮了解卫澧,卫澧自然也了解赵羲姮,她的话外之音,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好家伙,不就嫌他写信写多了烦吗?
真是不识好歹,他乐意往家写信那多好啊,说明他没在外头勾三搭四,还知道惦记他们娘俩。
但是看在她给回信的份儿上,他就不因为这话生气了,虽然就八个字儿,但聊胜于无嘛。
卫澧将回信放下,摆出一副淡淡的表情,好像对回信没有半分欣喜激动,摆手,“你退下吧。”
驿使走了,卫澧见四下无人,摸了摸信纸最后的小手印,低头吧嗒亲了一下。
他才不要当着外人的面亲呢,他是平州土皇帝,要脸。
卫澧早就忘了,当年他见赵羲姮父母来回传信时候的嫌弃,嫌他们腻歪,嫌他们娘唧唧优柔寡断。
现在一天往家写八封信的也不知道是谁,脸打的啪啪响。
卫澧既然不在家,他的书房就被赵羲姮霸占了,宽敞明亮,带孩子办公都很合适。
平州春天大多数时候还是冷的,但晌午风热阳光好,外头雪也化的差不多了,万物复苏,露出光秃秃的湿濡的棕色土地。
赵羲姮将书案旁的窗子支开,昨夜才下的雨,空气里有泥土的芬芳,格外清新。
她撑起上半身,探头出去,冷不丁瞥见窗子下面的土里埋了个什么东西。
像是一个小木匣子,露出一角,剩下的全掩埋在土里了。
因旁边种着低矮灌木,若非现在光秃秃的,雪又化了,想必谁都看不见。
赵羲姮以为是卫澧什么东西掉下去,忘了捡上来。
她将裙子系着,小心翼翼不弄脏鞋袜,用簪子刨开土壤,然后挖出脏兮兮的匣子用水洗刷干净。
匣子是楠木的,防腐,但不知道在土里埋了多久,表面有些古旧,上面挂了个小锁,锁已经生锈了。
赵羲姮照着桌子一磕,锁开了,露出里头又一个匣子。
赵羲姮,“???”
什么玩意这么宝贝,要左一层又一层的套着?
她拿着摇了摇,里头乒乒乓乓的,像是装着什么铁器。
又照着桌子磕开锁。
里面竟还是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
她可以确定,这里头大概装着卫澧的小秘密了,还是那种怕见人的小秘密,这东西,应该也不是他无意掉下去的,而是他自己扔的。
最后一只匣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也就完完整整露出来了。
好像……是个胭脂盒子,或者口脂盒子……
还是纯金的?给她买的?给她买的用得着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包着?
第130章 搏一搏
她放在手里掂了掂,鎏金的,不是纯金的,做的倒是很精致,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也不知道这玩意又什么值得藏的。
赵羲姮随手将鎏金盒子打开,往里瞅了一眼……
…………
滚吧!!老色批!
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扔出去,赵羲姮脸颊通红,忍不住把摸过那个小盒子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艹!她的眼睛!
卫澧这个小王八羔子,她就该想到他不是什么正经人干不出什么正经事儿。
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羲姮嫌弃地捡起来,把它扔进楠木盒子里,然后踢远。
老色狼,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看埋在土里的样子,一年以上是有了,年纪轻轻不学好,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
她用手背贴在发烫的脸颊上降温。
虽然做过无数次了,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窗大亮的,你让她看着玩意,委实难为人,正经人谁白天开窗看春宫图?
卫澧收到赵羲姮的信。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没有往家里写信她就给他写信!!!
就知道!赵羲姮也想他,对他的思念像潮水一样长长长长长~
嘴上说不要他往家里写信,你看他一天不写,她就迫不及待给自己写信,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卫澧一抿唇,把露出的一双雪白虎牙藏回去,咬着下嘴唇,试图别让嘴角翘起来了,但嘴好像有自己的思想。
反正也没人看见,要不就笑一会儿?
就一会会儿。
他裂开的嘴终于闭上了,摸了摸信封,刚要上手拆开,下意识停住,把信封整理好。
唔……媳妇儿给他主动写信,悄悄看完别人也不知道赵羲姮给他写信了,他总觉得心有不甘。
卫澧把信别在腰上,这样?
他们一下子就能看到。
但是这个位置是不是有点儿太刻意了?
放在袖子里,露出一个角?
这是不是有点儿太隐晦了,那眼神不好的万一看不见怎么办?
袖子也太窄了,回头再把纸弄皱了。
嗯……
还是别在腰带上吧,然后走一圈儿,去慰问将士们。
营地里正在做晚饭,青烟袅袅跃上云霄。
所有人见他,热切诚恳地打招呼,露出笑容,卫澧挨个点头表示问候,然后在“不经意”见把腰间的信封露给他们看。
秉持着不过问主公私事的原则,大多数让人只看了那只张扬的信封一眼,就把目光别开了。
一看就是家书,他们问了显得多事儿;万一不是家书,那就是什么重要的机密文件,也不是该他们过问的。
卫澧走了一圈儿,没人问他,他低头看了看别在自己腰间的信封。
不够明显吗?
一看就是家书啊,怎么没人问?
陈若江围坐在火堆旁,呼噜呼噜吃了碗饭,盯着卫澧腰间的信封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撇开。
他还不知道卫澧带着信封出来啥意思?
诶,他就不满足卫澧的心愿,让那完蛋主公天天拿他没媳妇儿的事儿刺挠他,反正他被刺挠着了,卫澧也别想心满意足。
卫澧把目光投向呼噜呼噜在干第二碗饭的陈若江身上,平常挺有眼力见儿的,今天怎么回事儿?饭糊了眼睛,没瞅见?
“咳咳,陈若江?”
……
被点名了,就倒霉。
“在。”陈若江抹抹嘴站起来,把嘴里的饭咽下去。
卫澧把腰上别着的信再明示一下,陈若江盯着脚尖儿,愣是不看他。
他今日必定是要把这封信炫耀出去的。
“陈若江,你出门半个月了,你妹妹给你写信没?”卫澧问。
qing长……
陈若江静默,他妹妹是个白眼狼,这些月正跟沈都安那个小白脸打得火热,哪有空关心他这个孤寡的哥哥?
主公为什么每次炫耀,都要踩他一脚,往他心上扎刀子呢?
“陈若楠不给你写信,大概是怕麻烦驿使,其实也没啥事儿,就让她把信给我夫人,顺道稍来呗。”卫澧顺势从腰间把信抽出来,放在掌心拍了拍,“反正我夫人经常往这儿来寄信,顺道的事儿,别怕麻烦。”
“……嗯,谢谢主公。”拒绝当捧哏的第一天,失败了。
旁人只觉得卫澧对陈副将真好,家书这种小事也记得捎带关心他,没人懂陈若江的无奈和心酸。
卫澧既然主动说了,陈若江不愿意当这个捧哏,想当的人多了去了,连忙拍马屁道,“主公和夫人成婚两年了,感情还是那么好。”
满意了的卫澧摸摸信封,终于舍得把它揣进怀里,骄傲地扬起下巴吗,“没办法,她离开我一一天都想念的不行,这不就巴巴给我写信送来了?平州政务繁杂,她还得抽空给我写信,真是黏人……”
“夫人心中有主公,也有宏图伟业,将平州打理的井井有条,绝非一般妇人能比拟!”
“属下今年才升上来的,当年主公大婚也无缘得见夫人英姿,但愿这次回去庆功宴上,能见上夫人一面。想必夫人是比宋璇将军、孙博士更令人敬仰的女中豪杰。”
一通溜须拍马,卫澧既听了别人对赵羲姮夸奖,又炫耀了一遍他与赵羲姮的感情,只觉得浑身舒畅,“有机会的有机会的,家中都是我做主,我同她说说,她必然同意。”
陈若江差点儿被他得意的神情晃瞎眼,恨不得摇晃着卫澧的领子大声喊他,“你醒醒!你给家里写了好几十封信,夫人才回你几封你就这儿洋洋自得?上次买衣服,谁掏不出来钱要分期付款?一家之主嘛呢?”
但一寻思,他还没个媳妇儿呢,又不好以下犯上,终究是把这想法忍下了。
当年他就应该撇下卫澧,去投奔别人,姜溯、谢青郁谁的都行,总不至于在他们那儿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他贪图这碗饭,现在跑也跑不了了,后悔。
卫澧炫耀也炫耀够了,便挥挥手,“你们继续吃饭吧。”
然后转身回自己营帐。
信还没拆开看呢……
他迫不及待用刀刮开火漆。
“我在你书房窗户下挖到一个盒子,给你一张纸的解释机会,速回信。”
卫澧眉头皱在一起,她写信就要说这种事情吗?
还是半个想他的字都没有?
什么书房窗户下的匣子?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知道好不好?
那东西不是他的,肯定不是他的,他没记得把什么东西埋在窗户下面了,指不定是哪个小厮偷偷藏的,现在怪到他头上了。
卫澧又是委屈又是心酸,枉他刚才跟个傻子似的同他们炫耀家书。
“主公,王六郎来了。”王六郎是王之遥的六儿子,是年纪最小,也最得他宠爱的一个。
也因为年轻气盛,比他的哥哥们少了些沉稳深思,显得更沉不住气些。
他进来后急吼吼摘下兜帽,“你到底什么时候帮我?”
卫澧将信不紧不慢塞回去,换了副面孔,“滚出去重新进来。”
王六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进,下颚绷得紧紧的,但这次出来他是背着哥哥们出来的,不能拖延,只好气势汹汹出去,然后重新进来,作出乖巧之态。
“坐。”卫澧抬抬下巴,“你现在有求于我,好好说话。”要不是王家剩下几个兄弟里,就老六最好糊弄,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把人剁吧了。
王六郎不服气,“我分明答应你事成之后给你六座城作为报答,我们这是平等交换的关系。兵不血刃就能拿到六座城,你才是最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