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但是时间要改,一年归还本金。”林瑶讨价还价道。
万随沉吟了下,道,“那我先去找人鉴下这字帖?”这话算是同意了。
林瑶却道,“这字帖不能离开这张桌子,还请少东家见谅。”
毕竟珍贵的孤本,万随也是明白林瑶的顾虑,不过林瑶越是这般他反而越是放心,他自己刚瞧了眼,是真迹,只是这造假的字画,自古就没断过,还是要找个人鉴下才是。
林瑶自然没有异议,万随让伙计又给林瑶重新上了茶水,还上了新的糕点,和刚才的刚进门时候的态度卓然不同。
等了能有两刻钟的功夫,有伙计从外面进来,在万随耳边嘀咕了几句,万随愁眉不展,道,“大小姐,那白老先生不在,要不过两日在来?”
林瑶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有像想到这一点,真是有些懊恼,其实等两天也不是不行,就是担心父亲的状况。
正在这时候,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对着万随耳语了几句,万随皱了皱眉头就去了内室,好一会儿,等着他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无奈的表情,道,“林小姐,这十万两银子,您是要银票还是要现银?”
这就成了?林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林瑶要了一部分的现银,剩下的都是银票,万随亲自送她出来,只道,“大小姐,慢走。”
林瑶却突然道,“替我谢过你表妹。”
“什么表妹?”万随虽然这般说,但是脸上明显闪过羞涩的目光来,林瑶忍不住笑,道,“我马上就要启程去金陵了,你告诉她过几日在和她小聚。”
万随见林瑶这般笃定,踌躇了下,对着后面说道,“阿慧,你出来。”
从门后面出来一个穿着找昭君套的年轻美貌女子,正是从京中逃婚出来的严慧,她慢腾腾的走到了林瑶的跟前,道,“夫人,我对您说谎了,其实我叫严茹慧,并非是故意,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才不敢显露真名。”说着就低头,很是不安的模样。
其实林瑶早就猜出严慧是假名,却也明白她的心思,如果是她逃婚,也不会对别人说自己的真名。
但是让她震惊的是,她居然就是严茹慧,正是和宁国公府的六爷订婚的人。她因为赵恒定了亲事才决定和他断了来往,结果却带着她未婚娘子逃婚?
“你一个女子在外,自然是要小心一些。”林瑶收起心中复杂的心思,对着不安的严茹慧说道,“如今我却是要感激你了,不然我今日就没办法启程去金陵了。”既然都是熟人,林瑶就不像之前那般隐瞒了,直戳了当的说道。
这个万随,年纪轻轻就能做主,肯定不像是他表面那般是个生手,却因为严茹慧的话就同意出银子,实为很大的一个人情。
他们林家正是到了崩落的时候,这时候别说是这万记了,就是许多亲眷也都跟着墙倒众人推,想着要分一羹呢。
“夫人严重了,您那字帖自然是值三十万两的银子,我只是跟表哥说,那字帖是真的,叫他相信您而已。”严茹慧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她还跟万随说过,林瑶开的林记火锅很好,叫他不要担心还钱的事情,实在是不行她愿意替她还之类的,这些话却是没有对林瑶说出来。
林瑶含笑的看着严茹慧,道,“还是要多谢你。”
严茹慧见林瑶真心实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露出个羞涩的笑脸来,其实她一直都十分的愧疚,觉得对林瑶说谎了,这会儿帮到了林瑶,还了这份人情不说,还被她接纳了,只觉得压在心口的那一块石头终于安稳的落了下来。
万随道,“夫人不如道家中小坐下?我母亲一直想要亲自谢谢您。”
林瑶想着,万记这般帮忙,倒也应该去道谢,道,“少东家领路吧。”
严茹慧放松了下来,就恢复了她的活泼,亲昵的抱着林瑶的胳膊,道,“一直想亲自去拜访道谢,却又怕您生气,我心里可真是难受。”随即问道,“夫人,您是怎么猜出来的?”
林瑶道,“前几日你送了谢礼和盘缠过来,包着银子的布是印着一个万字。”
“啊?”
林瑶说道这里看了眼万随,见他沉稳的走着,多少有些感触,要真是想要隐去身份又何必用代表商号的印记?显然是特意为之…… 如果林瑶愿意就可以通过这个印记找到严茹慧,可见万随的细腻心思了,这思量,当真是觉得这个万随城府之深,肯定不是表面看着这般。
万家的宅子就在商铺后面一条街上,倒也不远,林瑶跟严茹慧说着闲话,最后林瑶道,“你姨母没有说你?”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严茹慧这做法自然是不妥当的,而且她姨母一个外人,说难听点在世人眼中,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就算是心疼严茹慧,从她的立场来说实在是不好插手这件事。
“骂了我一顿,但是知道和我定亲的是京中有名的宁国公府六爷,倒也不说话了,只说会帮我想办法退掉这门婚事。”严茹慧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神色来,“我从小被姨母带大,姨母像是我亲娘一般的,为什么她不是我娘……”
林瑶拍了拍手,道,“以后记得好好孝敬你姨母就是了。”
严茹慧乖巧的点头,显然她心里也是把姨母当做自己的最为亲近的亲人。
林瑶道,“其实你要是早点说,说不定不需要跑出京来了。”林瑶想起赵恒来,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胀痛,却还是继续说道,“那位六爷并非一个色痞子,而是一个谦谦公子,是个十分温柔而体贴的性子,生的疏朗而英挺……”
林瑶说着说着就觉得难以继续停,顿了下来,严茹慧却是因为这个震惊的消息,倒也没有注意到林瑶的表情,踌躇了一会儿,却道,“就算是夫人说的那般,六爷是个好人,那些事情不过被人陷害,但是夫人,我早就不想在那边呆着了。”
“这是怎么说?”林瑶的吸引力一下子就被严茹慧的话拉了回来。
严茹慧低下头来,耳根红红的,“夫人,不怕对您说,我早就心有所属了,以前还懵懵懂懂的,那天母亲跟我定亲的时候,突然间想明白了。”严茹慧说着这话,那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朝着前面的万随看去。
林瑶顿时愣住,那万随似乎感受到了严茹慧的目光,转过头来,先是礼貌的对着她颔首,最后却是停留下严茹慧身上,那目光温柔似水,道,“前面就到了。”
万随和严茹慧?
***
皇帝任由太后折腾,倒也没说多说什么,还对着李苋说道,“母后能消气就行了。”
一转眼就到了小年这一天,太后少不得要开宴招待,还招了戏班子入宫,小年的冬日格外的寒冷,遍地都是白雪皑皑,那戏台子却是在外面,虽然点了火盆,却也十分的寒冷,那唱小生的伶人,一开唱就能从嘴里冒出白色的哈气来。
观戏的地方倒是在谐水榭的对面的一栋三层小楼里,只要关上窗子就能避寒,不过关上窗子也看不见了,所以开着半扇,虽然依然有些寒冷,旁边点着火盆,手里也抱着暖炉,倒也不是难捱。
李大家扮相好看,又是唱的十分出众,大家也就忘了这一点冷,沉浸在这唱腔中。
太后也听的津津有味,不过到底年纪大了,听了一会儿就对陪着她的齐如珍说道,“有些乏了,我去旁边小歇会儿。”
齐如珍道,“我陪着您去吧。”
太后却道,“你陪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好容易听会儿戏,不用管我,好好玩你的就是。”
齐如珍乖巧的说道,“其实我也听烦了,正是陪着您去。”
太后显然很是欣慰,对着宁国公夫人说道,“这孩子可真是懂事,自从她来之后,处处照顾我,实在是不舍得让她回去了。”
宁国公夫人忍不住艳羡,道,“郡主是个好的,那就留在宫里好了。”随即想起云付的婚事,正是头大,好容易定下婚事,结果一转眼就逃婚了…… 当时宁国公夫人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在大儿媳妇去了一趟严侍郎家中回来,说是那严小姐也不见了。
很明显,那严小姐也觉得云付不是良配,这让宁国公夫人再一次觉得,这婚事还是要你情我愿才行…… 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拖了许久还没给云付定下婚事是正确的。
不过既然人都跑了,这婚事自然没办法继续了,一边派人出去找人,婚事暂缓,两家人决定先过了年再说。
当时宁国公夫人还对大儿媳妇说道,“我们家小六是个男子,以前也没少在外面玩,倒也饿不死他,出不了什么事,倒是那严家小姐,一个女子在外不知道多危险。”
宁国公府的世子妃听了这话忍不住叹气,觉得要是旁人知道未来儿媳妇逃婚了,少不得要骂几句,总之也是心里不舒服,但是宁国公夫人想的却是那严小姐的安危,婆婆确实是帮不上忙,让她忙的不行,但是这一份善良也让她觉得十分难能可贵。
为此还安慰了宁国公夫人许久。
宁国公夫人很喜欢齐如珍,这会儿见她这般懂事体贴,越发是觉得可惜,但是也知道太后看中了齐如珍,倒也没有她的机会了。
齐如珍陪着太后去了旁边的厢房,里面收拾的整齐,还烧了地龙,十分的暖和,太后躺在暖和的炕头上,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戏的地方冷,不如这边舒服。
吕嬷嬷端了热水过来要给太后净手,齐如珍接了过来,细致入微的照顾着太后,太后瞧着齐如珍认真的模样,越看越是欢喜,道,“郡主,你是个好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皇帝…… 他一直难以忘记故去的金皇后,有时候机会也要自己把握才是。”
这话说道很模糊,齐如珍有些不懂,却又听太后道,“我那抹额放在了西屋里,你去给我拿过来吧。”
齐如珍倒也没有多想,披了一件大氅就出了门去了。
有些奇怪,门口并没有什么人,不过齐如珍想着或许因为没主子在,所以都走开了,又或者今日宫里听戏,许多人都偷偷听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等着齐如珍推门而入,却是吓了一跳,屋内十分的暖和,正是烧过地龙了,还点着熟悉的龙诞香,这显然是…… 在仔细一看,屋内传来水声,似乎在沐浴,还有个声音,“去了哪里?还不给朕更衣。”
齐如珍如遭雷击,想起刚才太后说的话来,机会要自己把握才是,那时候还不太明白,这会儿却是完全清楚了。
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她也多少猜到阻拦她立后的阻碍是什么,是皇帝根本就不愿意。
皇帝刚才还在那边听戏,怎么这会儿又在这边沐浴?这也太巧合一些,所以一想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显然都是太后安排好的。
齐如珍确定,只要她狠下心进了屋内,这后位就是她的了,正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按道理她应该没有犹豫才是,但是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迈不出一步。
齐如珍突然觉得悲愤万千,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想做皇后,但也是堂堂正正的,不应该是这样。
第68章
齐如珍低下头来, 委屈悲愤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最后落在地上,变成一个小小的圈,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决定离开。
家里固然要没落了, 或许她这一趟却是白来,但是她不能以这种方式当上皇后, 这不是荣耀,她相信即使祖母在世, 也不会同意的,因为它是羞辱。
齐如珍用手胡乱擦掉眼泪, 转头就准备出去,或许是因为想清楚了,心态也变的平静,脚步也稳了许多。
只是刚要推门就听到外面吕嬷嬷话来,“奴婢看到郡主是瞧着这边来的?”
齐如珍如遭雷击, 屋内又传来皇帝的声音, “李苋?”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口,推开了门,费力的开始翻窗户,冬日穿的厚重,特别是这个灰鼠皮的大氅,一直拖尾, 有好几次还差点被自己绊倒。
结果好容易跳出窗子就发现, 不远处的路口围着一群太监, 之前还没人, 这会儿她进了屋内就站着一群,用膝盖也能想的明白为什么。
太后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管她来配合就行了。
窗户下面种着一排的矮树,齐如珍为了躲避,弯腰爬着膝行过去,好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门口,也或者是没想到齐如珍会逃走,甚至会用上这种办法,倒也没有人看过来。
矮树丛下面很挤,根本就没有路,齐如珍要一只手扒开树杈慢慢的爬过去,十分不易,好在终于走了出来。
结果易从矮树丛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己前面,齐如珍吓了一跳,对面显然也是被惊倒了。
宁国公夫人今日哭的不行,虽然年年都要听西厢记,但是每次都会忍不住跟着哭,加上冷风一吹,弄得她有些头疼,就准备找个厢房歇一会儿,结果居然遇到了齐如珍。
齐如珍手背上有红色的划痕,显然是被树枝划伤的,发鬓也乱了,上面沾着几片枯叶,一看就是在地上滚过的模样。
“郡主,你这是……”
屋内突然传来吕嬷嬷的声音,“郡主,您可是在这里吗?”
齐如珍突然间就跪下来就抱住了宁国公夫人的腿,道,“夫人,求您帮我一次。”
宁国公夫人一时迷糊,看了眼就算跪着也跪十分傲然的齐如珍,旁人跪着都会驼背,就她却依然是腰背挺直的。
“陛下在沐浴,我没看到…… ”
厢房那边乱糟糟的不知道谁喊道,“给陛下拿衣裳去吧。”
宁国公夫人看到这场景,还有听了齐如珍的话就再是愚蠢,这会儿也全是明白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愕的张了嘴,吞咽了下口说道,“这是太后娘娘?”
“求您。”齐如珍仰着脸,眼眶红红的,带着哀求看着宁国公夫人,“我晓得会得罪太后娘娘,我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您要是不嫌弃,嫁给家中的那位六公子也成,他那婚事不是又告吹了?求您。”
齐如珍怕是太后娘娘恼羞成怒,说她不知羞耻,又或者是让宁国公夫人站在她那边,无论如何,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她现在都需要争取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她对她的喜爱几乎溢于言表,齐如珍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要能让宁国公夫人同意帮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