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正走进来,恰好听到了云付的话,道,“这不是绝活儿,就只是猪吃食而已。”
林瑶听了简直乐不可支的,随后对着云付介绍道,“你还记得他吗?”
云付见到贺莱汌很是吃惊,随后道,“你就是我们在并州看到了那个白芜人?原来你是白芜人的少主。”云付性子随和,只要不是恶意的话,都不怎么介意,贺莱汌这话明显就是玩笑话,所以并没有生气,反而对贺莱汌很是感兴趣,道,“真羡慕你的肤色…… 我就怎么都晒不黑。”
这话要是别人说,多半就以为是讽刺,但是他们两个人,一个向来自傲,觉得自己生的这模样是天下第一的俊朗,一个是单纯直率,两个人都没别的地方想,而是觉得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这么一来,难得搭上了话。
贺莱汌终于肯纡尊降贵的看了眼云付,道,“那是,这就是男人该有的肤色。”随后还难得好心的给了云付建议,“你们这中原的光照不行,你要真想晒黑,到我们兰芜去,保证和我一般的肤色。”
“行,贺莱少主,你今年夏天还会兰芜吗?带着我一起吧。”
林瑶,“……”
别说云付还真听进去了,他最是痛恨别人总说他不够男人,而贺莱汌却刚好相反,比起汉人的温文儒雅,他身上的野性,狠厉,宽肩长腿,都带出一个浓重的男人气来,这正是云付羡慕的。
“我瞧着你倒是顺眼,你就喊我贺莱大哥吧。”
“好嘞,大哥,您今年多大了?我是元和十年生的。”
贺莱汌顿时愣住,声音放低了几个音调,道,“我是元和五年生的。”
刚还十分热忱的两个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这明显贺莱汌要比云付小七岁了,真要喊大哥,那也是贺莱汌喊云付,不过…… 贺莱汌又看了眼云付,肤色白净的像白玉一般的,又加上五官精致漂亮,也就十五六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
白芜的人五官深邃,看着也成熟一些。
最后还是云付机灵的说道,“以后都是兄弟了,我喊你贺莱兄弟,您喊我云兄弟,或者像伯母一般,喊我阿付就行!”
“那就…… 云兄弟?”
“贺莱兄弟?”
两个人都对这个称呼很满意,贺莱汌这个人很不好亲近,但是奇异的和云付一见如故,倒也十分难得,不过云付性子性子单纯,人缘一向很好就是。
云付就是嘴馋肚子饱,说是吃两盘,但是吃了一盘就是差不多了,不过贺莱汌却是真的能吃…… 把剩下的都给吃光了。
从第一次吃到饺子开始,贺莱汌就爱上这种中原美食,不惜厚脸皮在这里蹭饭。
贺莱汌脸皮到底没厚到跟城墙一样,吃完就有些赧然,道,“你们中原的美食,实在是好吃,比我上次在吃的什么烤乳猪强多了。”
“我们中原美食可多着呢,你还没吃过火锅吧?”
“什么是火锅?”贺莱汌问道。
“就是…… 说不清,明天让阿瑶带我们吃火锅吧。”
林瑶,“……”
云付可是比贺莱汌有门道多了,今天央求林瑶做了火锅来吃,明天就带着贺莱汌去吃永州的美食,因为还在过年,许多酒楼都没开门营生,就带着他去吃哪种小摊贩的,两个人倒是相处的十分融洽,不过几日就生出十分深厚情谊来。
林瑶原本还想要尽地主之谊,毕竟云付是客人,但是看云付和贺莱汌作伴,倒是玩到很开心,也就随他们去了,主要是她太忙了。
父亲回来之后就可以对账了,许多陈年旧账,都只有父亲清楚,问过父亲之后,就一笔笔的去还掉,不过半个月就把银子花光了,收获了一堆借条,但是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无债一身轻。
林父很是愧疚道,“这偌大的家业,却败在我的手里,实在是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林瑶却道,“爹,不是还有女儿吗,您这是信不过我?”
林父怕是伤了女儿的心,这才不敢再说话了,只是背着林瑶对着林母何氏说道,“还记得小时候就这么大,软软的,我都不敢抱她,谁知道一转眼就长大了,如今还要仰仗她了。”
林母何氏道,“自己的女儿,谈什么仰仗,反正我心里可是高兴着呢。”随后道,“老爷,您就不高兴?咱们女儿多出息呀,当初去金陵的时候,我是千万个担心,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没有生个兄弟给她,让她来依靠,刚是从夫家出来,婚事不顺,转过来就又要像个男人为家中事情奔波。”
“别说这种话,我呀,这辈子有你和阿瑶就足矣了。”
林父说着这话,揽住了何氏的肩膀,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默契十足,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够了。
忙到了元宵,原本林父准备带着妻女去金陵去吃鸭子,结果他却是伤了腿,去不了,很是有些遗憾,对着何氏道,“早年间就说要带你去金陵吃鸭子,结果一年拖一年,今年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一次,却又因为伤去不了。”
林瑶知道,这不仅是鸭子,还是父亲对母亲的一份愧疚。
原本林瑶准备带着父母去京城住,但是父亲伤了腿,只能往后延了,她就想着走之前给父母尽尽孝。
第二天就去买了五只肥鸭子,热水去毛,收拾干净,去头和尾,风干一会儿,之后就用林瑶自己调制的香料腌制一个晚上,第二天鸭子就腌的透透的,林瑶在鸭肚子里加了一个半个清奈果,随后就让人吊在炉子烤。
那之后就准备开始做汤圆,毕竟元宵节是要吃汤圆的,先准备馅料,有芝麻馅儿的,枣泥馅儿的,还有母亲爱吃的桂花什锦馅儿,还有父亲爱吃的肉汤圆。
忙到下午的时候才做好,不过正好吃了去看花灯去,倒也不耽误。
等着鸭子出炉,因为不甚熟练,烤坏了两只,但是好在另外三个却是不错,烤的外皮酥脆,里肉鲜嫩,还有一种特有的果香,林父吃了一口忍不住问道,“这倒是比金陵那一家还要好吃,”又问道,“这是什么果香?”
林瑶笑着说道,“我加了清奈果。”
“怪不得,加了这果子,这味道一下子就有些不同,简直是妙。”
另一边贺莱汌正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白胖的汤圆发呆,青花瓷的大碗里,飘着圆溜溜又白胖的汤圆,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这是什么?”
“这叫汤圆,这外面是糯米粉,里面是馅料。”云付还在贺莱汌前面示范怎么吃汤圆,“就这样要用勺子盛一个,咬一口。”
贺莱汌学着云付咬了一口汤圆,糯米皮软糯,从那口子里流出又甜又香的黑芝麻来,简直美味的不行。
“我喜欢这个。”
“那就多吃点。”林瑶在一旁给父亲布菜,听到这话笑着说道。
过了元宵节林瑶就准备走了,债务已经结清,虽然那些店面,之前的产业都没有了,但是好歹老宅保住了,父母住在这里一辈子,就算是以后要搬到京城和她一起,也是不愿意动这个房子的,这就是他们的根基。
林母很舍不得女儿,叮咛了好几次,道,“等你爹的腿好了,我们就上京去找你,以后我们一家人就都在一起。”
林父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林瑶,最后不舍的说了一句,“路上要小心。”
***
皇帝在宫中过元宵,陪着太后去御花园里看灯,倒也是热闹了一番,以前太后还礼佛的,自从皇帝去了一趟白云寺之后,就把所有东西都收起了,大约是怕皇帝看到那些东西,又生出出家的心思来,至于婚事是自然不敢在逼了。
元宵节这一日在宫中设宴款待,齐如珍却不在里面,而那位杨小姐虽然来了,却坐在了最后面,太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大家马上就猜测出来,皇帝的婚事怕是有变了。
皇帝对这些全然不在意,他把林瑶的信反复的读了好几遍,里面的内容也都是和上次一般,客气而疏离,看不出任何的不同来,唯有最后一句话却是说了返回的日子。
随着这个日子的接近,皇帝越发有些住不住了。
过了元宵节,官员们的假期也结束了,那之后就是初春的耕田祭,不过这时候也是皇帝最忙的时候,虽然平日可以把事情推给内阁,但是开春的时候却是要和内阁们一起商讨新一年的政务。
皇帝忙的团团转,每日睡的都很晚,显得很是疲惫。
又过了几日,这一天,皇帝显得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还会望着外面,李苋在一旁瞧着一琢磨,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了。
等着从文渊阁出来,对着皇帝说道,“陛下,您这几日食欲不振,奴婢在一旁看着委实有些担忧,为了社稷您可要保重身子才是。”随即又道,“不如下这午膳就出宫吃个火锅如何?”
皇帝深深的看了眼李苋,道,“朕是一国之君,群臣们都在忙碌,朕又如何能只顾自己高兴?”
“奴婢多嘴。”李苋赶忙赔罪。
皇帝就倒也没有再说,上了龙撵就回了寝殿,李苋忍不住想着,陛下要真是不在意,又怎么会频繁走神?但是想来心中还是有气,所以也不肯主动出宫。
这可怎么办?
李苋倒是挺喜欢林瑶的,但是如今在这么着急,自然不是为了林瑶,他是为了皇帝,毕竟只有皇帝舒坦了,他也过的舒坦,皇帝要是不高兴了,他这当差也难受。
走的时诸多不顺,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很顺利,石阡很喜欢林瑶这个主顾,主要是一路上吃了不少东西,道,“下次夫人还需要镖师,只管喊上小的,那价钱都好商量。”
林瑶笑着让茂春送给她带上了一些腊肉。
回到了久违的别院里,林瑶终于舒了一口气,洗漱沐浴,然后收拾了一番,想着父母半年后就要过来住,就准备把他们住的院子整理出来。
天气还冷,自然不能开工,但是里面的物件却能按照父母的喜好来摆。
等着一切妥当,已经是晚上了,林瑶上了床,躺在床上,望着帐子上的暗纹发呆,反反复复的如何也睡不着。
同样在宫里,皇帝躺在床上,望着外面点着一盏宫灯,那思绪却是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又起来喝茶。
最后干脆点了灯,开始练字。
李苋在一旁叹气,也不敢多说话,今天就提了下被皇帝训斥了一顿,就这样熬着,直到许久,皇帝累了,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第78章
太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 说道,“抬起头来。”
等着女子抬头,太后看到一张白净娟秀的面容, 这容貌倒也称得上标志,只是和齐如珍这种相比, 到底差许多,不过毕竟不是要选皇后, 一个嫔妃而已,只要能得皇帝喜欢就行, 倒也能容忍。
“你叫什么?多大了?”
女子瑟缩了下身子,显然是被吓到了, 一旁的吕嬷嬷道,“快回娘娘话。”
“回禀太后,民女叫赵大妮,今年十六岁了。”
太后皱眉,道, “这名字可不太好听。”本来想给她改个名字, 随即想到要是改了名,皇帝又不认得该是如何?只好道,“生的倒是齐整,带下去好好漱洗一番。”
赵大妮从屋内出来,这才舒了一口气,太后娘娘威严,虽然被管教嬷嬷教导过规矩, 但是刚才也是吓的不敢起来。
“走吧。”
赵大妮忍不住问道, “嬷嬷去哪里呀?”
“带你漱洗打扮一番, 今天可是要去伺候陛下了。”吕嬷嬷把赵大妮带回来半个月了, 也是叫人教养嬷嬷教导过,不然按照刚入宫那个模样,站都不知道怎么站着了。
等着带着下去,叫宫女立夏给她沐浴上妆,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再去看,倒是有几分秀色可餐了,就是她总是缩着头看起就就唯唯诺诺的叫人不喜。
吕嬷嬷想着,要真是陛下喜欢的人,也不知道看上什么?不过这也不是她能想的,点了点头,对她道,“把这银耳羹送到陛下那边去。”
华灯初上,皇帝刚从文渊阁回来,正坐在紫檀木镶花钿的卧榻上喝茶,嘴唇抿的紧紧的,显得心不在焉,李苋站的远远的,这两日皇帝脾气很不好,恨不得缩着身子把自己藏起来,就是宫女们也都轻手轻脚的。
赵大妮是这时候来的,她到了门口,见到李苋,想起太后的吩咐,鼓足了勇气道,“太后娘娘吩咐小女送了银耳汤过来。”
李苋颇为吃惊,因为这个赵大妮一看就不像是宫中人,虽然口齿清晰,但是说话战战兢兢的,那目光更是不敢直视你,似乎只要大声一点说话就能把人吓跑一般。
“姑娘稍等。”
一旁跟着过来的宫女立夏见赵大妮还没说名字,急的在一旁补了一句,“李总管,我们姑娘叫赵大妮,住在袖佛山上。”
李苋听了差点没笑岔气了,这名字可真是…… 实在是有些不懂太后的想法,不过还是要去通禀下的。
皇帝根本就不想见,摆了摆手道,“什么赵大妮?母后到底怎么了?”随即听到住处后,明显动作一停,突然间就改了主意,道,“叫她进来瞧瞧。”
赵大妮局促站在门口,那宫女立夏照顾她半个月了,还想靠着她在宫中上位,一开始听说要伺候一个农家女,也是颇为不甘,后来听说是太后特意带进来的,就想着太后从来不做无用功,必然是此女有什么过人之处,也就开始十分的用心。
这会儿正是到了关键的时候,立夏很是有些紧张,见李苋进去半响都没有动静,心慢慢的往下沉,想着难道她看错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太监跑出来,道,“哪位是赵姑娘?陛下叫您进去呢。”
那宫女立夏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脸上的高兴都掩饰不住,推了推发愣的赵大妮道,“赵姑娘,去呀。”
“这…… 有劳了。”
赵大妮被宫女立夏搀扶着,几乎是拽着一般进了厅堂,皇帝住的寝殿自然是要比一般的地方大,也很高,地上铺着的特质的金砖,在烛火的映照下金灿灿的,叫人不敢直视,至于里面的摆设,屏风,也是瞧着很名贵,是赵大妮以前都没见过的稀罕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