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靳文燊外公过世的事,在本地也算大事,毕竟是功名显赫的老首长,街头巷尾都有议论。
听说葬礼在三天后,纪瑟瑟向附近的居民打听到墓地所在,准备到时候去送外公一程。
她从京市回到海城,都没敢回家。若是被宋纭知道她为了追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到这种地步,只怕亲妈要骂死她。
在酒店里休息几天,纪瑟瑟想了很多事,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假如靳文燊真的不肯原谅她,或者根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至少她去送了老人家一程,也算弥补了一丝遗憾。
到了葬礼这天,纪瑟瑟早早起床,换上一身黑色衣裙,去花店里买了一束白菊,然后打车去碧海公墓。
墓地门口有人把手,她依旧进不去,纪瑟瑟就站在门口等着。
葬礼还未开始,靳文燊还没来,他总要从这门口过的。
她就不信等不到他。
从日色熹微的清晨一直等到太阳高高升起,送葬的车队终于来了。一辆辆黑色轿车盖着白花,慢慢从纪瑟瑟面前滑过去,沉默肃穆地驶进墓园。
纪瑟瑟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却不知道靳文燊坐在哪一辆车上。
这样沉重肃穆的场合,她不敢大声喊他,更不敢打搅外公的葬礼。只能默默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所有车驶进去,渐渐走远,墓园的黑色铁栅栏大门又慢慢阖上。
“我可不可以进去?”她红着眼睛,向守在门口的黑衣人请求。
这个黑衣人倒是很有礼貌,委婉道:“纪小姐,请不要为难我。”
纪瑟瑟闭上嘴,走到铁栅栏缝间遥望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群参加葬礼的人站在那里,有哀乐声传来,还有低低的哀哭。
看不清那一群人中,哪一个是靳文燊,纪瑟瑟看着看着,眼泪就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那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离他真的太远了,仿佛真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手里握的白菊已经有些萎奄,不再那么新鲜了,纪瑟瑟愣愣地望着那里,站得腿都麻了,慢慢失去知觉。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葬礼终于结束,那一辆辆黑色轿车又相继驶出来,沉默地离去。
无助地盯着那一辆辆车打量,纪瑟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靳文燊。不能喊不能叫,更不能撒泼发疯去拦车,她到底要怎么才能见到他?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辆黑色轿车离开墓园,纪瑟瑟眼睛酸疼得厉害,她忍不住想哭了。
然而就在她模糊着泪眼,感觉快要崩溃的时候,已经驶出十多米远的最后一辆车,忽然又停下了。
右后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黑色肃穆的西装,挺拔又沉静,面容淡漠冷峻,是靳文燊。
漆黑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幽深得像一口古井,他静静看着纪瑟瑟,迈着长腿缓缓走过来。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纪瑟瑟愣了一下,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靳文燊。”她刚喊出他的名字,眼泪就跟着掉落下来。
“你怎么来了?”靳文燊走到她面前,垂眸打量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早就来了,想送送外公,想看看你……他们不让我进去。”纪瑟瑟拉着他的衣角,一边哭着,一边语无伦次道,“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刚愎自用,不该轻易相信别人……可这里面有误会,我真的没有出卖你,我怎么可能……我那几天没看到新闻,冯佳带我去温泉泡了一天,我没想到是故意的……雷特老总我也不认识,我没……”
不等她说完,靳文燊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
“纪瑟瑟。”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从未怀疑过。”
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珠,纪瑟瑟怔怔地看他一会儿,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他怀里,低声呜咽着。
她还以为他会怀疑她,还想着要怎么向他解释,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怎么去说服他信任自己……可原来他竟从未不信她。
那一瞬间的动容,令她崩溃不已,她到底是怎么做他的女朋友?她怎么就不能去相信他?为什么就不能对他有一点信心?他对她的感情,怎么可能那么脆弱,任别人的几句谎言就瓦解?
“靳文燊……”她紧紧抱住他,哭得泣不成声,“我不拍照了,我也不开什么工作室了,我去好好读书,读研读博,毕业后当一名大学教授,那样够不够资格进你家的门?我的家世就那样了,改变不了,但我自己还可以再努力一点。大学教授若是还不够,那我就去搞科研,我的数理运算还不错,建立的模型曾经拿过省级特奖。等我再拼几年,应该能评个院士,你家里能不能降低一下要求?”
“纪瑟瑟,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靳文燊红了眼角,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打量好一会儿。
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他轻声道:“我不需要你做那些,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其它有我,不必担心。”
纪瑟瑟的眼泪又掉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她刚想开口,忽然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
回头看到从那辆车上下来一位黑色西装的老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右手拄着手杖,面色威严地看着他们,满是不悦地沉声道:“文燊,走了。”
靳文燊看向他,淡淡道:“你们先走吧。”
说着,他又低下头,抬手帮纪瑟瑟擦干净脸,然后拉着她的手,温声道:“走,带你去看外公。”
站在外公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老人家慈祥的笑脸,纪瑟瑟放下那束白菊,低头鞠躬。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对靳文燊好一点,再好一点。
离开墓园,之前那些送葬的车队都已经走了,换了一辆黑色车子等在那里。
靳文燊将纪瑟瑟送到机场,安排一个保镖,陪她先回京市。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过一阵子再回去。”靳文燊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温声道,“你回去好好的,等着我。”
纪瑟瑟点点头,只是想着刚见他没多久,又要分开,一时间忍不住眼泪又开始泛滥。
靳文燊拭掉她的眼泪,然后捧着她的脸,低下头,给了她一个缠绵悠长的吻。
“纪瑟瑟,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清冷低沉的嗓音,透着无限的温柔。
纪瑟瑟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呜咽道:“我也爱你。”
站在一旁的保镖,看天,看地,看候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旅客,忽然间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第43章 043 老板娘。
回到京市, 纪瑟瑟重新打起精神,重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之前因为她和雷特老总上热搜的事,业内便默认了她是雷特那边的人, 看她的目光有羡慕有白眼, 纪瑟瑟也算是见识了人间冷暖。
前脚陷害了靳文燊,后脚又来找纪瑟瑟二次合作,她也算看清了雷特的厚脸皮。
拒绝掉雷特的再次邀约,纪瑟瑟去网上开通“半江摄影工作室”的微博。
她以前不怎么刷微博,工作室也只有一个公众号, 方便接活。
微博注册成功以后, 她很快申请认证, 马上挂上蓝V标志,认证信息为:沃尔克旗下艺术摄影工作室。
然后她发了第一条微博:今日的坎坷, 必将铸就明日的完美。
配图是在马蹄山测评的时候,她在雪地里给沃尔克Aurora越野车拍的照片。
因为沃尔克正在风口浪尖上, 全网都在骂他们赚黑心钱,连发动机都不合格就敢卖车,丝毫不顾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纪瑟瑟这条微博一发出去就招来无数谩骂, 虽然不至于上热搜,下面的评论转发很快也积攒了上千条。
涨粉也很快,虽然都是黑粉。
纪瑟瑟没理会他们, 随便他们怎么说。
只是没想到, 沾上“沃尔克”这三个字,原本找她拍照片都排不上号的客户,纷纷开始撤单。不到一天时间,光违约金就收了十多万。
原本忙碌的工作室一下清闲起来,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除了纪瑟瑟和刺猬, 工作室的那几个助理和后勤人员都有些不安,担心会发不出薪水,踌躇着要不要跑路。
为了把人留下,纪瑟瑟承诺,不管工作室有没有生意,都会按时给他们发薪水。
她之前挣了不少钱,暂时养几个人还是可以的。即便是为了支持沃尔克,她也要把这个工作室撑住了,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第二天,沃尔克官博转发了纪瑟瑟工作室的微博:谢谢老板娘鼓励![爱心]
下面附着一份声明:经过警方和专家初步调查,发现之前发动机爆炸的事故车辆被人动过手脚,他们已经掌握初步证据,不日即将相关嫌疑人告上法庭,公开审理此案件,为沃尔克争取一个公正。
自从发动机爆炸事故发生以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沃尔克官博忽然发出这么一条状态,不啻于在网上投入一枚炸.弹,顿时掀起滔天热议。
——什么公正不公正的,先把我们的钱给退了再说!垃圾公司垃圾车!
——那个视频里的发动机真的有人动过手脚?沃尔克该不会是拿钱消灾,买个人去顶包吧?
——其实我想说,Aurora开着真不错,没觉出有什么问题[摊手]
——要真是做了手脚?会是谁干的?该不会是LT吧?
——只有我的关注点是“老板娘”三个字吗?沃尔克的老板娘,那岂不是海城靳家的少夫人?
——这是官宣了吗?沃尔克的老板娘竟然是搞摄影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见过那个漂亮小姐姐!之前还上过热搜!又高又白又美!AWSL!她竟然泡到了我老公!
——某些人脑瘫吗,这都能舔?沃尔克造出来的垃圾车谋财害命,一个声明就洗白了?敢不敢把证据公布出来?不敢就是有黑幕。
——有些人可真酸,人家都说了法院会公开审理,你那么关注,到时候去旁听不就行了?在这里阴阳怪气什么?
——老板娘到底是谁?谁有照片,发我一份看看啊!!!
……
纪瑟瑟看着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有些窘。她没想到沃尔克官博竟然那么直接,连老板娘的称呼都叫上了?
关上办公间的门,她给靳文燊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真的找到嫌疑人动手脚的证据。
“差不多吧,查到一部分监控,有可能是那个事故车主自己干的。”靳文燊道,“他把发动机水箱里的冷却液全部放掉,干烧十多个小时,能不炸吗?”
“他自己干的?”纪瑟瑟惊讶地皱起眉,慢慢思虑道,“那在后面开着行车记录仪的那辆车,和他是同伙?”
“很有可能。”
“那他们会不会是雷特指使的?毕竟这次事故,他们获利最多。”
靳文燊道:“找不到证据,他们和雷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银行账户近期也没有异常汇款。”
“那会不会是他们家人代收的报酬?”纪瑟瑟猜测着,“若真是雷特指使他们,肯定要给他们好处……总不可能直接给现金吧?”
“那也没准。”靳文燊声音有些疲惫。
纪瑟瑟听出来了,便换个话题,不想再跟他说那些糟心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想我?”
脸颊有点热,纪瑟瑟淡淡嗯了一声,弯起嘴角:“有那么一点点。”
靳文燊道:“快忙完了,过几天就回去。”
晚上回到家,纪瑟瑟先去冲个澡,换上睡衣,然后随便吃个苹果就把晚餐糊弄过去了。
最近工作室没什么生意,她也没有活干,于是从书架上找出一本讲美学的理论书,躺在沙发上翻看着。
中西方的美学理论不同,这本书是一位外国艺术大师写的,主要阐述外部环境对人类心理的影响,美的感受是其中的一种极致。
纪瑟瑟一边看着,一边随手记笔记,正看得投入的时候,忽然听见门铃响。
看看时间,已经夜里九点多,这么晚,谁会来?
她也没点外卖呀?
站起身走到门口,她没敢开门,凑到猫眼前十分谨慎地向外面打量。
然后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连忙打开门,她且惊且喜:“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过几天才回吗?”
靳文燊一身青色西装,站在门口,垂眸看着她:“听说老板娘想我,所以提前回了。”
“谁是你的老板娘了?”纪瑟瑟小声嘟囔着,有些脸红。
靳文燊刮刮她的鼻子,淡笑道:“早晚是。”
“先进来吧。”纪瑟瑟假装没听见,拉着他进门,然后来来回回地忙活着,“你喝茶吗,还是咖啡?算了,晚上别喝咖啡了,我给你热杯奶。”
她像只雀跃的小鸟一般奔进厨房,叮叮当当地忙碌着。
客厅里面干净整洁,白色布艺沙发上搭着一条浅灰色毯子,毯子上摊开一本书,旁边落地灯投射出一丛淡黄色光亮,显然她刚才正在那里看书。
一切都看上去那么温馨,那么美好。
靳文燊走进厨房,看到纪瑟瑟正在那里煮牛奶。她没有微波炉,要热牛奶,只能倒进奶锅里,用小火慢慢煮。
伸手搂住她的腰,靳文燊将她圈进怀里,从背后抱住她。微凉的唇印上她的额角,一路轻柔地向下亲吻着。
被他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有些痒,纪瑟瑟羞涩地躲避着,嗔道:“别闹了,锅要糊了。”
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又亲了一下,靳文燊这才放开手,悄悄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灶上的奶锅里冒起一层层蟹眼大的泡沫,纪瑟瑟连忙关灶熄火。
牛奶煮得挺多,她将牛奶倒进早已洗好的两只玻璃杯里,刚想端起来,忽然感觉脖颈间一凉。
“等一下。”靳文燊站在她后面,将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拨到一边,修长的手指很快弄好搭扣,问道,“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