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049-J去了那边,”林柚说,“咱们就去另一边好了。”
任越宇点点头。
“反正,”他道,“电梯暂时是别想了。”
刚才的事就是很明显的警告。
才一察觉到他们有靠近的意思,就立刻放出了下一只怪物,无疑是在逼祭品远离。
可这么一说,林柚想,要是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去反复试探,岂不就是无限刷怪机?
耿清河:“柚姐?”
“啊,”她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刚才不小心走神了。”
他们刚刚穿过那条走廊,约莫也就用了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但这时间放在平时还好,在这时候就意味着——
——又要到了。
明明在这里听不到也不可能听到电梯的声音,可那一声长而不详的“叮——”就仿佛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嘘。”藏在墙后,林柚竖起了食指。
那呼哧呼哧的声音逐渐靠近,听上去就像野兽喉咙深处冒出来的气喘。
全身长满了长毛的怪物佝偻着背,鼻尖不住地耸动着,垂在身侧的利爪也在颤动,仿佛在迫切地想要撕碎些什么。
这回是狼人啊,林柚想。
不过,虽然看着挺有那么回事的,这么近都没闻到他们,可能有点感冒了?
涎水滴落在它脚爪踩过的地砖上,再离得近些,似乎都能嗅到那狼嘴里喷出的腥臭气味。他们半蹲在门后,看那鼻子不太灵光的狼人一步步地走远。
耿清河长出一口气,连身体都跟着滑了下去。
“但是,”他四下望去,“咱们躲着的这地方——”
“是监控室。”林柚说。
他们正对着的那面墙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底下的操作台上排列了各式各样的按钮和拉杆。显然,祭品们在地面上被怪物追逐得疲于奔命之时,那些幕后黑手们就坐在这里操控着一切。
甚至还不止于此。
有酒瓶酒杯歪歪斜斜地倒在桌角,杯口淌出深色的酒液;边角的白板上记录着怪物名字和相应的赌注,散落在地板上的还有庆祝用的彩带,无一不在证明那些嘴上用着冠冕堂皇的借口的同时,也在将其视为一场赌局和派对。
现在,那说不定仍在进行着,只是转移到了某个更安全的、更不为人知的地方。
耿清河一下子蹦了起来,“气死我了!”
尽管灯光大亮,那些屏幕和指示灯都灭了下去,无论他怎么又敲又砸,都没有半点反应。
恐怕在撤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这全都强行关闭了。
“等一下,”林柚突然注意到什么,“这里还有扇门。”
监控室内边上的小门没有上锁,就这么大剌剌地敞着,与之相连的是一座螺旋状楼梯。灯光幽暗,但足以照清楚每一阶台阶,三人对视一眼,任越宇打头,林柚垫后,耿清河夹在中间,三人试探着踏下了台阶。
走过几步,隐隐约约能窥见到房间正中央的景象。
那像是个被鲜血浇灌过的祭坛。
血液还未干透,粘在边缘,半天才落下一滴。
耿清河一个激灵。
他明白过来了。
这座“基地”的献祭已经形成了完整的流程,死在地面上的祭品会被回收回来,最方便进行祭祀的地点不是控制室附近就是设施同样完备的这里。
这场仪式的核心,现在就在他们眼前。
“咱们是不是只要破坏了它,”他激动道,“就能中止这个仪式——”
话音未落,就被林柚泼了盆冷水。
“他们敢把它留在这儿,肯定有自己的底气。现在就是强行破坏,应该也阻止不了什么。”
铁锈般的血腥味实在刺鼻。
“先出去吧。”她说,“别的地方说不定还有……”
“——不。”
最前头的人忽然开了口。
“这是他们今天最大的错误,”任越宇呼吸急迫起来,他的手探进自己的背包里,似乎在摸索什么,“也是你们的。”
“……终于让我找到了。”他轻声说。
耿清河:“……?!”
身后蓦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林柚猛地回头,正瞧见套着纸袋的SCP-096一头撞在了什么上。
隔开它与她的是一道无形的空气墙,看不出有多厚,却异常的坚固。SCP-096反应不过来,还傻乎乎地想跟着,却只能“咚咚咚”地撞出一下又一下的闷响。
……可别撞傻了。
而这空气墙,毋庸置疑,这必然是和他们同为玩家的这人做的了。
“咔”的一声,在透进来的光线中,林柚看见任越宇的指间有寒光闪过。
他彻底卸下了伪装的面具,握着那把刚弹开的弹簧折刀,直直地对准了身后的两人。
耿清河大惊失色。
“不是,大家不都是玩家吗?”他震惊道,“冷静一点——”
任越宇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很冷静。”
林柚挑挑眉,“是吗?”
“别动!”
任越宇可还对对方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一见要抬手就胡乱挥舞起了那把弹簧刀,用眼看着就要刺过去的寒光逼得她不得不倒退一步。
林柚:“……”
她有那么可怕吗?!
“好好好,”她无奈地放下手,“我不动——所以,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别着急,”他用一种古怪的、同时掺杂了紧张与雀跃的语气说,“马上就知道了。”
“现在,都跟我进去。”
他命令道:“立刻。”
第45章 深渊之王
水声滴答。
更确切地说,这倒也不是什么水声,而是自上方凝聚而来的血珠“啪嗒”打在祭坛上的声音。
越是走近,血腥味就越是浓厚,几乎要逼得人喘不过气来。那些倾洒在祭坛周围的血液也不知积攒了多久,石头表面上都浸出了发黑的血渍,难以言喻的恶臭直叫耿清河喉头翻涌,神情古怪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真吐出来。
刀刃贴在脖子上,林柚每踏下一步都能感受到那寒冷锐利的锋芒在晃动,不夸张地说,再一用力就能划破皮肉、割向血管。
“我说啊……”
她叹气:“真用得着这么防我?”
任越宇瞟她一眼,没说话。
他的眼神含义已经很明显了,比起运动和搏斗能力都更强的耿清河,他还是更提防着她这瞧上去柔柔弱弱却满肚子坏水儿的。
他们原先离楼梯最低端也差不过几步,踏过最后几级台阶,这地下室就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一如刚才窥见的,圆厅正中央是被鲜血浸满的祭坛,虽然四处都瞧不见死尸的影子,却不难想象它们在哪——天花板中间直通下来的管道正一滴滴地淌下红黑的浓稠液体,正浇在石坛中央,可能是因为许久都没有新鲜的尸体,那滴落的速度已经变得相当缓慢。
虽然悬着一盏样式复古的吊灯,但更多的光源显然是来自墙壁上燃着的一根根蜡烛,烛火无风自动,摇曳着投下道道虚幻的阴影。
任越宇手上的刀一比划,示意他们继续往祭坛边上走。
“你这家伙……”对方还在举刀挟持,耿清河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捏着鼻子咬牙切齿地说,“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有多感谢我们救你一命,现在根本就是在恩将仇报吧?!”
任越宇哼了声。
“我是很谢谢你们。”
“反正只要有一个人活到最后,其他人也一样能醒过来,”他说,“所以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们活到最后的。”
“谁让我注定没法和你们一起通关呢,别怪我,要怪就怪那家伙。”
……那家伙???
耿清河还在茫然不解,林柚却是忽地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她道,“怪不得你当时那么提防他。”
任越宇皱紧了眉头,亲眼见过她是怎么忽悠SCP-049-J后打定主意闭嘴不理她。只有对此一窍不通的耿清河还在状况外,注意到他的疑惑,林柚就干脆开了口。
“混沌的宇宙中诞生出外神。”
比如众神之父阿撒托斯,比如奈亚拉托提普等三柱神。
“有的外神又诞生出旧日支配者,当然,也有别的途径制造出来的旧支。”她说,“所谓的‘旧日支配者’曾经在远古时代统治过地球,所以才会有这个名号,但论阶级要比外神低上一等。而因为某个契机,它们全部陷入了沉睡。”
“在这时候,另一类存在出现,为旧支们加上了封印——他们就是地球上原有的神明,被称作‘古神’。”
“比起外神或是旧日支配者,虽然人类对他们而言也都渺小得跟蚂蚁没多大差别,但古神们的态度总归是要友好一些的。”
说到这里,她的话锋忽然一转。
“刚发现活板门的时候,我就说感觉你在小声嘀咕什么‘吾主’……”刀都架在了脖子上,林柚却依然摆出了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以及刚才我想让你帮忙装东西,你说包满了,可我看着明明还挺宽松的,不是放不下,而是不能让我们看到里面是什么吧?”
任越宇的动作停住了。
“明明是玩家,却非要做到这份上,让我猜猜,你的职业就是狂信徒——说得再直白点,邪教徒吧?至于信仰么,更有可能是古神。”
“……比如,”她说,“其中最有名的,深渊之王诺登斯?”
耿清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以前倒真在论坛上看过有人讨论的时候提到过这职业,亲眼得见却还是第一次。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诺登斯?”
“太具体的就说来话长了,只要知道他的形象是个爱好狩猎、灰发白胡的老爷子就好,不会主动伤害人类,”林柚笑眯眯道,“最有名的战绩是帮忙对付过奈亚拉托提普。”
想想上次的克图格亚,她说到后面,虽然还是笑着的,额上却都要蹦出青筋来。
所以说,这家伙到底哪来那么多对头。
“不过,这些也就是刚刚下来的时候才全猜出来的,”她说,“看来还是晚了一步啊。”
听到这话,任越宇才放下心来似的冷笑了声:“知道就好。”
站在祭坛旁边,他第一次偏开了架在林柚脖子上的刀刃,可就在这同时,口中也吟哦出说不出是哪国语言的咒语来。
林柚只觉胳膊一紧,像是有什么无形的绳索捆了上来,绑得她双手不得不被迫背向身后。再一看旁边的耿清河,也是如出一辙的情形。
一如刚才那道障壁。
SCP-096到现在都还在哐哐撞大墙,连它都无法将其破坏,那道墙在物理意义上显然是不存在的。其实说到邪教徒,他的能力是什么也昭然若揭。
无非是掌握了不同种类的法术。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古神不会主动伤害人类,”这捆得耿清河一下子失了平衡,他挣扎着说,“为什么你非得把我俩也——”
“很简单。”林柚接上了话,“因为他得证明奈亚拉托提普在这里。”
谁让闪耀的偏三八方面体就在她身上呢。
同时,估计也是怕他们设法阻挠。
毕竟,诺登斯或许会保护召唤出祂的那个人类,还有可能直接带他逃到安全的地方,对其他人却是不闻不问的。而一旦祂和奈亚打起来,除去被保护的那个人,别人都得死。
任越宇瞥她一眼,“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照理说,诺登斯只会在偏远的无人处现身,但凡事总有例外。
还得感谢那群幕后黑手给他留下了现成的祭坛。
他不再去理会另外两人,打开背包,取出了那尊一直小心存放在里面的神像。
由木头雕刻而成的雕像栩栩如生,蓄着长须的老者神情威严。任越宇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神像,开始依着记忆里学到的方法,徒手在涂满了鲜血的祭坛上勾勒出想要的图案。
他画得很仔细,不多时,圆形的阵法就完成了大半。
“一个半小时。”林柚突然说。
任越宇:“……?”
出于忌惮和警惕,他下意识抬起头。
“我能力的新冷却CD,”她说,“是一个半小时。”
“096被关在了外面,我就是想用它对付你也没法;这里到处是光,某个家伙也不可能来阻止你,你是这么想的吧——可是,我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呢?”林柚灿然一笑,“当然是因为我想拖延时间啊。”
任越宇只觉得手里蓦地一空。
……?!!
他震惊地看着那只从他手中夺了雕像就跑的断手,它拖着木像,以与体型截然不符的力量和敏捷转眼就窜出了好几米外。
法阵就差最后一点点就完成了,再拖延下反而效果会大打折扣,任越宇径直起了身。
“他妈的,”他吼道,“给我放开!”
他紧紧追着那只断手,却始终和对方差着那么一丁点距离。惊怒交加之下,他挥舞着那把弹簧折刀就想把这该死的手钉在地上,可还不是扎偏了就是漏进了指缝。
他盯准了位置,以前所未有的狠辣力道冲着那白嘟嘟的手背刺下,偏偏断手在这时一个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