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上下翻飞了好几圈,再次落下时就被猛地压住。
她缓缓挪开那只手。
——正面。
“好了,”林柚抬起头,“去音乐教室。”
——
再次走在走廊上,林柚总还有些不放心。
她留意着每一处拐角,提防十有八九依旧在游荡的吊死鬼突然冲出来给她好看。
当然,同时还在留心着另外两人的动静。
但在出了图书室后,林柚发现他们俩相处得也挺生疏,所有的互动也就仅限于有了个什么动静叫叫名字。
之前的话估计还真不是骗人的。
她正想着,就听杜克在前面深吸了一口气:“到了。”
再往前就是音乐教室的标牌。
之于音乐教室会有什么灵异传说,无外乎就是那个了——
夜半时分,有校工偶然经过明明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却听到里面的那架钢琴自发地奏起了诡异的乐曲。
这也正应和了林柚捡到的那张小纸条,不过,她到现在都还没想通,为什么是“杂乱”?
出于某种警惕,谁也没急着再往前迈出一步。然而,就仿佛是感应到了他们的接近似的,在一片只听得到互相呼吸声的寂静之中,隔了一扇门的音乐教室里陡然响起了一丝不寻常的响动。
林柚正好挨在窗边,她用胳膊肘小小地捅了其他人一下,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她自己也小心藏起身形,用余光透过玻璃向内望去——
一截森白的手指缓缓探出了那架老旧三角钢琴的顶盖。
然后是几节指节、大半个手掌。最后,它一个翻身,骨碌碌地从琴盖中滚了下来。
这一下砸得好几个琴键重重地响起,与此同时,也终于得见那玩意儿的真面目——
那是只相当完整的断手。
在昏暗的音乐教室里,更显得它有种不见天日的苍白,断面十分平滑。
它又来回滚了两下,奏出了格外诡异的曲调,才撑着琴键让自己直立起来,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左瞄瞄右看看。林柚赶紧收回视线,等过了几秒后才又悄悄伏在窗边。
再看过去时,断手已经蹦蹦跳跳地借助琴凳当了下踏板,动作十分灵巧,一下跳到了地面上。
它用五指撑起“身体”,眼瞧着就要往门口的方向挪动过来,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嘘。”
她拉拉另外两人,又向后一指。这种时候无需默契就能明白她想说什么,赶在断手爬出来之前,他们藏在了刚才过来的走廊拐角后面,一声不响地看着音乐教室虚掩着的门被那只断手扒拉开一条缝隙。
就像爬出来时那样,断手左右环顾,确信周围没有异动后才选定了方向,飞快地往与三人藏身处反方向的拐角爬去。
看来刚才只是个巧合,它还没发现他们。
“这家伙是想做什么?”杜克忍不住嘀咕。
“谁知道呢。”
林柚兴味盎然道:“进去看看再说。”
等断手消失在墙后,他们也溜进了音乐教室。想想它之前爬出来的路线,林柚也没什么犹豫,上前抬起了钢琴顶盖。
琴盖里果真藏着个小小的牛皮纸包。
纸包包得还算严实,林柚费了点劲儿才拆开它。
林柚:“……”
她可能知道那只断手是去干什么了。
被仔细塞在里面的有一面小化妆镜,有两三枚几分几毛的硬币,居然还有个不知哪来的瓶盖。
总的来说,都是些亮晶晶的东西。
……这家伙是乌鸦吗?!
杜克:“……它是又去扩充库存了?”
“这么一看倒是还挺无害的。”他说。
“暂时,”夏佐纠正道,“要是被发现动了它的收藏,搞不好就……”
“巧了,”林柚说,“我也这么想。”
所以她才记下了拆开的过程,这会儿闭了闭眼,几乎是照着记忆中的样子,一道褶皱都不错地折了回去。
“那,这家伙现在是不会有多大威胁了……”
杜克嘀咕着“应该不至于让我们空手而归”,绕着钢琴又走了一圈。
“啊,”他眼睛一亮,“有了。”
他蹲下身,轻轻扯出了琴凳腿底下压着的小纸条。
【七大不可思议之四:二重身】
“二重身?”
杜克有点困惑地盯着这张纸条,像是没听过这都市传说的样子,但还是好好把它收了起来。林柚注意到它跟她发现的那张笔迹一致,应该是真货。
“‘二重身’……”
她解释道:“就是指在不明情况下会出现的、和本人一模一样的分身——不过,现在还看不出有什么具体的联系就是了。”
“既然这样,”夏佐说,“还是先朝厕所那边出发吧。”
“那家伙估计也不会走——”
他微妙地换了个词,“爬太远,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离开音乐教室的时候,林柚还很贴心地把门也恢复成了那只开了一条缝隙的样子。
按照杜克记下来的地图,他们原路返回,准备折进另一条相通的走廊。
偏偏在这个时候——
“救、救命——!”
拐弯处猛然冲出个人来。
“你们是人吗?”他神色惊恐,不断确认着,“是人类吧!!”
这男人衣角上还沾了点血迹,以这副模样在这种时候贸然冲出来,怎么看怎么可疑。
但面上的恐惧又不似作伪。
三人面面相觑,杜克最先开了口。
“冷静一点,”他说,“你受伤了?”
“不……不是我的血,”男人紧张兮兮地说,“我只是发现了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听到“尸体”两个字,杜克似乎有点警觉了起来。
“怎么样,”他沉声问同伴,“要去看看吗?”
余光扫过身后,林柚突然在拐角瞥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小小影子。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前面的几人。
现在最危险的是单独和某人一起行动,如果是三个人,哪怕其中有人看上去再可疑,彼此有个牵制还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发生什么。
那么就趁着这个机会……
“等等——”她停下脚步,摸摸口袋,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
“你们先去,我有东西落在刚才那教室了!”林柚飞快地算了下时间,“一分多钟左右就好。”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杜克却像是不疑有他,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更前边点的夏佐虽是多看了他俩一眼,倒也什么都没说。
“我尽快,”林柚一摆手,“马上就来追你们!”
——
今天还没什么收获。
断手急急忙忙地爬行着,手指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然后,下一秒,它就发现了不远处的东西。
好圆!好亮!
一枚圆溜溜的一块钱硬币正躺在走廊正中央。
可它猛地扑上去的同时,那硬币就像是被什么拽了一下,又向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
每每往前扑,硬币就被向后拉去,始终和它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在那不可磨灭的吸引力下,断手一跟头栽进了这么个简简单单的套路里无法自拔。
硬币被捆在上面的细线拉扯过拐角,它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眼看着目标近在眼前,断手这就要向前扑去。
然而,另一只手先于它按住了那枚硬币。
它缓缓撑起手掌,“看”向了正蹲在墙后钓鱼执法的某人。
林柚手里还揪着那根细线。
她笑得和善,冲它打了个招呼:“嗨。”
第11章 二重身
断手一下子蹦跶了起来。
林柚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扑,稳准狠地用膝盖顶住这只手的掌心,自己死死地将几根手指也一并按在了地上。
但它没有就此放弃挣扎。
非但如此,还扑腾得更剧烈了,林柚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了还差点被掀翻。
这样不行。
林柚想。
总不能真把它给惹急眼了。
这家伙最喜欢的是——
“我可以给你很多亮闪闪的东西!”她脱口而出。
断手:……
伴随着一下猛烈的震动,它悄然沉寂下来。
方向对了!
林柚马上趁胜追击。
“什么样的都有,”她一边努力回想着乌鸦都喜欢什么,一边循循善诱地说,“不仅仅只有硬币,还有玻璃弹珠、金属片,哪怕是珠宝,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拿不到。”
她继续一本正经地忽悠:“我也是看着你面善才给你开这样待遇的,一般人——我是说一般手,我还不跟它承诺呢。”
那只手微微颤抖着。
显然,它可耻地心动了,正在努力和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做斗争——如果一只手还有“理智”可言的话。
林柚:“心动不如行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断手:!!!
它以前作未有的力道用力向上一蹿,要不是林柚反应够快松了手,恐怕还真要被它掀得摔一跤。
断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赶紧直立起来,五指张开又缓缓落下——要是以人类的形态而言,恐怕就是相当绅士地鞠了一躬。
然后立马又边比出“OK”的手势,边连着蹦蹦跳跳了好几下,仿佛不这么做就不能凸显喜悦似的。
等这股子欣喜终于平复下来,断手保持住了微弯的姿势——
原地只剩下一张平放着的卡牌。
来了。
林柚勾起嘴角,伸手将其捡了起来。
——进入这一关后收到的第一张卡牌。
【名称:一只手】
【卡牌编号:006】
【级别:R】
【备注: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它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了学校的某扇窗户之外。意外地是个溜门撬锁的行家,喜欢在每天晚上爬出来搜集各种各样亮闪闪的东西,把废弃的三角钢琴当成了自己的藏宝地。虽然曾经住在钢琴里,却很丢人地只会弹一首《小星星》,而且每个音都不在调上。】
……那还叫个什么会弹啊!
林柚心说这揭短小能手真是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
以及——
果然,她想,虽然之前都是靠硬生生打服的,现在有这只断手的例子在先,足以证明,除了威逼变卡以外,利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心情甚好地收起这张还有点纪念意义的卡牌,赶忙转过了头去。
引它上钩耗了点时间,要赶去和杜克他们汇合的话,没多少功夫能给她耽搁的了。
幸好这只断手的活动范围果然不远,音乐教室就在边上。林柚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掀起琴盖,抓起那只小纸包,帮忙把断手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家当也一块儿打包带走。
走出教室门,林柚转头辨别了下方位。
他们刚才离开的方向是——
事不宜迟,林柚这就迈开脚步往走廊尽头飞奔过去。
她还隐约记得杜克随手画下的那张地图,转过拐角,穿过连通的走廊,一直往最里拐去,应该是……
……阶梯教室?
玩家的体力在游戏里都默认了一定程度的加强,但林柚到底不是那些以体能为长的职业,这么一段距离疾跑下来也有点吃力。
她扶着膝盖缓了口气,看到不远处的那扇门确实是大开着的。
夏佐正抱着胳膊斜倚在门口,看来在她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没出什么事。
对方也瞧见了她。
“东西找到了?”他感兴趣地问。
不知怎的,林柚总觉得这句话没有它乍一听上去那么简单。
“找到了,”她表现得一无所觉,大大方方地说,“多谢关心。”
在某种程度上,那也算是真话。
毕竟,她确实是回音乐教室去找没来得及把它变成卡牌的断手的嘛。
“你们这边的情况呢?”她问。
夏佐没说话,直接往边上侧过身一让。
映入眼帘的是讲台上的一滩血迹。
汇聚而成的血泊边缘处延伸出了模糊不清的痕迹,像是有谁受了重伤后还在挣扎着向前走去。
林柚的目光一路顺沿着这串脚印,最终停在了第一排。
那里正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杜克和刚才跑来呼救的男人就围在他边上。
靠坐在那里死去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前方,整张脸都变了形,被血浸透的腹部插着把匕首,除此之外还有几处刀口。
这副模样乍一看是挺骇人,也难怪那男人吓得直接跑来求援。
“我要是你,”林柚说,“我就不会在看到有人的时候那么放心。”
男人:“什么?”
她往门口一指,“看看那边的鞋印,这明显是人干的,凶手兴许还没走远。”
虽然只沾到了些许,但靠近门的桌椅边上确实留下了一丁点明显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