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陆霁昏迷不醒后,陆征就把陆霁扔到了这间院子里,任由陆霁自生自灭。
眼下陆府人就等着陆霁咽气,好把爵位传到陆征手里,至于今日这所谓的冲喜,也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罢了。
苏桃咬了咬唇,看来日后这一个多月不会好过。
回到屋里后,苏桃无奈地坐到椅子上。
折腾了一天了,现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苏桃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自然有些饿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青黛皱着眉往院里走,她每次往这院子里走,都莫名觉得阴森森的。
她实在不愿意过来,可谁叫她运气不好。
当初陆霁被挪到这个院子里后,满府的丫鬟都不愿意过来伺候,可偏偏她被选中来这里伺候,青黛暗叫一声晦气。
不过现在好了,冲喜的夫人嫁过来了,日后这些活计都交给夫人便是了,她可算是清省些了。
正寻思着,就到了房门口。
青黛推开了房门,然后把食盒放到了桌上:“夫人,这是您和侯爷晚上的膳食,待明日一早,奴婢再过来取食盒,”说完就要走。
府里人谁不知道陆霁活不了多久了,这所谓的冲喜也不过是给外人做样子看的,青黛自然不把苏桃放在眼里。
何况这院子莫名阴森森的,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苏桃也知道青黛的心思,她点头:“好,我知道了。”
青黛也没行礼,转身便走了。
待青黛一走,苏桃上前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面只有一碗米饭,一碗白粥,并着一份青菜。
这青菜清汤寡水的,一点油星都没有,而且已然凉透了,看着半点食欲也没有。
很明显,米饭和青菜是她的,白粥则是陆霁的。
苏桃也没说什么,她心道有的吃就算不错了。
苏桃坐到椅子上,就着青菜把米饭都吃光了,好歹是不饿了。
她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自然是陆霁。
苏桃端着白粥坐到床榻边。
她前世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上了岁数后身子不好,时常生病,故而知道该怎么照顾人。
苏桃先是调整了下枕头的高度,把陆霁扶好,接着又准备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然后才开始喂陆霁。
苏桃只浅浅舀了一勺,然后轻轻地往陆霁嘴里送。
幸好陆霁虽然昏迷,但依然知道吞咽,这一勺粥很顺利地喂进去了,苏桃也松了口气。
很快,一碗粥就喂完了。
苏桃拿过帕子把陆霁的嘴角擦干净,然后又把碗碟放到食盒里。
用膳过后,天色越发晚了,该到了沐浴的时间了。
苏桃方才去净室里看过,净室里有只浴桶,只不过没有热水。
今日她是第一天嫁过来,显然没人把她当一回事,也不会有人特意送热水过来的,只能她自己想法子了。
苏桃想起之前在院子的右侧,似是有一口水井,她连忙去院子里打了一桶水。
好在现在才入九月,天气还不冷,苏桃就着水擦洗了一番。
梳洗过后,苏桃换上了干净的中衣,然后又换了一盆新的水浸湿了帕子,仔细地给陆霁擦脸。
苏桃不敢用力气,她俯下身轻轻擦陆霁的脸。
两人离的有些近,苏桃不禁感慨,陆霁生的真是好极了。
只可惜,陆霁一点儿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毫无生气。
给陆霁擦洗完后,苏桃把水倒在院子里,然后关上了房门。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了,苏桃早已又累又困,只怕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苏桃走到床榻上,然后看着陆霁,她的声音有些低:“对不住,日后我就睡在你旁边了,你可千万别介意。”
说着话,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个小院里只有这一间能住人的屋子,而且屋子里除了这张床以外,连一张榻都没有,她总不能窝在椅子上睡觉。
为今之计,只有和陆霁同睡一张榻了。
好在这张床很大,住下她和陆霁两个人绰绰有余。
苏桃知道陆霁正昏迷着,不知道外界的事,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过她还是郑重地和陆霁说了一声:“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碰到你的。”
这点苏桃很有信心,她睡觉很规矩的。
这下,苏桃才真正上了榻,她动作轻极了,一点儿都没碰到陆霁。
这张床上一共有两床被子,正好陆霁一床,她一床。
苏桃把被子盖在身上,她忍不住舒了口气,可算是躺下了。
只不过苏桃还是有些不放心,虽说她睡觉规矩,可万一呢。
苏桃寻思了片刻,然后起身拿了一个枕头隔在她和陆霁中间,她想这下肯定没问题了,终于能放心睡觉了。
苏桃重新躺到了榻上。
苏桃原以为第一次和男人同床而眠,她一定会睡不好。
可没想到,几乎是沾上枕头不久,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眨眼间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日头刚出来,天色熹微,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朦朦胧胧的。
就在此时,陆霁身侧的玉佩忽然亮了一下。
苏桃睡的正香,她被这亮光晃的皱紧了眉头。
她迷迷糊糊的以为天要亮了,也没当一回事,便扯过被子继续睡,很快又睡了过去。
一旁。
陆霁眼睫微颤,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承尘和昏暗的床帐,这显然是在床榻间。
他怎么会躺在床榻上?
陆霁依稀记得,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是在帐篷里。
前几个月瓦剌来犯,他带兵出征,一路率着兵将瓦剌打退回北境,大获全胜。
战役胜利,自是要班师回朝,可就在帐篷里议事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身子不适,然后便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他昏迷了许久,属下把他送回了京城?
陆霁眉头轻皱。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陆霁侧过脸,他这才发现他的身侧躺着一个人。
昏暗的床帐里,依稀能看到铺散开的乌沉沉的发,顺着往上,则是一张只露出了一半的脸。
可纵然如此,也能看出那半张脸白皙粉嫩,下巴颔尖尖。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女人。
他的身侧怎么可能躺着女人?
这是绝不可能的。
陆霁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身侧的那个女人是细作。
多年来的习惯,让陆霁下意识探出手想扼住那女人的脖颈。
只是抬手的一瞬间,陆霁就发现不对了。
他好像……活在一块玉佩里。
不对,这么说好像不准确,他想起了神话传说里的灵魂出窍。
他应当是灵魂出窍,然后附身在了这块玉佩上。
……
陆霁是打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他从不信鬼神。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不过陆霁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刚要再查探一下四周,就觉得脑内一阵疼痛,然后便晕了过去。
第3章 红糖
熟睡的苏桃自然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待苏桃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
苏桃的神色还有些怔松,她看着陌生的承尘,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嫁人了,身侧还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苏桃下意识侧过脸去看身侧的陆霁。
从苏桃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陆霁挺直的鼻梁,还有他纤长的睫毛。
苏桃的脸一下就红了,她连忙转过头来。
昨晚上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一番下来,苏桃算是彻底清醒了。
原本苏桃还想睡个回笼觉的,毕竟在这小院里没人管她,她也不必像在苏府时一样去拜见长辈。
不过既然已经醒了,还是起来吧。
苏桃直起身子,她把被子叠好,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苏桃随便找了一身家常的衣裙换上,头发也没梳,只随便拢了拢,然后便准备去洗漱。
水自然是没有的,还是得自己去打水。
苏桃刚走到水井旁边准备打水,院门就被推开了。
苏桃抬眼一看,是青黛送饭来了。
苏桃心里清楚,依着现在的情况,几乎就是青黛管着这小院了。
日后她想办什么事,都得和青黛说,她得和青黛打好关系,这样日后也方便些。
因此,苏桃抬起脸冲着青黛笑了下:“青黛姑娘来了。”
青黛却惊的站在了原地。
昨天晚上她没仔细看苏桃,只想着赶紧办完差事好走,现在才算是看清苏桃的模样。
青黛没想到苏桃竟然生的这么好看,她怔怔地看着苏桃。
眼前的姑娘皮肤白皙,双眼清澈,五官有种逼人的灵气,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半晌,青黛才回过神来,她提着食盒往前走:“是,夫人,这是今天的早膳。”
昨晚上青黛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她却有些同情苏桃了。
生的这么好,命却不好,竟然嫁给了陆霁冲喜,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寡妇了,当真是可惜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也只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句。
但青黛的语气到底软了些:“夫人,你慢些用膳,奴婢中午再过来取食盒。”
说完这些,青黛取过昨晚的食盒走了。
苏桃也没急着和青黛交好,她刚来府里,还是谨慎些为好。
苏桃继续打水,然后洗漱了一番。
洗漱过后,苏桃打开了食盒。
果不其然,菜色和昨晚上几乎一模一样,只除了把她的米饭换成馒头,陆霁的还是一碗白粥。
苏桃拧紧了眉头。
连着两顿都是如此,想来陆霁之前吃的也都是白粥了。
要知道陆霁一直昏迷不醒,身子很差,苏桃在给陆霁喂粥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虐待病人。
且不说陆霁,就是她也受不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吃这样的饭啊。
她得想个法子。
不过这事不能着急,还是先在府里站稳脚跟再说。
正想着,碗里的粥也见底了,苏桃把碗放到一旁。
她垂眸看着陆霁。
陆霁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没有,看着很是虚弱。
苏桃看着一旁见底的白粥,越发觉得她像是在虐待病人。
虽说原书里陆霁最后还是虚弱而亡,可现在他还是活着的,正常人日日吃白粥都受不了,何况昏迷不醒的病人。
她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出府买食物回来自己做,可陆府的人显然不想让她出去,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青黛。
可她才认识青黛,自然不能张嘴提这事,若不然青黛该怀疑她了。
怎么也得过个几天再说。
想来想去,苏桃也没想出个法子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苏桃眼睛一亮,她连忙走到她的嫁妆箱笼旁,然后打开箱笼,找到了里面放着的红糖。
在备嫁的时候,苏桃就猜到陆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原身又和她一样,每次来月事时都腹痛如绞,故而她特意在箱笼里藏了这包红糖备着,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了。
红糖正好能补血,看着陆霁的脸色,想来用红糖水应当正合适,反正总比白粥好,只是得用开水冲服。
想也知道青黛不会特意送开水来的。
苏桃想起了厨房的那口锅……
故而等青黛中午来送饭时,苏桃叫住了青黛。
青黛有些惊讶,苏桃叫她能有什么事?
苏桃说了想要热水的事,当然她换了个理由:“青黛姑娘,我看着院子里有柴禾,厨房里也有锅,不知能不能自己烧些热水,晚上沐浴用。”
听了苏桃的话,青黛恍然,是了,苏桃总是要沐浴的,总不能用凉水吧。
其实按说应当是她送热水过来的,不过这样一来,她还要添柴烧水,多费不少力气。
经苏桃一说,青黛这才反应过来这柴房里什么都不缺,苏桃可以自己烧水。
青黛当然同意,这可帮她省了不少事了。
青黛还热心地和苏桃说,等晚上送饭时她会给苏桃带些火折子用。
青黛信守承诺,傍晚时果然给苏桃带了许多火折子,她还和苏桃说了下柴禾该怎么烧。
关于苏桃的身世,青黛自然是知道的,虽说苏桃是假千金,可到底如真千金一般养尊处优了十几年,怕是不会烧柴禾。
和青黛猜的一样,原主是不会的,苏桃也不怎么清楚,她把青黛的话牢牢记在心间。
说完话,苏桃才捧着火折子回了屋。
她先是把食盒放到桌上,然后又把火折子放好。
玉佩里,陆霁正看着苏桃。
没错,陆霁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这次醒来,他没有再惊讶,而是冷静地观察了四周。
这屋子窄小又破烂,正是府里之前废弃的小院,后来做了柴房。
再看着榻上昏迷的自己,思及陆征的性子,自然不难猜出这整件事。
想必他一昏迷,陆征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挪到这柴房里等死,好等着承继他的爵位。
刚想通整件事情的关窍,陆霁就听到了外面苏桃和青黛的对话。
陆霁何等聪明,青黛一口一个夫人,再加上案几上还没来得及收好的喜服。
陆霁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苏桃应当是嫁过来冲喜的。
也就是说,早上榻上看到的女人不是什么细作,而是他的……冲喜夫人。
正在忙碌的苏桃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她拿了一根火折子,准备去厨房烧水。
关上房门,陆霁就看不到外面了。
经过方才这一段的适应,陆霁也熟悉了他现在的状况。
他现在虽能看到屋里的一切,但不能说话,也没有任何感觉。
不过倒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比如现在他就听到了苏桃的脚步声。
外面,苏桃正抱着柴禾往厨房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