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再如何努力去模拟成年人的游刃有余和沉稳内敛,可终归五条悟不是那般庄重性子,言谈举止之间根本掩不住少年人轻狂贪欲的本性,便只是这么一会功夫,他就已经盯上了白鸿浅笑的嘴角,根本挪不开眼。
五岁那年的初吻来得太早,如果白鸿一直在自己身边长大,那么五岁的初吻还能姑且当做早早盖章宣誓主权,可小没良心的一跑就是十年,导致当年的触感温度味道早早忘了个彻彻底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鸿的第一次已经拥有了归属权,而且接下来的第二次第三次也只会是他的东西。
年轻人满眼都是跃跃欲试,墨镜之后的冰蓝瞳眸亮得可怕。
他敏锐察觉到成年之后的白鸿距离童年已经有了些改变,童年时代的相处模式早已无法完美复刻,拥抱、触碰、相拥而眠,曾经在自己眼中相当理所当然的东西忽然变得无比奢侈——孩子的特权是可以无视性别和身份的无距离感,可如今即使他主动上前,却始终有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横隔两人之间。
亲昵不再,显而易见的是留下的十年时间疏远出的距离感。
“都已经这么久没见过了,难道鸿就不想多和我待一会吗?”
五条悟眨着眼睛,委屈巴巴的小小声嘀咕着。
童年时代被直白赞美过的秾丽美貌随着年岁渐长也跟着有所变化,五条悟天生雪发蓝眼肤色白皙,整个人生得一副色调浅淡非人精致的漂亮皮相,五条悟的美貌是拥有危险性的,正如雪景虽美,可当规模扩展到了一个地步,便不能再称之为景色。
深谙雪景危险性的旅人却鲜少愿意直视真正纯粹纯白的浩瀚雪海,那是可以轻松掠走太阳光辉的危险之物,人类的眼睛难以承受落入人间的光,那光如火,足以烧灼无知人类的眼球,留下致盲的痛苦。
若白鸿还能看到,五条悟有七成把握能让她的眼睛挪不开自己的脸,余下三成是她自己心虚和不敢直视,和五条悟本人没关系。
只是很可惜,这副惑世美貌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没有任何魅力可言,五条悟恨恨俯下身子把下巴搭在白鸿单薄肩头,搭了一会又觉得脊柱有些吃力,索性站直身体把下巴搭在了白鸿的脑袋上。
白鸿:“……?”
五条悟幽幽叹息,难掩身高优势扭转后的得意洋洋:“鸿现在好矮哦。”
身高一米七一的年轻女性已经完全称得上一句身材高挑,听见这一句话后也还是没忍住额角青筋一跳。
……你信不信我等会就打断你的腿。
五条悟撇撇嘴。
鸿看不见自己的脸没关系,他还有一具用完美来形容也毫不为过的年轻身体,蛊惑她的眼睛暂时做不到,但是强迫对方认知到自己的存在却也绰绰有余——五条悟修长有力的手臂强硬穿过她纤柔腰肢,线条贴合严丝合缝,年轻男孩子特有的高热体温几乎是瞬间就贴了过来,白鸿被迫直观感受当年被她按着脑袋的小矮子现在的身高已经是必须要抬头才能直视目光的高度,多余想法一点没有,帮对方断腿的冲动伴着一口郁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不否认自己极为欣赏五条悟的脸,但是对于她来说却也仅限于欣赏角度,更多情绪懒得滋生,五条悟随口一说所谓联姻,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时情动,即使姻亲的联系的确是诸多联盟方式之一的优选,但对与白鸿来说却也不是眼下考虑的最优选。
年轻的术师先生并没有察觉到白鸿的心情变化,他此刻像是八爪鱼一样几乎快要缠在她的身上,仿佛手脚关节都生出了吸力极强的吸盘,黏糊糊软哒哒的重复着“跟我回家吧,跟我回家好不好呀?”这样的话,凭五条悟的性格这已经是他撒娇示弱的最低线,箍在身上的手臂愈发用力,原本还算可以用撒娇来形容的温软语调也渐渐染上了迫切焦急的阴郁感,白鸿毫不怀疑如果现在自己拒绝的话就会被他强行抓回五条家。
……所以才不愿意相认啊。
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
白鸿幽幽叹息。
一旁的伏黑惠愤愤去扒弄和自己抢姑姑的坏人,但是此刻的五条悟已经失去了逗弄小孩的兴趣,专心致志把黏糊糊的声音送进白鸿耳朵里,企图用无限重复的这句话来起到洗脑效果;而小孩不过三四岁年纪还没有来得及培养所谓男孩子的自尊心,许久努力无果只觉又怒又气,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陌生大哥哥抓着自己姑姑不撒手的行为,嘴巴一瘪眼眶濡湿,没一会的功夫就在五条悟愕然注视下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
小孩哭得倒是乖巧又安静,他也不嚎不叫,就只是咬着嘴唇一边掉眼泪一边固执无比的抓着姑姑的手想要往自己这边扯,白鸿若有所觉,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五条悟:“……”
松手吧,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抱住的人;不松手吧,鸿的这个小侄子又在哭。
所以,松还是不松,这是个问题。
年轻DK锲而不舍痴缠无辜陌生女性、身边跟着的可爱小孩一边哭一边抢人的三人组合实在是引人侧目——没有引来报警行为不得不说五条悟的脸和白鸿的淡定占了很大的组成部分,无论是说谁占谁便宜好像都能说得过去,见惯世面的横滨居民仍然忍不住对这对投以敬畏的复杂目光,纷纷绕路而走。
——而这好巧不巧,成为了终于从横滨另一端从无数咒灵中杀回来的夏油杰瞧见的第一眼画面。
那已经不是简单一句扯开就能解决的行为了,此刻恶德DK对人家的紧贴程度完全称得上一句寄生动物级别的严丝合缝,几乎恨不得把自己的骨血全都塞进对方的身体里;而可怜的被寄生者体型单薄手脚细弱伶仃,一副挣脱无能的无助模样,眼上一片柔软白绸明明白白表现出对方身份定位。
柔弱可怜的盲眼女性,还有哭泣不止的可怜幼崽。
夏油杰:“……!?”
年轻人的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他和五条悟相处半个多学期的时间打架时间能占一半,完全可以说得上一句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你的敌人,黑头发的高专一年生骨子里怜惜弱者的本能伴随对恶劣同学的诅咒一同涌上大脑冲溃所有理性,三两步冲上去顶着五条悟愤怒的脸意图把他从人家身上扯下来,近距离打斗期间五条悟为了回攻松手速度倒是奇快无比,而他一松手的功夫白鸿便轻巧地从两人间隙之间钻了出去——
怀里空空如也的五条悟立刻大怒,回手反击夏油杰的力度顿时加大,对方简直不可置信他回击时理不直气也壮的过分坦然,下手力度也愈发狠了起来——白鸿对背后的激烈打斗声混若不觉,蹲在伏黑惠的面前轻言细语哄着哭得抽抽搭搭又过分安静的自家小孩,两只手捧着他的小脸,耐心至极地一点点擦掉脸颊泪痕。
“姑姑别和他走……”小孩抽抽噎噎的哭,泪眼朦胧地主动把自己塞进姑姑怀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没一会把白鸿的衣领浸湿大片。
五条悟在小孩奶猫一样细弱的哭声中被暴怒的同学疯狂攻击,因为三分心虚失手挨了几拳,回头一看自家的无情人仍在专心致志的哄小孩,对于正在受苦受难的自己没有留下半点关心。
……将来绝对不能要小孩!!!
五条悟咬牙切齿地想。
五分钟后,五条悟被迫从大型无骨挂件重新变回脊椎动物,忘记开无下限术式后的结果就是挨了好几下,他插着腰站在一边,摸着挨了一拳的颧骨疼得倒吸冷气;而白鸿站在那儿,单手抱着自己已经哭累睡着的小侄子。
她的面前是鞠躬九十度疯狂道歉的夏油杰,道德感和五条悟狂妄值可成正比的年轻人不得不担负起帮同学道歉的重担,虽然他一点也不想这么干,但是架不住他俩身上穿着的是同一套校服。
“——真的非常抱歉!!!”
“啊,没事没事。”夏油杰眼中这位柔弱单薄盲眼不能自理的年轻女性单手抱着三四岁大的小男孩,游刃有余地伸出一只手摆了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单纯那个画面来说无论怎么看也感觉不到所谓的大不了。
察觉到对方不愿意在这方面多生牵扯的配合,夏油杰一边感动理解的同时一边用目光杀向自己腰杆笔直的恶德同学,几乎恨不得摁着他的脑袋过来一起道歉。
五条悟嘶着冷气,目光虎视眈眈盯着抱着孩子的白鸿,似乎正在思考如何重新贴上去又不会被重新撕下来:“她都说了没问题啦,杰你可以回去了。”
……这什么态度?
难道还打算继续缠着人家嘛!?
夏油杰从牙缝里挤出同学的名字,阴阴提醒:“悟,我们还有任务没做完!”
五条悟扭过头去,目光坦荡到令人绝望。
“我那份你帮我写好了,作为交换以后横滨的任务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不行。”
同时开口的是夏油杰和白鸿,前者是反射性拒绝无理要求,而后者是对代班帮忙写作业一事深恶痛绝,白鸿对着五条悟伸手,语气坦然:“手杖还我。”
五条悟还在挣扎:“我可以送你回家嘛……”
白鸿语气不变,手指冲着他勾了勾,又重复了一遍:“你会在进家门之前就被人宰了的,听话,把手杖还我然后和你同学回去。”
那一瞬间五条悟盯着她的表情相当扭曲,见她完全没有退让打算,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交出手杖,这还要不甘不愿地贴在人家身边期期艾艾的问不能多留一会吗你真的不打算留我吗?结果人家姑娘专心哄着孩子,还有点隐约嫌弃五条悟声音过多,可能会吵到好容易才睡着的小孩。
夏油杰在旁盯着,觉得自己这个同学此刻活像是被临时寄养在其他家庭的猫咪疯狂撒娇打滚祈求独一无二的宠爱,结果不但没有被撸,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人回家去撸别的猫。
……不得不说,有点爽。
第47章 新年番外·未来篇
爱是恒久忍耐, 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不作害羞的事……即使咒术师不曾拥有信仰信奉神明, 但是单纯从文学意义上来说圣经对于爱的诠释仍然是让人回味悠长忍不住跟着频频点头,但是事实证明能干咒术师这一行的大多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灵魂天生黑漆漆,正常人类的对爱认知扭曲又不堪, 莫说是心中对道德与爱存有敬畏,也许有的人就连最起码的尊重大概也是没有的。
伏黑惠安安稳稳成长十六年, 接触对象皆为咒术界天花板水准,无论是人渣亲爹还是恶德教师都可以说是小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典型反面教材:前者不要说是人类爱,就连人类最基本的情感和道德心偶尔伏黑惠都要怀疑一下是否存在;后者在伏黑惠童年时代留下无数阴影,并且随着年岁渐长愈发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此刻,伏黑惠盯着银发教师手上无名指套着的精巧银戒,表情过于凝重,以至于当他双手交叠搭在下颌之下凝视讲台上讲电话讲了半个多小时的老师的时候, 他的两位同学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他只是习惯性做出这个姿势, 还是想要召唤出式神砸了五条悟手上的电话顺便完成弑师伟业。
“看我做什么呢惠, ”带着眼罩的银发男人放下手机回头看着自己可爱的学生们, 一贯的轻佻笑容挂上嘴角,下一秒的自称立刻逼得伏黑惠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是老师之前留的作业没写完吗?需不需要姑父帮你和姑姑解释一下?”
——就是这里。
伏黑惠双手在下颌叠出阴影, 钉崎野蔷薇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脸,而一边唯一一个擅长捧场的好学生虎杖悠仁回忆了一下之前触发此类场景画面的后续剧情,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三秒之后, 一年级三人组中那位拥有着堪比天与咒缚的最强□□已经做好随时夺门而出的准备, 结果左边一只指缝捏着钉子画着漂亮指甲油的白皙手掌按上肩头, 右边的脚下黑影也跟着死死缠上脚踝, 虎杖悠仁眼尾扫过两个与他多次出生入死的小伙伴,绝望地从钉崎野蔷薇的灿烂微笑中品尝出类似于“敢跑你就死定了”之类的潜台词。
“反正你们的课也就这么回事了,理论课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等一下实战演戏临时补一补就好啦——”
钉崎野蔷薇愤怒拍案而起:“这里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情吧,难道和咒灵拼死拼活还要听你理论课指导吗你这个不良教师!”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几个完全可以把这种无聊的理论课排除脑后不用再上,毕竟除了领域展开之外其他的知识都没有什么用呢~咒术界总共就这么点工作如果实在做不过来的话完全可以扔给你们伟大的夏油老师反正那家伙面对可爱学生一般不会拒绝的啦!”
五条悟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后拔高声音拍了拍手,笑容忽然变得灿烂无比:“本次的课堂讨论主题就是:‘如何帮你们最爱的五条老师挑选好送给未婚妻的新年礼物大作战’——!”
虎杖悠仁:“好长的标题……说起来老师你居然还没有成功吗,明明订婚都那么久了?”
五条悟:“真可惜呢悠仁,老师的未婚妻自始至终盯上的只是我的家产不是我本人~”二十八岁人民教师忽然手捂胸口,做泫然欲泣的悲痛状:“盯上家产也就算了,但是我这么一个大帅哥就摆在面前可以不限用法的随便使用,这么长时间她甚至没有主动觊觎过我的肉|体是不是超过分!!!”
“诶真的假的,明明老师超帅气的!”
五条悟:“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我可是最强诶公认一切都是完美的男人为什么她都不盯着我,要说已经厌倦我出轨的话我调查了一遍她身边所有接触过的对象也没有谁符合条件,而且七年之痒的话我们两个都已经多少年了现在才开始也说不通……”
钉崎野蔷薇沉默半晌,缓缓举手:“……不,老师,我不觉得这应该是适合和学生说的话题。”
五条悟:“没办法啊,杰已经不想听我说了而且他一直也没能提出来什么靠谱的建议所以我只能找到你们了啊——”
如果我有罪,我应该去和特级咒灵打架接受属于咒术师的死亡。
伏黑惠把脸埋在手心,绝望的想。
……而不是呆在这儿听自己的恶德教师准备对他唯一的亲姑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