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人,手上动作却没忘继续挑开鱼刺,又是一筷子绵软鱼肉送进了五条悟嘴里。
隐约明白她到底靠着什么活到现在的五条悟有点微妙的心虚,这回连嚼也没嚼就直接吞了下去,目光跟着白鸿手上银筷来回晃动,忽然伸手夺过筷子,学着她的样子,也跟着像模像样地夹起一块虾肉递到她的嘴边。
“……”
白鸿盯着那块虾肉,又狐疑盯着五条悟。
是想趁机用筷子捅死我吗?
见她迟疑至此,小少爷立刻又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
刚刚还毫不犹豫地乖乖伸手去接人家的劣质点心,自己亲自喂的上等虾肉为什么不吃!
“快吃!”
他声音一抬,那块虾肉几乎快要压在白鸿的嘴唇上,她本能向后一缩,五条悟捏着的筷子立刻又跟着追了上来,伴随着小少爷不耐烦的催促声:“快点!”
白鸿:“……”
她忍气吞声的张嘴,乖乖咬住了那块几乎要直接硬塞进自己嘴里的虾肉。
男孩看着她终于愿意张嘴吃下去的温顺样子,筷子在半空停顿许久,眼睛微微跟着睁大。
……哎呀?
这感觉……
白鸿这边刚刚咽下虾肉,那双筷子立刻又夹了新的东西递了过来。
……真假???
还没玩够???
少女不敢置信的一抬眼,对上了男孩亮晶晶满含期待的漂亮蓝眼睛。
五条悟一脸的迫不及待:“张嘴,快。”
她刚刚张嘴想说你想捅死我最好快点别这么一次次地带着吃的来折腾我,结果嘴刚刚张开那块玉子烧就已经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真的就是塞,完全不夸张,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被直接噎死。
而五条悟一脸兴奋,满眼愉悦。
……
白鸿面无表情食不知味,被现任真·饲主强制单方面投喂,硬生生吃下了包括腌红姜生洋葱等最讨厌食材的一餐,获得了重生以来最痛苦的用餐体验没有之一,到最后她终于忍无可忍,扒拉掉五条悟手上的筷子,撑得肚子发痛的少女起身就想往外跑——
理所当然地被后面的熊孩子硬生生拽回去了。
“再吃一个,就再吃一个~”
这是与其说是良心发现让她吃饭不如说是发现了新玩法的五条悟。
他手指之间轻轻捏着一块柔软的大福,大有把它硬塞进去的打算。
白鸿:“……”
你逼我的,小子。
她劈手夺过五条悟手上的柔软甜点,冷笑着转身单手捏住男孩雪白柔嫩的小脸,也顾不上他那么多龟毛规矩更懒得耐着性子伺候,随意夹起一块剩下的天妇罗就要塞进他嘴里,笑得一脸狰狞慈爱:“少爷,该吃饭了!”
“放手!”五条家的金贵少爷顿时炸毛:“撒手!这个都凉透了我不吃这个!”
“我也不吃腌红姜!”白鸿跟着崩溃尖叫:“你喂我那么多的腌红姜!!!”
一个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撑得没法也不敢乱动,一个暂时打不过年长系天予咒缚只能被捏着脸无能狂怒;两个单纯吃饭都能进入躁狂期的幼崽半斤对八两,屋内乒乒乓乓噼里啪啦稀里哗啦,五条家的管家惊恐拉开纸门,看见满地杯盘狼藉还有两个一身污渍扭到一起去的小孩,整个人都要扭曲成名画呐喊。
少、少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何等的失礼!!!
最后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在管家的尖叫声中被侍女们带走洗干净。
好巧不巧,过来照顾白鸿的正好是葵,温柔贤惠的漂亮姐姐比熊孩子治愈太多,被热水暖得昏昏欲睡的白鸿又让漂亮姐姐按摩揉着脑袋难得生出食困,送回房间后又是暖融融软乎乎干干净净的一小团,她缩在自己的被子里,下一秒就能睡着。
此时另一只手顺着温暖被褥摸了进来,悻悻揉了揉她还有点发痛的肚子。
“你可吃的真少,才那么点就吃不动了。”
罪魁祸首趴在她床铺旁边,还在嘀嘀咕咕。
被窝里的少女呼噜呼噜两声,饱腹感催发的困倦让她完全没有睁眼的打算,散落枕上的乌黑发丝柔软犹带温意,还散发着桃花香露的清冽香气。
五条悟:“……”
家主还在旁边睁着眼睛呢她怎么就睡着了?
……
……我也要睡!
于是男孩理直气壮地掀开白鸿暖呼呼的被褥,把自己冰冰凉的身体塞进她的旁边,毫不客气掠走了被窝里所有的暖意。
少女天生骨架纤巧,对与此时还比她身形小上一圈的男孩来说大小再合适不过,抱着软绵绵的手感合适,且自带恒温功能。
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评论~
第6章 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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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鸿是被硬生生勒醒的。
肋骨发痛,呼吸困难,少女挣扎着睁开眼睛,一低头就对上个毛茸茸的雪白小脑袋。
五条悟睡颜恬静平和,初雪般的纯白眼睫覆住冰珠一样的六眼,随着呼吸的幅度轻轻颤动着,少了清醒时那种居高临下俯视万物的冷漠感,此刻男孩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惹人怜爱的可爱模样。
如果是其他成年的女性在这儿,怕是看到这张脸再冷硬的心肠也要忍不住母爱泛滥,心生感动吧?
但是被当做人形抱枕几乎快要被勒死的白鸿一点也不感动。
……少爷你干什么呢少爷。
□□是另外的价钱谢谢!
男孩比自己的体温明显低了一个度,睡着的五条悟还算乖巧,而且那张睡颜温顺平和也绝对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可是人类贪婪温暖的本能还是让他冰凉手脚都缠在了白鸿的身上,那双看起来细弱的手臂此时正死命箍着少女的肋骨,也正是让她噩梦连连惊醒的罪魁祸首。
这种时候白鸿倒是宁可他是个猫,好歹猫咪最多只有一团,再怎么沉也只会压住人胸口,扒拉到一边去也就算了;但活人就不一样了,五条家的小少爷平时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吃饭也挑食得很,结果睡着的时候两条细胳膊像是两条铁箍,勒着她的时候抽都抽不开。
该说不愧是咒术师家族的天才吗……明明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睡着后怎么这么难缠???
男孩睡得正沉,察觉到怀里搂着的家伙忽然开始挣扎的时候,下意识地眉头紧蹙,胳膊也跟着勒得更紧了些。
白鸿挣扎无果,只得自暴自弃地放软了下意识绷紧的身体,顺便抬手有规律地轻拍着男孩的后背,让他尽量恢复安稳睡眠。
勒着肋骨的手臂终于渐渐放松,白鸿也跟着松了口气。
……臭小子。
她无奈叹着气,顺手揉了揉怀里看起来就手感极佳的脑袋,小孩子的头发要柔软细滑许多,短发滑过指缝的瞬间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摸头杀,白鸿忍不住又趁着他睡着的功夫多揉了几下,揉着揉着就感觉到原本平稳悠长的呼吸频率忽然略有变化,像是快要醒来的样子。
她手上动作一停,就见把自己埋在她怀里的男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被一层朦胧睡意包裹的冰蓝色六眼那一瞬间仰头望过来的目光无辜又可爱,连已经瞧惯五条悟精致容貌的白鸿也忍不住跟着呆了一下。
男孩自然没有错过她一瞬间的怔愣,某种惊奇的愉快满足感瞬间取代了原本眼中睡醒时的纯然懵懂。
啊,天使消失了。
白鸿面无表情的想。
五条悟那双漂亮到惊艳的六眼随即愉悦弯起,声音还带着刚刚醒来时特有的微妙沙哑,睡着时温顺可爱的小天使模样荡然无存,得意洋洋的小恶魔仰着脸迫不及待地追问着:“怎么了怎么了,我太好看所以看呆了?”
白鸿沉默一瞬。
这种时候要承认吗?那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的。
……说起来要承认看呆这种事太恶心了,还是先打死吧。
少女趁着他醒过来时手臂放松,忽然反手抽出枕头直接压在了五条悟的脸上!已经被阴了很多次的五条悟反射极快,顺手胡乱一抓正好拽住了白鸿的衣领直接就往下拉,白鸿一惊,本能地就想跳起来!
休想阴我!
结果光顾着上半身打闹的两人全都忘记被子下面五条悟的小腿还压着白鸿的小腿,少女之前只顾上自己被勒得发痛的肋骨,浑然不觉自己的腿已经被压得发麻早已失去直觉,此时反射性一抬身,触电般的麻痹感顿时顺着小腿直顺着脊柱涌遍全身——
淦!少女一脸惊怒,全麻了!
松软温暖的被子在争斗中早就缠在了一起,原本幸福的安眠所此时成了困住身体最大的阻碍,白鸿用尽力气也控制不住瞬间发麻发酸的身子,身体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扑到一旁冷硬地板上。
床铺的旁边摆放着的是古老沉重的实木雕塑,是相当漂亮的飞鸟造型,那只鸟羽翼舒展头颅高昂,匠人精心雕琢出羽毛纤细纹路,栩栩如生精致非常。
——那鸟翅边缘菲薄精巧,匠人按着羽毛的特性仔仔细细雕刻出羽毛轮廓,若是作为艺术品来说是巧夺天工,可若是白鸿冲着那里摔下去,那精美鸟翼便与刀锋无异!
原本还幸灾乐祸看着她晃来晃去的五条悟一眼瞧见白鸿旁边的柜架,她晃晃悠悠倒下去的位置好巧不巧正是那飞鸟雕塑舒展的羽翼处,嘴角笑容顿时一凝,反射性地跟着扑过去伸手挡在了她的脑后!
“唔!”
只是五岁男孩的力气再如何也没有多大,他扑上去那一刻不但没能抓回倒下去的白鸿,反而因为被子里绕住的双腿限制了行动,整个人也跟着压在了少女的身上——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及时捂住了白鸿的后脑,男孩细白手背顿时被划得鸟翼木雕的锋利边缘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两个小孩双双摔了在地板上的那一刻,五条悟的手还护着白鸿的脑袋,伤口被猛地一压,疼得嘶嘶直抽冷气。
白鸿一愣,立刻眉头紧蹙爬了起来,一回头看到五条悟细白手背血淋淋的可怜模样,连声音也跟着放轻,紧张无比:“怎么回事,刚刚划伤了?”
其实这种程度对与咒术师家族的孩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五条悟天纵奇才,即使还未显现术式却也已经隐约明晓咒力运转的基础法则,刚刚那一下身体本能咒力运转已经护住了手,这伤其实轻得可怜,只是他尚未抽条张开手掌幼小,又因肌肤瓷白衬得血色愈浓,划开伤口的模样总是瞧着比寻常人更惨烈。
男孩张张嘴,刚想嘲笑白鸿刚刚的模样,却看见发丝凌乱姿态狼狈的少女此时正专注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双手隔着点距离小心翼翼捧着,眼中罕见流露出紧张的怜爱柔情,一个嘲讽表情还未在五条悟嘴边成型,就在她看过来的一瞬转成了可怜兮兮的委屈。
“……好疼啊。”
男孩顺势低下头,冲着她呐呐低语。
这种小伤他也不觉得疼,但好在生得一副极佳的好模样,压低声音垂下眼睫掩住眼神,倒也能显出几分非真非假的楚楚可怜。
五条悟另一只手藏在袖子下面,等着白鸿将信将疑凑过来,藏在下面的手立刻就能抓着她把她摔在地上——不给这丫头点颜色瞧瞧,就记不住谁是家主!
“需要处理一下。”
白鸿盯着五条悟的手背皱着眉,忽然跳起来直接跑到门口,一叠声的叫来侍女,讨来了纱布和外伤的药膏。
在弄清不是白鸿需要而是少爷需要的时候,那温柔端庄的侍女着实愣了好一会,才依言弄来了东西。
可是……那可是五条悟啊。
悟少爷怎么会受伤?
她们茫然不解地看着白鸿,像是这个名字的背后不是个五岁的男孩、而是某个可以永远保持完美永远毫无瑕疵的神祇似的,完全不会去思考他也会受伤的事实。
“他划伤了手背。”白鸿回答,“是我的错。”
“啊,这样。”侍女们却像是满不在意的样子,“白鸿小姐其实不用管的,那种小伤悟少爷自己一会就会好了。”
这反应着实出乎白鸿意料之外,她原本只当五条悟资质极佳才被众人捧上神坛,但是此时却觉得这孩子所处环境与她构想却还有些微妙的出入。
“那就给我拿来吧。”
白鸿说。
“嗯?”侍女们还有些茫然。
少女不知何时顺手从旁边的书桌上捏下裁纸刀的一截刀片,她点头同时微微侧身,双手背在身后,刀片眼也不眨地猛地在掌心一划,血珠顺着手指滴滴答答染红身后衣摆,少女不动声色,大大方方地把掌心伤口递给对方看。
“我也受伤了,总不能让脏血流的到处都是。”
“白鸿小姐受伤了吗?”葵从远处匆匆赶来,眉头微蹙:“请您稍等,我这就去拿药膏来。”
***
侍女送来的药膏散发着温和的草药香气,白鸿盯着那一盒浅绿色的药膏,尾指抹过一点点在舌尖尝了尝,是寻常的外伤草药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添加物。
确定没有问题后,白鸿这才腾出功夫单手在自己手上绕好纱布,用牙咬着另一端,干脆利落缠好自己伤口,确定血不会溢出来后这才拿着东西去找五条悟。
她用自己试药的时候,五条悟就在不远处看着她,此时手背的伤已经隐隐有了愈合的趋势。男孩看也不看面无表情扯开一点有些愈合的伤口,新鲜血液立刻重新覆上苍白手背。
他抬着手,带了点委屈的叫她:“白鸿,我好疼。”
少女带着东西跑回来,药膏纱布,还有一盆温度适宜的清水。
“忍一忍吧。”
她声音从未如此温和,捉着他那只受伤的手没入水中,另一只手同样深入水下,细细擦掉他手背上的血渍,然后又捧着男孩细白手掌从水里抬起来,擦干上面水珠。
白鸿缠着纱布的手握住五条悟的手腕,压在他皮肤上的细棉纱布柔软干净,此时男孩却觉得那东西突然粗糙地令人生厌。
“轻一点啊,我好疼~”他委委屈屈的叫,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一个词一句话,对方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浓长卷翘的眼睫微微垂下自始至终没有看向别处,目光专注盯着五条悟手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