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小书生——少地瓜
时间:2021-03-20 09:49:46

  孟阳扶着面卷站起来,让它们像雪人一样上下叠成两层,然后抽一支筷子,用比较圆润的那头按在双层面卷的中间,微微用力一压。
  哇!
  白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她看见了什么呀?
  刚还平平无奇的双层卷因为中间线的部分被用力压下,两侧变高高鼓起,宛如振翅欲飞的胖蝴蝶。
  原来是花卷呀!
  竟然是这么做出来的?
  太神奇了!
  就连墙头上的廖雁也看的入了迷,甚至不耐烦的道:“星星你挡住我啦!快往左边一点!”
  白星偏不!
  等孟阳飞快地做好一笼屉花卷,五花肉已经煮得差不多,筷子微微用力一按就穿透了。
  他赶紧把花卷上火蒸,又将肉和大料都捞出来,只剩下微微泛白的高汤。
  酸菜丝已经反复淘洗过几遍,尖锐的酸气去掉,只剩下柔和而回味悠长的细腻酸味,包饺子、包包子、做菜都好。
  他将酸菜丝放入炖过猪肉的高汤里,又往灶底加了一根柴火,重新炖煮起来。
  来不及休息的烟囱里再一次咕嘟嘟冒出白烟,新加入的柴火们唱起欢乐的歌:
  噼啪,噼啪!
  橙红色的火苗踊跃地舔着锅底,把人的面庞烤得暖烘烘的。
  随着高汤重新开始翻滚,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香气逐渐飘散,连廖雁都忍不住抽动鼻子吸了几口。
  唔,还不错呢。
  孟阳把煮好的五花肉、血肠切成片,顺着锅边在酸菜锅里摆成一圈。
  等入味就差不多啦!
  装有椒盐花卷的笼屉,呼哧呼哧喷出大口的热气,努力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细腻的椒盐香气从笼屉的缝隙中窜出,与酸菜白肉交汇,重新谱写成全新的歌谣。
  烟囱口冒出的白烟又浓又密,显示出锅灶在多么努力的工作,这家的烟火气又是多么的旺盛。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而只有努力干活才会赚回这么多的食物呀,本就是一个轮回。
  蒸好的花卷又白又胖,边缘翘起的部分重重叠叠,缝隙中密布着棕褐色的粉末:正是这些粉末,才让花卷有了与众不同的香味。
  夹层中还涂了猪油,又香又甜,椒盐的味道又很神奇,咽下去暖洋洋的,冲淡了所有可能腻味的因素。
  白星真诚的觉得,椒盐花卷什么的,单独当点心也很好吃呀!
  酸菜白肉血肠锅有着美丽的色彩:红的黄的绿的白的,有肉有菜,在这贫瘠的冬日,显得尤为出色。
  拿一只小碗,连汤带水挖一大勺进去,趁热一吃。
  喔喔喔,又酸又鲜又烫,你的舌头还在吗?
  五花肉已经彻底煮烂,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偏上面的猪皮微微弹牙,依旧顽强的保留了自己的特性。
  一片肉,三种口味,何等满足?
  肉汤和酸菜充分融合,脂肪使菜汤不至于太过寡淡,酸菜又使肉汤不至于过分油腻……它们两个可真是绝配。
  再来一点椒盐花卷,这个冬日真是太幸福啦。
 
 
第48章 蜜汁红薯,烤芋头 我不再是一个人啦……
  这天夜里, 孟阳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死去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温柔宽厚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
  周围的世界一片漆黑, 只有他的亲人们发光而半透明的影子, 轻柔地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我很想你们呀,孟阳喃喃道。
  母亲温暖的手臂环绕着他, 我们也想你呀。
  孟阳哭了,忍了好久的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像六月的雨, 来得又急又快。
  他慌忙用手去擦, 可怎么都擦不完。
  母亲温柔地注视着, 掏出手帕给他擦脸。
  手帕上有温暖的味道,香香的。
  他仰着头, 睁着模糊的泪眼,像小时候无数次哭鼻子时那样抽噎着,贪婪地望着亲人的脸。
  这么大的世界呀, 只剩下我一个。
  他想要诉说日日夜夜对他们的思念,倾诉每时每刻的惶恐和不安, 但他没有。
  他知道自己应该坚强, 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 让家里的人担心了。
  我, 我现在交到朋友啦, 你们不要担心我。他急促地说着, 像得了什么宝贝, 便迫不及待展示给家人的孩子。
  他们今年会陪我过年,说不定来年大家会一起出去玩呢,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啦!
  所以, 所以你们不要担心我……
  要好好的,你们在天上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家人们安静地听着,温柔地笑着,眸子中流露出骄傲和安慰的神情。
  他们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带着几分朦胧,却依旧璀璨夺目。里面满是缱绻的温柔,撕不开,扯不断。
  阳儿做的很好。
  不知有谁夸赞了一句。
  孟阳重重嗯了一声,握着拳头,大声道:“我以后都会过得很好的!”
  所以,你们可以在天上等着我吗?
  孟阳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然后他就醒了。
  梦醒之前,他清晰地看到了亲人们欣慰的笑脸。
  他刷地睁开眼睛,发现枕巾一片潮湿。
  黑夜中,似乎有人在敲窗子。
  “孟阳?”
  真的有人在叫自己呀。
  孟阳慌忙抹了抹脸,胡乱踩着鞋子下地。
  他有点害怕,顺手抓起凳子,战战兢兢,却带着浓重的鼻腔问道:“谁呀?”
  外面好黑,好像连一点月光都没有,所有的光亮都被黑夜吞噬了,他总觉得夜幕中潜伏着无数怪兽,专等自己送上门去。
  但今天窗外好像有一团朦胧而小巧的光晕。
  就像黑夜中的太阳。
  “你哭了吗?”
  是白星的声音。
  现在可是深夜呀!
  孟阳吃了一惊,赶紧丢下凳子,推开窗子往外瞧。
  黑乎乎的,可他还是清楚地看见了白星带着担忧的脸。
  腊月的晚上是那么冷,她却静悄悄缩在窗外的墙角下,孤独地挑着小狮子灯笼,也不知待了多久,鼻尖都冻红了。
  孟阳本能地摇头,“没有。”
  “你骗人。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呢。”白星毫不留情道。
  “你,你怎么在这里啊?”孟阳顾不上谎言被戳破的窘迫,“冻坏了吧?”
  “我担心你呀。”白星道。
  她的话是那么诚实又自然,心里怎么想的,嘴巴上就怎么说出来,简直比冬日冰封的湖面还要澄澈。
  这种事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世上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又有多少人心里分明记挂着,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口是心非呢。
  似乎人只要长大了,就连诚实地说句话都变成了很困难的事。
  真是不可思议。
  仿佛有锤子往孟阳心坎上重重砸下,砰的一声,令他心神俱震。
  担心我啊……
  所以宁肯不睡觉,半夜都要守在这里吗?
  虽然还是凌冽的寒冬,但孟阳隐约觉得胸口一片灼热,像有什么在燃烧,继而滚烫。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开始为自己的不坦率检讨。
  “就一下下,”他用手指比划了一点空隙,脚尖蹭了蹭地面,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做了个梦,现在梦醒了,看到星星,就都好啦。”
  如果有人可以如此直率地说出担心自己的话,那么承认哭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哪怕人长大了,也是可以哭的啊。
  他咧开嘴笑了下,又往门口走去,“你不要在外头站着,着凉就不好了,快先进来。”
  然而稍后打开门时,他才意外发现外面竟然蹲着两个人。
  随着他出现在门外的动作,两人齐刷刷扭过头来,四只眼睛被灯笼一照,都幽幽发着光,宛如林间野兽。
  “哇,雁雁你也在啊!”他吓了一跳。
  廖雁身上披着一床被子,像一座草垛一样蹲在白星身后,举起被角,为她挡风。
  “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吗?”廖雁斜着眼睛道,觉得对方这话真是傻得冒泡。
  孟阳诚恳地摇头,“抱歉,真的没看见。”
  廖雁:“……”
  他是听见白星的动静之后才出来的,而且觉得她简直在小题大做嘛,谁知竟然听见……
  “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羞不羞?”
  他哼了声。
  我们江湖人就算断掉胳膊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孟阳的脸微微红了红,好在有夜色遮挡,倒还不大明显。
  管他话有没有道理的,他只是忽然觉得廖雁有点碍眼哎……
  虽然明知道这么想不太好,但刚才就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若是廖雁不在……就好了。
  唉,雁雁毕竟也是冒着严寒守在这里呢,自己这么想真是太坏了……
  “蹲得腿都麻了!”廖雁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反而一马当先站起来,就这么披着棉被,绕过孟阳,大大方方踏入主人的屋子,“哎书呆子,这可是你让我们进来的啊!”
  他可是个懂礼节的江湖客呢!
  孟阳默默地在心里说:可我当时不知道你也在呀……
  白星小心地吹熄小狮子灯笼,看着孟阳依旧泛红的眼角,略有点忧愁。
  她不太懂怎么哄人,若非听见对方在梦中哭泣,也只好在窗外枯守一夜。
  这可有点麻烦。
  “我真的没事了,”孟阳看出她的心事,弯起眉眼笑了下,“只是,只是在梦里同他们道个别。”
  他莫名有种预感,觉得家人可能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频繁出现在梦中了。
  是释然?亦或是他们知道自己有人陪伴,所以稍稍放心了些?
  无论哪种,都算好事吧。
  白星又直勾勾盯着他的脸打量片刻,孟阳也任她打量。
  过了会儿,白星点点头,“好吧。”
  他的眉目生的柔和,像精心绘制的山水画,愁眉苦脸时真是不好看。
  两人这才往最暖和的卧室里走,一抬头,就见廖雁正一副大爷样儿,裹着被子盘腿坐在炕上,手里还捏着一本话本。
  那话本是孟阳白天刚写的,正润色呢,准备赶在年前拿到书肆印一波。
  “啧,”廖雁看得直嘬牙花子,抖着话本抱怨,“怎么又是大胡子啊,大胡子侠客最不讨喜了!你就不能写点我这种英俊潇洒的少年侠客吗?”
  混江湖的谁还没有把刀剑呢,长胡子怕什么?但凡讲究点的,每天早上蘸水刮一刮就完了,偏他们爱留大胡子,那不是邋遢是什么!
  隔三差五风餐露宿,喝水都得掂量着,洗头洗脸甭指望,留大胡子不全是藏污纳垢的么?
  碰见尤其邋遢的,还招虱子!那都不必对战,直接给他们恶心坏了……
  然而作者不同意。
  他这辈子统共就这么点儿执念了,而且读者们反响也都很好,对这种粗拉拉的江湖侠客心向往之,一致认为非常有男子汉气概,所以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廖雁就改掉呢?
  他不改。
  不仅不改,孟阳甚至直接忽略掉廖雁的存在,热情相邀道:“星星,我们烤红薯吃吧。”
  折腾这一遭,瞌睡虫都快跑光了,左右再有约么一个时辰太阳就要升起,还不如凑在一起说说话打发时光呢。
  白星点头,“好呀。”
  孟阳出去拿红薯,背后廖雁伸长了脖子喊:“喂,听见了吗?下次就写老子,写我啊!”
  孟阳捂着耳朵头也不回,“没听见!”
  唉,他话真的好多啊。
  黎明前的夜晚最是寒意入骨,孟阳缩着脖子抱着胳膊一路小跑,去存放蔬菜、干粮的耳房瞅了眼,意外发现还有一包干巴巴的芋头,于是一起抱回来。
  红薯和芋头都冻透了,抱在怀里跟搂着一坨冰块似的,冻得他直打哆嗦。
  若在以前,他是死也不肯夜里去外面的,总觉得有鬼埋伏着呢。但是现在不同了,屋里有人等着他呀。
  就是那么一点小小的橙红色的烛光,仿佛便铸就了天下最坚固的堡垒,使得所有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他的胆子好像忽然大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心慌慌。
  世界还是那样大,深夜还是这样黑,但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炕烧到半夜,其实已经不太暖了,路过正屋的灶台时,孟阳又往里加了两根柴,看着微弱的火苗重新升腾,这才提着小火炉进去。
  直到返回卧房,暖意扑面而来,他这才狠狠抖了下,一个激灵从头打到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把粘在身上的寒意都甩了出去。
  红薯和芋头在当初购买时已经剥去外面的泥壳,此时也不必水洗,直接拿碎布头抹去表面零星的泥土,然后放在火炉底部和炉盖子上慢慢烘烤就行。
  其中一只红薯很大,约么能有二斤重,孟阳觉得还是要切开烤。
  正准备起身,就见寒光一闪,白星收回匕首,拿起切开两半的红薯给他瞧,“这么大行吗?”
  孟阳竖起个大拇指,把两半红薯按在炉盖子上。
  滋啦~炉盖上冒起一股青烟,然后就渐渐安静下来。
  等待的时光最是难熬,好在这三人中足有两人话多,倒也不显得寂寞。
  不过说来奇怪,分明都是话篓子,可孟阳和廖雁却很难交流,大多数时间都在鸡同鸭讲。
  也不知怎的,廖雁突然又爱上了读书,他在炕上不断变化动作姿势,大声朗读,时不时还蹦出几个错别字。
  孟阳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耐着性子一一纠正。
  “是破绽,不是破腚……”
  “是斛,不是斗……”
  然而廖雁渐渐不耐烦起来,“书呆子,你写的这个话本很有问题啊!”
  孟阳被他说懵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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