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霸总知道我手握他小命[穿书]——姜允
时间:2021-03-21 09:49:11

  全程大约十三小时,纪湫和商皑凌晨四点出发,预计中午就能抵达目的地。
  纪湫靠在商皑肩上,有了些困意。
  现在窗外还是一片寂静,偶尔经过一座城镇,能看到几盏孤零零的灯。
  列车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周遭鸦雀无声,只有车轱辘在动次打次地响。
  车厢里灯光亮白,对面的窗玻璃上倒映着两人依偎的影子。他们穿着同款的灰色帽衫,手交握在一起,安静地浅眠着。
  女孩忽然改变了下姿势,将脑袋扬起来看他,“虽然有可能好多人都跟你说过这句话,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事真的不怪你。”
  那时候他还只有三岁,哪里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可怕。
  然而这命运对他还是太残忍,才刚刚学会“小孩子不能吃陌生人给的糖”,就遭遇生死角逐,第一次直面黑暗,便是极致的惨烈。
  偏偏上天还赐予他过人的记忆力,和聪明的脑袋,让他过早开始内疚,过早被痛苦折磨。
  三岁,一颗恶种的埋下,对一个人的人生无疑是毁灭性的。
  但是商皑的姑姑那么喜欢他,她在天之灵,愿意看到这个孩子活成这样吗?
  她曾经那么爱他啊。
  商皑半睁开眼,失神地望着光影错落的玻璃。
  他后来长大,学了这么多知识,也懂得了这么多道理,也不再一味地自责,但心中的遗憾却是无法解除。
  甚至他坚持认为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调查了许多,不惜挖出了姑姑的渣前男友,以及前男友曾经的下属姚万钧。
  事实证明绑架案跟他们确实没关系,但知道了姑姑曾经受过的苦后,他还是顺手小小惩戒了一番,也算是为姑姑出了气,而姚万钧自己做了亏心事,总以为商皑也会连他一块对付,想着要先发制人,结果被蓝蝎会兔死狗烹。
  现在这些对于他而言,都是前尘往事般的存在了。
  “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带你去见见姑姑。”他盯着她的手背,柔情款款地笑,“这些往事我原来觉得很羞愧,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对别人说出口。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说给你听,把重要的心事坦露出来,让你知道真正的我。”
  说完又耳根又有些红。
  “很奇怪的心境对吧。”
  纪湫摇头,“谢谢你珍贵的秘密。这一点也不奇怪。”
  商皑看向纪湫,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神色有些怔然。
  纪湫就迎着他错乱的目光,露出雪白的贝齿,嘿嘿地笑。
  什么是秘密啊,一问到这个问题,大家第一时间都是说,秘密就是藏在心里,只有自己知道的东西。
  但其实对于纪湫而言,秘密就是有朝一日我可以说给一个人听的东西。
  除了钻戒、宝石等等以外,所能交付给那个人最重要的东西。
  商皑深吸了口气,内心慢慢豁朗起来。
  窗外天光亮起,照亮了两边茂盛的花树。
  树冠丰茂惊心,有如连天彩云,云蒸霞蔚,暗香浮动。
  春和景明,盛大之象,照入了他漆黑的眼瞳。
  他是希望得到姑姑祝福的,所以带着纪湫踏足了这个了无人迹的小院。
  同时,他其实在讲述往事时,心境也是复杂的。
  这些事他可称之为伤痕的往事,很长一段时间因此而自卑难过,他一边害怕被纪湫讨厌,但一边又极希望纪湫接纳这个不完美的自己……他有很多不说的理由,也有很多要说的理由。
  但最终他说出来了,可是这一切却没有了理由。
  如果非要说一个,那就是这个姑娘,她好重要好重要,重要到她值得知道一切,值得他的所有全部。
  外面的花海美得惊心动魄,令人失神。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热烈,绚烂,像在燃烧。
  连绵不绝,燃到了天上。
  春和景明的日子,满世界艳丽可爱,车窗开着半边,风光立刻泄进来,带进满面的鲜活,一时间竟没辨得出是蝴蝶还是花瓣。
  列车便踩着遍地芬芳,穿梭其中,在纷纷扬扬轻雨里悠哉蜿蜒。
  不知谁说自己困了,闭了三秒钟的眼睛,又忍不住睁开。
  他们不曾入睡,即便相拥。
  三天的时间,太短,谁也舍不得睡着。
  就怕醒过来,身边已没了对方。
  但世间最无情的就是时间,即便是你很认真地对待每一秒,它依旧会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从阿糯溪的山脚往上慢慢地爬,到了石像和井口时,天光开始已经暗了。
  花田还是跟往常一样风情旖旎。
  “还是很漂亮。”
  纪湫在土坡上坐下,闭眼感受微风吹拂。
  几只竹鼠跑到跟前,一只只并排着打望对面。
  商皑找了个空位坐下,耳畔开始有了熟悉的牧笛声。
  两人沉默地望着面前花海,听着遥远处的笛声,很久没有说话。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们很快将会永远地离开彼此。
  但越是这样,越是不知该说什么。
  要说得太多,所以挑不出最重要的一句。
  纪湫直直地遥望着花海,毫无征兆地提了一句,“还是说会话吧。”她声音轻轻细细的,“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离开吧。”
  商皑垂了下头,喉结滚动,说了句“嗯”。
  纪湫深吸着气,扬起音调,“商皑,你这个人呐,真的是很讨厌的一个人,自负骄傲没有人情味。”
  商皑看着前面,回答她,“嗯。”
  “最开始我真是很意外,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对我那么不好,那么冷淡,那么恶劣,我还从来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呢。你都不知道保护我。”
  “嗯。”
  “但是后来呢,你又变得那么惨,搞出那么多滑稽可笑的事情,一会儿动物一会儿小孩的。”她似是低低笑着,回味着以前,“又可怜又可爱,怪令人心软的,但那时我仍觉得你可恶,所以也经常欺负你。”
  商皑吸了下鼻子,勾着唇,“是啊。”
  纪湫晃了两下腿,顿了顿,才又道,“你看起来这么聪明,但实际上又很傻,我都对你这么不好了,你干嘛还来找我。那些人这么坏,还堵上身家性命来救我,你图什么呢。你但凡有先前万分之一的薄情寡义,也不会到最后把命丢了。”
  她眼眶了,声音已经哑了。
  商皑抿抿唇,抬头看了下葡萄紫的夜空,“这种事情我早就不会做了。”他捏紧了脚边的草甸,“让你受伤这种事情,我早就不会去做了……”
  凉风吹过来,似乎要吹散他的声音。
  “我已经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学会去爱一个人,这样在你出现的时候,我就不会这么无措,这么愚笨,就能懂得怎么讨你开心了。”
  商皑看向纪湫,眼尾红透了,纵使声音极力抑制,也难掩哽咽。
  可再如何吃力,他面上仍是牵动出一抹笑来。
  “你说得没错,我很傻也很可恶,事到如今,我还在自私自利地期待,时间倒流重来。”
  “如果可以,我好希望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说,这个女孩今后对你很重要,请你务必对她好一些。”
  纪湫唇角动了下,伸出手去,温柔地抚住商皑的脸,视野变得模糊起来,语气玩笑,“可我不是轻易能追到的人。不是你对我好,我就会喜欢你。”
  商皑笑着,眼眶却湿着,依恋地往她的手贴紧,“我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一定会对你好到让你觉得这世上非我不可。”
  他说得信誓旦旦,但唇瓣却颤抖得厉害,英俊的脸庞痛苦地抽动,眼瞳里晃着一片红色的水光。
  纪湫胸口哽得难受,咧嘴一笑,朝他伸出手臂,“临别抱一下吧。”
  她笑得还是那样美好,即便泪光莹然,却还是比春日的太阳更明媚耀眼,更温柔美好。
  商皑忽地心间紧缩,一把抱住了纪湫。
  他死死环住她,将牙关咬得发麻,眉宇悲痛地抽拧着。
  纪湫深深地感受着拥抱的温暖,在他宽阔的肩上,勾出一抹幸福感激的笑,“商皑,我不后悔来这里走一趟,也不后悔认识你。”
  商皑充血的眼睛半睁开,睫羽不受控地抖着,声音像含了沙子,“那我满足了。”
  他挨着她的发丝,贴着她的身躯,试着去记住她的温度,她的感觉,她的声音,她发间的味道。
  商皑怕前去黄泉,会被强灌孟婆汤,于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又开始回忆,在脑子里熟练地重演起初见与情动,深爱与痴恋,以及她每一帧的回眸和微笑,生气和狡黠……似乎在极力地把这点点滴滴往灵魂深处镌刻。
  如果注定要遗忘,那也要记到最后一秒。
  “我爱你,即使我进入轮回,被割走了记忆,忘记了你的名字,你的模样……但我也绝不会忘掉我爱你的心情。我们的爱情,不在我的脑海里,而是在我的灵魂里。”
  纪湫抽噎两下,又慌张地屏住呼吸,才终于忍住了哭泣的冲动。
  她开口轻快,“商皑,我不会想你,你也不要想我。”
  耳畔“滴滴答答”地响起最后三秒的倒计时。
  商皑紧绷的身体颤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衫,伤心欲绝,张了几下嘴,却没有声音。
  艰难而痛苦地努力了许久,才总算是勉强平静了一点,却是说,“也好……你不要想我,等我找到你,我们再说一辈子。”
  空气里的花香淡了,四面飞来很多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商皑的身体也开始变成了细细小小的光点,开始随着风慢慢地飘开。
  纪湫鼻子酸得呼吸不过来,束手无策地将他抱紧。
  她声音变了调子,“商皑,之前你说希望我能爱上最真实的你。我想说,你在我心中,只是看起来讨厌,但其实是内心是很温柔的人。”
  他的幸福地唇弯着,手指拂过纪湫最后一缕发丝,便像粉末似地散了。
  那缕头发,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花海亦如往常,只是花海前少了个人。
  =
  眼前是裂开一片白光。
  刺目,晃眼。
  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楚。
  “您好?”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病房里变得嘈杂起来,有人急不可耐地冲进来,在面前喜不自胜。
  然而千言万语,还是只小心翼翼地说出一句话来。
  “感觉怎么样?”
  迟迟没有回应,面前的男子神色忽然变了,笑意从眼睛里退却,慢慢不敢看,头低得很下去,掐着手指咬白了唇。
  “因为无法接受事实,您已经这样很久了,我们都很担心您。”
  对方抬头紧张地撇了眼,又避开,鼓起勇气,深吸了口气,才又道。
  “关于您妻子的死,我们很抱歉。是我能力不足。”
  后面的话,商皑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把面前的人抓住,“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93章 他舍不得,舍不得啊…………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把面前的人抓住,“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树看着面前形容枯朽的男人, 既痛心, 又害怕,“是我们的能力不足……”
  “不是, 你刚刚说谁去世了!”商皑几乎是吼了出来,但声音经过他干涩的喉咙, 却喑哑得不能听。
  夏树有些惶然, 结结巴巴地回应他。
  “当时我找到了办法, 正准备通知纪小姐, 就听闻西边水闸突然开了。”
  “后来我们去到沙滩,发现了你们, 但可惜只救回了您。”
  ……
  商皑神色瞬间就愣住了。
  高大消瘦的身体一下子摔了下去,无力地坐在了床上。
  一阵头痛欲裂,记忆翻涌而来。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金黄色的沙滩, 霞光璀璨的天空,浪涛拍岸的声音。
  以及眼前慢慢失去呼吸的纪湫。
  来自海外的著名心理医生, 声音温和地跟商皑讲述这些天发生在他身上的情况。
  商皑麻木地坐在床前, 也不知道在听没有。
  医生说, 因为无法承受妻子在眼前死去的痛苦, 他患上了精神失常, 在床上不眠不休三个月, 不认人不记事, 不说话不进食。
  直到团队尝试各种办法进行精神干预,他于今日才彻底醒了过来。
  纵使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
  纪湫在海中撞上礁石, 脑部受到重创,不治身亡。
  外面正值初夏时节,清晨的阳光带着喜人的凉意。
  夏树站在商皑的身侧,试探地开口,“因为纪小姐之前吞下伊瑟拉瑞,所以骨灰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下葬,现在还被固定保护在实验室。您要去看看她吗?”
  商皑手指慢慢地收紧,指骨发白。
  深深地提起一口气,又颤抖地呼出来。
  “好。”
  他沙哑地应答,带着无声无息的绝望。
  前往实验室的路上,夏树在车中一句话也没敢说。
  后座的男人,形容憔悴地看着窗外,神情呆滞。
  身为A城名流中的翘楚,商皑曾经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然而不过短短数月,就瘦成了一副骨头,分分钟就会被风吹散架似的,连走路都需要人扶了。
  夏树难得地没有多少话,只是带着商皑经过一扇又一扇门,最终他往走廊对面一个小门指去,“纪小姐就在那里。”
  商皑拂开夏树搀扶的手,迈腿困难,吃力地朝前走去。
  他今天脱掉了病号服,换上了庄严的西装。
  然而曾经在他身上那样服帖的衣服,如今却显得有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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