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睛亮了亮,“难怪!你们南方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跟你一样漂亮。”
纪湫察觉到了什么,疏离地勾了下唇,“没你女朋友漂亮。”
果真青年脸色就僵硬了,不过很快,纪湫就听他叹了口气,“你以为呢,能看到的地方都动过,哪有你这么天生丽质。”
纪湫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直把他望得视线发虚,另寻话题。
“说起她……我今天其实觉得挺抱歉的,她这都是被家里人宠坏了,原本就是她不对,踩了人也不道歉,我在旁边其实是有点惭愧的。”
纪湫眼睛一敛,把目光收回,无论他眼神如何恳切真诚。
青年看她冷淡至极,似乎有些着急了,“你不会是在怪我当时没站出来吧?我也想啊,只是她不是那种能控制情绪的人,如果我不向着她,她恐怕会不依不饶地闹,我也已经快受不了她了。”
纪湫依旧只是看手机。
青年抿抿唇,又注意到纪湫的脚,“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纪湫持续无视。
可能是看女友快回来了,他急的凑得更近一分:“是不是她给你踩伤的,实在抱歉,我愿意承担所有费用,请给我一个机会行吗,对了,我把我的微信给你。哦还有,这顿冰激凌我请你。”
纪湫最开始以为他是想为自己女朋友打抱不平,没想到是趁女朋友不在撩妹。
这种虚伪低级的渣男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纪湫瞥了眼青年双手呈上的二维码,又看了看自己这部蓝蝎会内部手机,意调深沉地问他,“你都不问我是谁,什么身份,就敢加我微信吗?”
她倒是敢保证,只要他敢扫,小命至少会被蓝蝎会攥个一年半载。
青年怔了会,却倒像是被纪湫这抹冷峭讽刺给勾到了。
他倚在座位上,故作深沉,凹了个造型,“反正……你跟很多女生不一样,你知道吗,你的眼神里有故事,笑容里面也有味道,不像那些咋咋呼呼的,跟一杯寡淡的白开水一样,可你让人一看就……哇,是一杯烈酒,伏特加,你知道伏特加有个不为人知的外号吗?深藏不露的大佬。”
伏特加:我没有这个外号。
纪湫有理由相信,这个男人大概是误会了她刚刚的话。
男人见没得到纪湫的回应,难免有些难堪。
但沮丧过后,反倒越挫越勇。
“你脚还疼吗?要不我给你处理一下吧。”说着就真的跑到了对面。
纪湫只觉得这青年无礼得不可置信,不悦地把脚收回了。
那人扑了个空,可非但没有退怯,反而越发殷勤,“你放心,我特地学过医护,一定会处理得很好的。”
青年伸出手就要碰纪湫伤脚,然而就在这时,他身侧的椅子忽然就被人提起来。
眼见那冰冷细长的金属腿脚,就这样穿过青年指头缝隙,利落地砸到地板上。
声响不大,却骇人至极,连带着那块地砖都悚然一惊。
青年呆了。
他像个石雕,保持着单膝弯腰的动作,僵硬地把鼓起来的眼珠转向手指。
指头们正不受控制地上下乱晃,像在拿空气弹肖邦。
曾几何时,这凳子腿如果往左再移半毫,他的食指指骨毋庸置疑已经粉碎了。
青年尚且还惊魂未定,那人又坐了下来,两条笔直长腿盛气凌人地撞进他的视线之中。
青年就迎着那腿,一路胆战心惊地往上瞧,对上一双眼睛。
那眼睛很黑,像夜一样深不见底,藏匿一切。
他只是淡淡注视着,青年就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中不断地缩小,再缩小,直至最后成为一粒尘埃。
他无所适从地咽了咽口水,不知眼下自己该作何反应,却没想到头顶上的男人率先神色有了变动。
商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外套,朝他轻描淡写地垂睫点了头,很快就又转过面去,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落得了无踪迹。
青年眨眨眼,呆若木鸡地从金属凳子腿边收回手,怔怔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但目光却还复杂地打量着邻座,尤其是那个忽然出现的男人。
他若无其事礼貌问候的模样,就好像要断别人手指的不是他。
青年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生气,正准备好好质问一番,就看见商皑歪着头扫了下桌底,很快又抬眸看向对面,“脚又磨破了?”
纪湫眉宇折起来,“关你什么事。”
商皑静静地看她,“你是因为我才生气的,当然关我的事。”
纪湫眼睫微掀,过了会又把胳膊环起来,靠在卡座皮椅上,眉头重新又蹙了蹙,“谁说我生你的气,你以为你是谁。”
商皑倾身,修长白皙的指头交握在桌面上,从宽直的两肩到劲瘦的手臂,自成一条流畅漂亮的线条,让人看了很有一番想要描绘的欲念。
沉凌的眉梢微挑一下,仔细看她的眼里,带点半真半假的无奈,“你既然没有生气,那为什么嘴巴像个锅盖。”
纪湫一听气坏了,正瞪大了眼要反驳,就见商皑伸出手臂,温热的指尖戳到了她脸颊。
肉肉的皮肤陷进去一个浅窝。
纪湫望着他,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刻,随着商皑商皑指头往上,她脸颊的肉也随之牵动,嘴角硬生生有了个向上的弧度。
纪湫正满腹莫名其妙,无言以对,又看他瞳仁挪回,对上她的眼,语气颇为满意,“这样才对。”
纪湫隔开他的手,气呼呼地横着眉,“你嘴巴才是锅盖。”
不等商皑回答,一个陌生的声音冒出来。
“那个……你们两个是?”
青年困惑至极,愤怒至极,幽怨至极,连眉毛都是一根挑起一个压着,表情怪异得不行。
他刚刚不知张了多少次嘴,结果被无视得干干净净,让他这个为撩妹而差点断掉手指骨的人情何以堪!
好歹也死个明白不行吗?
纪湫和商皑不约而同从他身上扫了一眼,最后异口同声。
“不知道。”
“得问她。”
青年眉毛挑得更夸张了,活脱脱一个真人表情包。
半秒后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有希望了,可正打算朝纪湫开口,就听商皑笑了一声。
笑的时候只咧了下左边的嘴角,慢悠悠地把视线转到青年身上,一双眼睛静水深流。
不疾不徐地告诉他,“我的身份可太多了,保镖,下属,受气包,商品……”
纪湫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斥止他,“行了,不要再说了。”
商皑朝纪湫看去,眼里盛住的笑容愈加炽盛夺目,“玩具,活体宠物,奇迹暖暖换装女儿,工具人儿子……”
“你够了!”
“……亦或是老公?”
纪湫哽住。
青年被震得一愣一愣的。
三方皆无言。
对面商皑好整以暇。
纪湫已丧失语言组织能力,在桌面上捏着拳头,心里嘀嘀咕咕——鲁莽了、大意了、鲁莽了……
而本就是雕像的青年,表面的石膏层好像又多刮了一层腻子,如今更是硬邦邦的。
就在这个时候,玻璃门的铃铛摇了摇。
满妆的姑娘重新出现。
她开心地挎着自己的小皮包,“亲爱的,我回来啦。”
话音刚落视线一转,忽然注意到商皑,她带着美瞳的褐仁骤然缩了缩,跨进座位的两条小细腿也跟着迟疑了片刻。
青年听见自己女友的声音,下意识看了下手机。
十三分钟,比她平时出去耽误的时间少了一倍多!
这次未免也太快了,差点就露出了马脚。
他方寸大乱,心脏跳得飞快,以至于根本就没注意看女朋友的眼神。
直到女友把他的胳膊狠狠一掐,他始料未及,痛得大吼一声,吸引了两旁顾客的注意。
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女友满面羞红地踢桌子,“你干什么呀!至于这么大声嘛。”
然后就拼命示意他看手机。
青年慌忙地点头,把手机翻过来。
微信对话页面完整地呈现在面前。
三十分钟前历史记录。
【亲爱的,你看见了吗,刚刚那个女人就是今天上船的时候插队的那个,我气死了,在你不在的时候,她还无视我,还翻我白眼,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我靠这这女人也太猖狂了吧。】
【我要想个办法对付她,不然我可能几天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你要怎么做宝宝?】
【你看她一个人来吃冰激凌,绝对在生活中人品很差,在班上在单位哪里哪里都被孤立的那种人!从今天她对我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就看出来了,这种女人一定没男人喜欢,所以吃冰激凌都没人陪。老孤寡,真可怜。我要让她知道自己错了,让她意识到自己没人喜欢的悲哀,让她明白什么才是人见人爱的绝世小可爱!】
【那我配合你?】
【嗯!】
现在。
【亲爱的,她对面怎么突然坐了个男人,他是谁啊?】
青年脑海里飞速回忆。
工具人受气包?变装女儿?买来的下属?包·养的宠物?
不对不对,他不是说的这些。
青年的记忆已经彻底混乱了。
但这不要紧,姑娘就不信以自己丰富的经验探索不出答案!
她托着下巴,眼睛从头发丝的空隙悄悄打量过去。
男人的肩线和手臂条件都十分优越,优雅微敞的两条腿也是长得惊心动魄,黑色制服包裹着白净劲瘦的肌肉,沉厚低敛的力量感从布料每一处纤维吞吐而出,只需在对面坐着,就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像草原上懒卧在巅峰,只需俯瞰从不出征的王者。
姑娘从小也见过不少男模明星,自以为也是在花丛绿叶之中长大,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气质的异性,当即两颊烫烫的。她有被惊艳到,但更多的是被吓到了。
没错,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他。
是怕领导,怕父母,怕老师……一切敬畏师长的那种忌惮和方寸大乱。
可这位令人退避三舍的冷悍男人开口却语出惊人。
“我吃穿用度生活所需都得靠你维持,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商皑凌厉的两道眉挑高,“来,把脚给我。”
惊!合着还是个富婆!?但这男人看上去也不是个小奶狗或者小狼狗啊!
纪湫腿交叠起来,伤腿便离商皑更远,“既然你有这种觉悟,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不让你做的你就连碰都不能碰。”
商皑眼里有笑,“我更懂什么才是对你最好的。”手在低处伸出来,不容置喙。
纪湫看了他掌心一眼,“你现在是在命令我吗?前不久才表现得一副很有规矩的样子,现在就准备以下犯上了?”
商皑眼皮一垂,直接从椅子上起身,迈出了椅子。
身侧两人莫名生出一种会被揍的恐惧,吓得连忙往边上退了半寸。
待看商皑走过,才松了半口气。
可下一秒,这口气又凉凉地被倒吸了进去。
只见商皑走到纪湫身侧,于众目睽睽之下,半蹲而下,伸手把她的脚踝握住。
纪湫措手不及,商皑的力道不重却稳实。
惊愕质问尽在眼底,商皑视若无睹,边给她擦拭掉伤口周围的污迹,边慢条斯理地道,“伤口不及时处理会发炎,我现在这个身份的使命就是要保证你的生命安全。除此以外,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得上你重要,包括你的命令。”
他冷淡地叙述着,神色甚至有几分公事公办。
手中的处理工作三两下就已妥帖完成,麻利整理医疗箱的过程中,抬了眼看她。
“底线之内,我遵守你一切命令。如果你敢违背我的底线,我就敢做你不让我做的所有。”
他站起来,俯身下去,伸出手把她愕然面庞边的发丝撩到耳后,眼神幽幽地盯着她,压着声音,声线醇厚,气息喷到她的面颊,“我的底线就是你,所以你最好也善待一下自己的生命。比如刚刚,你就需要三思。”
冰冷的气音,令人无端毛骨悚然。
纪湫心跳乱着,仔细体会着他的话,良久抬起一双沉黑的眼睛。
“你不是来道歉的,是来气我的对吧。”
商皑坐回对面,只是微笑。
纪湫抿了抿唇,却忽然冷静下来。
她望着他,眼里锐利的光芒弱了几分。
他的表情和语气显得这样冷酷骇人,但他哪有多少胜算。
也不知是掩饰还是伪装。
只可惜,纪湫依旧不能让他赢了这场赌局。
“那好,你说过不会骗我,但我要你答应我,做什么事情之前,要提前告诉我。不能擅作主张。”
商皑神色微凝,但见眉眼很快柔和了下来。
他双手缠紧,朝她笑开。
光从旁边照亮了瞳色,与此同时商皑望着纪湫,点了点头,“好,但同样的事情,你也要做到。”
对面人明亮刺眼,她眼眶微涩,唇角强撑着牵动分毫,“嗯。”
纪湫慢慢将目光投在花岗岩石面上。
她光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米白色台面里的气孔也无限放大。
没等她失神多久,服务员端着餐盘过来,声音像小刺一样,戳破她脑子里冒出的泡泡。
“您的冰激凌,请慢用。”
店里的手工冰激凌做得相当精致,冰凉的金属小碗中以花纸小杯做衬,中间还放置着各色各样的装饰花朵,冰激凌旋风像公园里林立的两颗树,书上装点着五彩斑斓小糖球,当之无愧为一件艺术品。
纪湫已经想好了从哪里下口,拿着小勺就朝着巧克力脆皮树挖去,谁知勺子不过才薅了点脆皮,就看那冰激凌碗突然滑向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