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谢过了四师兄五师兄,回了自己屋中,背出一个木制的小匣子。
朗清郎胧还没有离开,看她背着东西,便问:“这是什么?”
霜弥也大方地拉开屉子让他们看了看,里面摆着两枚圆滚滚的点心,是兽肉所制,看上去十分敦实。
“我要去送东西给一个朋友,四师兄、五师兄,再见。”
霜弥有礼貌地告别,朗清的脸色却十分别扭。
“朋友?喂,郎胧,她刚刚说朋友?”
郎胧沉凝着看向霜弥的背影,半晌点点头。
朗清直接炸了:“怎么回事!小师妹这么多年,明明就只跟我们两个玩,这蟾剑山上,哪里又冒出来小师妹的朋友!”
郎胧回过神来,斜斜地瞥了朗清一眼,戳穿道:“你何时与师妹成为朋友了?哪次不是你主动缠上去,还要找诸多借口。”
朗清倒吸一口冷气。
郎胧继续戳穿:“你还言行无状,惹得小师妹避之不及。”
朗清后退两步,睫毛频颤。
郎胧没有停下:“就这,你还好意思自称朋友。”
朗清单手捂胸,愤怒地反击了回去:“那你呢?冷冰冰的像冰块一样,小师妹跟你说句话你恨不得躲到西天去,你就比我好啦?”
朗清的输出得到了充分的效果,朗胧沉默了须臾,开口道:“快下雨了,回吧。”
阳光晴丽无边,慷慨地照耀着世间。
朗清僵硬地扭了扭:“啊,是、是啊,回去吧,收衣服去。”
两兄弟并肩前行,极有默契地不再提这回事。
霜弥背着木匣子来到山洞,失落地发现,之前放在洞口的药瓶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周围也依旧没有看到白狼的脚印。
她默默地捡了块石头坐下,拿出书接着之前的继续背诵,直到这本书翻到最后一页,也依旧没有白狼的踪迹出现。
霜弥低着头站起来,慢吞吞地从木匣中取出兽肉小食,低低地说:“你不来,我就吃掉咯。”
她一口一口地咬着,鲜肉腌制煮熟过,是蟾剑山的厨娘拿手的小食,汁多肉美,充分地刺激着味蕾。
但霜弥夸赞的语气却像是棒读:“哇,好好吃呢,都被我一个人吃掉咯。”
周围山林空寂,除了鸟儿扑棱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回应她。
霜弥手指顿住,合上小匣子,终于再也按捺不下去,快步走了出去。
那只白狼,无缘无故抛弃了洞穴,霜弥也不想小题大做,可是等了整整七天,都没有见到它的踪影,这让霜弥不由得怀疑,它是不是出事了……
霜弥紧紧地咬唇,既然等不到白狼,她只能去求助。
这件事上,她能想到可以帮忙的,只有一个人。
霜弥脚程加快,一路冲到了御风阁。
她撑着膝盖呼呼喘了几口气,咽了咽口水,朝前走去,克制地敲门。
“二师兄,你在吗?”
第7章 叫他来见你
她敲了两遍,房门便从屋内打开,光华灼灼的少年站在门槛内侧,隔着一拳的距离,垂眸看着她。
霜弥一路狂奔而来,面上绯红,眼眸莹润,因为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平日的规矩和敬重,仰着头尽力克制着、却还是急促地说:“师兄,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少年启唇,嗓音如玉石相碰:“何事。”
“前些日子,师兄从我衣领上取下的狼毛,可还在?”
霜弥眼中满是急迫的希冀,却不知为何,朗景淮在听到这句问话后,脸色微微变了变,再仔细看去,又是一片淡然,仿佛错觉。
朗景淮道:“你要那物作甚。”
霜弥连手带指地比划着:“书中不是说过,有那种以物寻人的术法么?我的白狼不见了,我担心它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
“你的白狼……”朗景淮低声重复了一句,不知是何滋味。
霜弥并未在意,只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期冀地看着朗景淮:“师兄,你还留着那簇狼毛么?”
朗景淮默默地凝望着她,摇摇头。
霜弥的神色被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失落覆灭,她脸色灰白地垂着脑袋,指尖懊悔地拧在一起。
也是,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特意留着。
见她失落至此,朗景淮轻咳一声,出言宽慰:“山中野兽,自有它的生存之道,一时寻不见,或许是事出有因,何必执拗。”
“不只是今天才找不到的。”霜弥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声音有些异样,“我每天都去等它,从未等到过。我落难时,它曾照拂过我,现在它行踪未知,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朗景淮闻言,半是愕然,一半也是有些难堪,略微焦躁地揉了揉鼻尖,偏头道:“无需自责,它定然无事。”
面前少女依然低着头,这话似乎没什么作用。
朗景淮顿了半晌,终于道:“这也不是难事,你若实在想找它……”
“真的吗?”霜弥话都未听完,便克制不住地仰头,直直地盯着朗景淮。
山风轻柔拂过,远处的星子已经慢悠悠晃过了云端,月牙儿澄亮精致,覆上一层蒙昧的橘色柔光。
少女粉腮捧雪,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下方缀着亮晶晶的泪痕,一颗泪珠还挂在下巴尖儿上,是方才她为了掩饰,不敢去擦的痕迹。
朗景淮的衣袖,被少女无自觉地轻轻扯住,像是小小的祈求,又像是自然而然的依赖。
他哑然许久,再开口时,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应诺道:“……是,寻到他后,自然叫他来见你。”
霜弥立刻欢喜起来,方才在她心中还天大的事,有了二师兄的许诺后,就仿佛变成了铁板钉钉一定能解决的事,霜弥努力克制着自己,对朗景淮连连鞠躬道谢,用力地挥着手告别,才转身离开御风阁。
走下石阶时,霜弥还是没按捺得住,仗着距离够远,师兄应该早已回房不会再看这边,也不再克制守礼,欢欢喜喜地一路蹦跶下去。
朗景淮倚在门框上,浅色的双眸轻轻松松地锁定着某个跳跃的小点,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嘴角却又随之翘起。
因得了朗景淮的承诺,霜弥安心之余,还十分亢奋,回到自己的青眉轩后,感觉浑身都是斗志,还能再背一百本书。
她放眼一望,书架上还有许多本书没背过,旁边标记着大大小小的数字。
霜弥正挑选着,却发现其中有一本书从前并未见过,书脊上也没有可以加经验值的字样。
她疑惑地拿起来看,发现这本书很轻很薄,并不是任何一种剑法,而是民间话本子里流传的一种小术法,名为“天眼术”。
虽然是传言中不着边的想象,但书上的内容却描述得有模有样,还配有插图,十分生动,霜弥一开始看就停不下来了,洗漱也在看,换了寝衣之后继续看,咬了个果子坐在床头,如痴如醉地翻。
也不知这本书是哪来的,翻到结尾了,霜弥忽然察觉不对劲。
“哎呀。”
霜弥举起手里的果核:“我都已经漱过口了,怎么又吃上了!”
霜弥只好又跑去匆匆再洗漱了一次。
晚上睡觉时,霜弥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这种梦她曾经也做过,无非是梦见自己拿着巨剑砍怪物,或者双手叉腰笑傲江湖,这次的梦里也依旧有魑魅魍魉,但怪异的是,霜弥只能看到它们,看得很清晰,很真实,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晚上睡得腰酸背痛,第二天被晨练的钟声敲醒,霜弥还觉得头疼得不行。
她揉着太阳穴爬坐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活动脖颈,忽然整个人一顿。
“系统。系统系统!”她在脑海中大声地呼唤起来。
“宿主,我在。”
霜弥瞪着虚空,实则是瞪着识海中的一张花纹繁丽、深紫厚重的卡。
“这这这、这是什么!”
系统探测了一番,道:“宿主,恭喜你获得了第二张卡,天眼术·lv1。”
天眼术?
好家伙,原来昨晚那本没有经验值的书,其实并不是书,而是一张卡牌。
居然就这么平平无奇地混迹在她的书架里,她根本没意识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这张卡是紫色的……还挺好看。”霜弥打量着这张新卡。
系统道:“是的,紫色代表更稀有的卡,它最高等级上限可达lv4,当然,每个不同级别的技能也不同。”
也就是说,这张卡最多可以拥有四个技能?霜弥凝神移到这张卡上,将它翻了过来,卡面上用线条勾勒着一只深邃迷离的眼睛,每一根睫毛都伸向远处,蜷曲成一个小卷,类似于耳朵的形状。
底下介绍着它的功能:lv1,可精准识别目力范围内污浊之气的所在地,时长十五秒,耗费体力值三十点。
污浊之气?凡有不当斗争,或心生恶念,便会滋生浊气,这张卡若是练到顶级,可以助她看清很多东西。
霜弥忍不住就要试用一下,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好像刚绕着山路跑了两圈似的,与此同时,而天眼术的卡面上显示经验条为28/100。
敢情她醒来腰酸背痛的,是因为在睡梦中就已经使用过这张卡牌了!
“宿主,有件事你要注意。所有卡牌的经验获取渠道都是一样的,所获得的经验值也是统一纳入卡池,由你自由调配的。也就是说,当你使用剑灵卡与人比试时获得的经验,可以用在天眼术卡的加点上;而你使用天眼术卡所获得的经验,也可以用在剑灵卡上。”
“之前宿主只有一张剑灵卡,所以所有经验都默认加在了剑灵卡上,而昨晚宿主在潜意识中练习了天眼术,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也会默认加在使用卡上。”
“已经加过的经验值就不可以再拿出来调换了,所以从现在起,请宿主合理安排经验值的加点。本系统建议,先从使用最频繁的卡牌加起。”
霜弥点点头。
她把两张卡比较了一下,虽然得到一张新卡很兴奋,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lv1的天眼术基础功能就已经很有用了,而且使用一次就会消耗大量体力,如果把它升到lv2,所消耗的体力会更多,万一出现有技能也使用不出来的情况,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剑灵卡,从一开始就是霜弥升级的动力,她应该还是会选择将大部分经验放在剑灵卡身上。
再者说,如果以后经过锻炼,固定下来晚上睡梦中练习天眼术的习惯,她就可以每晚积攒天眼术卡的经验,让它自己慢慢增长。
霜弥做好了决定,虽然累得很想倒下去再睡一觉,但还是不得不爬起来,加入了新一天的晨练。
晨练时,掌门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大消息。
因为世道变乱,各派弟子虽自觉组成了巡查小队,但每个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因此各派特地联合筹办宁定院,通过考校的弟子皆可加入,集训三个月,成为日后除魔卫道的栋梁之才。
宁定院,这名字一听便是正气凛然,听闻消息的弟子心中皆是升起万千豪气。
没有人想被拦在考校之外,能否加入宁定院,这可就是一道分水岭,加入的,便是栋梁,被排除在外的,即便是可以继续留在自家门派修炼,也将惶惶不可终日。
朔月门的亲传弟子只有六人,如今在家中修炼的只有四人,掌门朗陌巡视了一圈各人的神情,没有发现异常后,满意地微微点头,叫了这里最大的朗景淮到一旁叙话。
“景淮。”朗陌平视着他,摸了摸胡子,“前些日子的鼻痒症状,可好些了?”
朗景淮点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瓷药瓶,给师父看了一眼,闷声道:“好多了。”
朗陌欣慰道:“那便好。你那时嗅觉敏感,闻不得他人的气味,因此避到林中去,好在最后小门考还是及时赶到,又拿了第一。”
“这一次的宁定院,你不必说,自然是要去的,你底下的这几个师弟师妹,尚且年幼,到时还需你多加照拂。”
朗景淮点点头,很是可靠的模样,掌门走后,他拿出瓷瓶,在手心里慢慢摩挲。
这几个温润可爱的瓷瓶,一溜地摆在那个潦草的洞口,胖头胖脑的,一个挨着一个,看上去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却也笨拙得让人心痒。
晚上洗漱完,霜弥倚在窗前捏了捏自己的小臂。
纤细柔韧的手腕,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白,暖玉一般,按下去一个小小的坑就弹起来。
这段时间,她偷偷给自己加重了训练任务,干饭也比平时更香了,但身上就没看到变得结实些,还是软绵绵的。
她叹了口气,托腮杵在窗沿上,宁定院的考校可不像小门考,不再是两个弟子之间点到为止的较量,而是要进入试炼幻境求生的,到时的环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
月光下,花树岩石都被披上了一层静谧的色彩,草丛里跳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优雅地朝这边漫步过来,最上面的一层柔韧长毛在夜风中被吹拂得纤毫毕现,脊背上的肌肉随着它迈步的动作一起一伏,像一个小小的山脉,幽蓝的冰眸带着审视众生的君威,疏冷而高远。
霜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根本掩饰不住欢喜地用力招手,却不敢大喊出声,唯恐吓走了对方。
是白狼!
白狼果真好好的,而且还来找她了!
第8章 没有毛绒绒不喜欢梳毛
霜弥屏气凝神,紧张万分地待到白狼走到近前,她拍拍窗沿,用亮晶晶的眼神示意:快跳上来。
白狼似乎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越过窗棂,优雅地蹲坐在霜弥屋内的席子上,微微低头,吐出含着的一个瓷瓶,舔了舔鼻尖,沉默地看着霜弥。
他蓬松的大尾巴微微弯曲着,并在后脚边,整个狼看上去就是十分优雅,十分高贵。
霜弥兴冲冲地拔开药瓶,沾了一点药泥,轻轻靠近白狼,边说:“是二师兄把你送来的对吧?我就知道,二师兄一定不会食言!你也是,一只聪明的好宝贝狼!”
霜弥给它涂了药,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嘴里甜甜地夸奖它,又按捺不住亲昵地在它头顶揉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