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一掌拍向薛斐然,萧扶玉手脚极快,立马将薛斐然推开,戚德海一掌则拍在了二人身后的巨大酒缸上。
只听一阵细微的碎裂声,萧扶玉微微挑眉,“戚公公话说得太早了点。”
戚德海微怔,只见那酒缸顷刻破碎开来,一股汹涌的酒水倾涌而去,来势迅猛,直向二人冲击而来。
戚德海欲要躲避却被萧扶玉踩住衣摆,酒缸的碎片重重冲打在他那张老脸上,划得血肉模糊。
而萧扶玉连忙蹲下身,不可避免地喝了好几口酒水,趴在地上,趁着突如其来酒水的冲击力,卫玠趁此向戚德海出招。
尽管如此,戚德海仍旧心有提防,指间齐发数支银针,皆被卫玠以剑挡下,即便如此也没抵过霍方从身后偷袭。
戚德海生生受了一拳之后,满地酒水之处脱身而出,当即闷声吐出一口血迹,此刻他披头散发,满身酒水,尤为狼狈。
戚德海杀不了薛斐然,便心生逃跑,不过今日卫玠二人是不打算让戚德海逃走了。
而正此时,身着墨色劲装的云峥已至,他从庭院屋檐之上,半跪道:“大人,刑部提督已率人赶至醉音坊,尊听大人差遣。”
得知卫玠早有准备,招刑部的人赶至此处,戚德海老脸气得直颤,怒斥道:“你若敢动咱家,太后定不会放过尔等!”
卫玠提剑向他发难,言语冷漠,“戚公公蓄意谋害陛下,本已是死罪难逃,太后如何保得了你。”
戚德海掌掌挡下卫玠的剑,应对一人还行,若应对三人便分外吃力了,霍方混迹军中,在年轻一辈中,实力不菲,又来一个侍卫云峥,显然他难逃一劫。
果然不过区区几招,戚德海便被卫玠中伤大腿,倒于地不起。
不远处的萧扶玉耀眼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来,薛斐然连忙凑到她身旁,“陛下没事吧!”
萧扶玉顿了顿,摆摆手道:“朕是无大碍,就是有点晕,这酒挺...挺烈的。”
言语刚落下,便见刑部提督率人冲进庭院内来,当即将戚德海擒拿下来,卫玠则下令严查整顿醉音坊。
萧扶玉望了望眼下情况,不远处的戚德海的腿已被卫玠挑伤,行动被死死限制,让她叫了声好。
虽然此事之后,使得霍方暴露了立场,但这老东西栽她手里,可谓是大有所获。
戚德海落败后,尽显颓然之势,仍不忘怒视着卫玠等人,“太后迟早会来救咱家的,区区刑部岂敢与监察司相比!”
若不是他一时对薛斐然起了贪念,又怎会被擒下,早应将薛斐然勒死,何须动这恻隐之心!
萧扶玉冷瞥一眼他,大手一挥,“押下去。”
戚德海就如此被官兵以镣铐相扣,押着退下。
此时已是傍晚之时,夕阳余晖,晚霞映照,庭院内满是酒香,蔓延至后院之外。
萧扶玉全身湿透,酒味浓重,像个可怜的落汤鸡,尽显身姿秀雅,好在刚才众人的关注点在戚德海身上,卫玠将长剑收起,脱下外衣披于她肩膀上。
萧扶玉则看看卫玠的模样,方才是见他挡了一掌的,不知如何了。
碍于众人在场,二人没有过于的亲密,卫玠自然能感觉到她关怀的眼神,低声道:“一些小伤,陛下不必担心。”
萧扶玉虽还有挂念,但不好过多的追问,便轻轻颌首。
而一旁的霍方终于放下心,走到薛斐然身旁,倍加关心,而薛斐然的眼眸却眼巴巴地在萧扶玉和卫玠身上回来打量。
萧扶玉见此,开口道:“薛姑娘莫看朕,此行是霍统领向朕请命救你,你应该感激之人乃为霍统领。”
薛斐然转而看向霍方,愣了愣,便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这几日她是尝遍了人生苦味。
怎么都想不到曾疼爱她的家族,转眼就对她狠心抛弃,不管不问,祖母也没有以前那般慈爱。
来救她的竟是她不曾了解过的陛下,和最讨厌的高大个霍方,委屈之情顿时涌来。
霍方尽管粗糙,但哄起女子来还算分外小心翼翼,这不,轻轻拍姑娘的后背。
萧扶玉看着薛斐然,只道是这女子回薛家是不行了,估计早被薛家所抛弃,太后又岂会放过她,再者,入了这醉音坊,尽管尚在清白,在外人眼里也是个不清不白的名声。
这就得看霍方怎么安置她,若介于男女之别,萧扶玉身为皇帝,出面安置薛斐然也可。
萧扶玉满身酒水,脑子昏沉,也不能在此多待了,还需早些换身干衣裳,但她又不肯穿他人的衣裳,只能尽早回宫。
萧扶玉是喝了不少酒的,还没走几步,脸就红起来,终于走到醉音坊门口时,她的身子都撑不住,无力起来,还道了几句,“这酒后劲怪大的。”
卫玠几番想将她揽近怀中,却又碍于旁人,不得不保持距离。
醉音坊的事动静不小,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的,负责管辖京都的京兆府尹很快就得到消息,急急赶到醉音坊,连忙朝着皇帝行礼鞠躬。
此次陛下微服私访,整查醉音坊,亦是解决京都的一大毒瘤之地。更不用说此行将戚德海擒下,明眼人都猜到,陛下是要与太后撕破脸皮相对了。
京兆府尹声道必将醉音坊底下的黑市一同铲除干净,给百姓,给陛下交代,往后定不再劳费陛下私服暗访民情。
铲除黑市?因太后执掌监察司,这京都的黑市,早与她关联可不少,言下之意就是与太后立场相对。
卫玠见一向中立的京兆府尹站了队,应是凌雀山庄一案,和这次醉音坊拿下戚德海,使得京兆府尹对皇帝陛下改观,才就此作出选择。
奈何皇帝陛下此刻误打误撞喝了酒,醉醺醺的,哪里能猜出京兆府尹的心思。
她连道几声好后,就被卫玠把话接过来,吩咐京兆府尹协助刑部调查醉音坊一事,
随之,醉头醉脑的萧扶玉被卫玠扶上马车,起驾回宫。
而晚来一步的监察司被京兆府的人挡在醉音坊之外,乃为陛下口谕,任何人不得插手刑部整查醉音坊一案。
因此,监察司众人只能在外干瞪眼,忙命人将戚德海被擒的消息传往皇城慈心宫。
繁华一览无余的京都城中,灰暗的天色渐渐笼罩,街道上百姓已点上灯火,烟火气息十足。
回宫的马车上,云峥坐于车前赶马,车后还有数名护卫紧随,一路行驶,道路平坦。
车厢内,萧扶玉醉意朦胧,湿哒哒的外衣已被脱下,放置一旁的坐榻上。
萧扶玉觉得冷,指尖冰凉,只顾着往卫玠怀里钻,身上的酒水将他的衣衫都弄湿,脸蛋又烫烫的。
卫玠拿这个小酒鬼没法子,只能任由她趴在他身上,时不时催促云峥快些。
萧扶玉是有些迷糊了,扒着他的衣襟,问道:“可有受伤,方才有见你吃痛,我帮你揉揉。”
“乖一点。”卫玠用巾帕擦了擦她的湿发,“陛下不压着臣便已很好。”
萧扶玉将手伸进他衣襟里,揉着他的胸口,动作轻缓,“可是这里?”
见卫玠下意识低眉,没有反驳,她忙哄着道:“不疼不疼。”
被酒水洗了个澡的萧扶玉,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酒香。
卫玠微顿,胸口处隐隐的闷痛被她一点点揉开,他轻轻揽着她的腰肢,道一声谢过,薄唇轻蹭她柔软的唇瓣,好似尝了口酒。
第49章 醒酒 留下来,我想和你在一起
待马车停在宫阕外时, 天色已完全黑下,四处灯火阑珊,显得有些灰暗。
苏长瑞早已命人抬着龙辇前来接应, 仅点着一盏灯笼,并不张扬。
马车处, 萧扶玉将手放在卫玠手上,踩着梅花凳下车, 因酒的作用, 她身子有些不稳。
萧扶玉指间微微握紧卫玠的手, 轻语道:“今日卫丞相不得回府。”
卫玠的衣衫有些凌乱,抬眸瞧她,面颊红扑扑的, 一身的酒水,衣衫潮湿,尤为狼狈。
他还未开口回话,萧扶玉便佯装脚下的梅花凳不稳,朝他倾倒过来, 卫玠只好托稳她的身子, 她则在他颈窝处,轻声细语道:“留下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
说的小声, 仅卫玠听得清, 他微微抿唇,将萧扶玉扶端正, 下了马车。
一旁的云峥不解地看着二人,但被自家大人横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卫玠知道她是醉了,却任由她牵着手, 苏长瑞将厚实的裘衣给萧扶玉披上,以免着凉。
在灯火阑珊的宫廊中,萧扶玉被抬回玄华宫,沐浴更衣洗去身上酒水,也不知她误打误撞地喝了多少,迟迟没能醒酒。
寝殿宽敞,灯火通明,地上陈铺着柔软的绒垫,摆一檀桌上面置放着一碗醒酒汤,还有些药瓶。
五月的夜并不寒凉,萧扶玉身着一拢淡金色的华衣卧在绒垫上,身段窈窕,纤腿白皙。
她双眸半阖,似在小憩,即便沐浴过后,脸上的红晕都还未消退,清理过的长发已被侍女擦干,披搭于肩膀,再无半点酒水气息。
卫玠沐浴出来,见到的便是如此的画面,萧扶玉是由侍女伺候更衣的,眼下又在绒垫上睡着,一旁的醒酒汤她一口没动。
今日的确是有些疲累,不过结果是好的。
卫玠走过去,俯下来欲将萧扶玉抱起来,手掌刚揽上细腰,她便转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
二人相坐而对,萧扶玉轻轻打了个哈欠,还在有些昏沉,却问道:“今日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从醉音坊里头出来,她都迷迷糊糊的,也没弄清怎么一回事,就被带上了马车,只记得按着卫玠揉胸口,揉着揉着还净将他的衣衫弄乱。
萧扶玉的衣衫宽松,衣口处肌肤雪白,卫玠的视线缓缓掠过,淡淡道:“刑部已将戚德海关押至地牢。”
卫玠神色平静,伸手拢着她微敞的衣口,“方才慈心宫来人,苏长瑞以陛下酒醉为由给挡了回去。”
他口吻说得轻描淡写,分外淡漠。
萧扶玉低眸瞧着他修长的手指将衣口拢好,还贴心地将扣子系上,将那抹春色遮掩的严实。
她微微瘪唇,分明自己是露给他看的,这倒好,他给系上了,生怕她衣衫不整。
萧扶玉抿着唇,转而看向檀桌上的药瓶,是怕卫玠胸口的内伤严重,让苏长瑞去刘太医那拿来活血通络的药。
她往手掌里倒了一粒,轻轻道:“缓解内伤用的。”
言罢,便塞进他口中。
卫玠平静地咽下去,尝了几口茶,这伤只是不算重,他本不打算管,奈何她挂记着。
卫玠刚将茶杯放下,萧扶玉便探过来,轻轻扒着他的衣衫,之前肩膀处的伤口差不多已愈,仅剩淡粉的疤痕。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正低着脑袋看他胸口可有淤青,卫玠的手掌捧上她的脸蛋,将脑袋抬上来。
二人相视着,萧扶玉轻轻扬唇,他的衿带也被弄得松散,卫玠开口道:“陛下把醒酒汤喝了吧。”
萧扶玉的面颊轻蹭他的手掌,道:“我已经醒酒了。”
言罢,她探着身子,扑过来将卫玠按倒,双膝跪在他腰间两侧,伏在他的身上,轻轻道:“你搂着我。”
卫玠看着她红润的面容,微微侧首,在檀桌底下发现被藏起来的酒壶,看来是喝完的。
皇帝爱酒,是朝内外官臣皆知的事,自成婚那回被他勒令不得随意喝酒后,她便没怎么碰到酒,这次尝了点味后,馋了吧。
萧扶玉带着水气的桃花眼还在看着他,卫玠回过眸来,道:“陛下又喝了?”
萧扶玉一顿,然后摇头,“没有。”
卫玠的目光从她的绛唇滑落到玉颈,不知何时,衣口上的盘扣又被她解开了,衣底下的肌肤一览无遗,隐约可见那淡淡晕红。
他双手握住她的细腰,微敛心神,“陛下不是困乏?”
萧扶玉并没有立马回答他,柔软的身子趴下来,凑近他的薄唇轻轻舔舐,温软可人,来到他的唇齿间,却被他咬了一口舌尖。
萧扶玉缩了回去,瘪嘴瞧着卫玠,只见他轻叹一声,揽着她坐起身来,温和道:“醉了就好好歇着。”
言罢,卫玠便将萧扶玉打横抱起来,往屏风后的龙榻而去,如这一折腾,有不知要过多久。
回到玄华宫来,宫人便忙着清洗她身上的酒水,好容易了事,她又空腹喝酒,这么久来什么都没吃,他看她是喝酒喝饱了。
萧扶玉被卫玠放在龙榻上坐好,玉嫩的小脚垂在榻前,轻轻拢好衣衫,又见他将醒酒汤端来。
在卫玠微冷的面色下,萧扶玉只能老实地把醒酒汤喝下,这汤是清甜爽口的,喝起来滋味还不错。
萧扶玉心绪微敛,忽然想道:“太后明日应该会来找朕要人。”
卫玠淡然开口,“陛下知道怎么做。”
太后如心系戚德海,自然会来同陛下讨个说法,无论如何人是不会放的,陛下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萧扶玉瞧着他手里的羹匙,盛着淡金的汤,启唇喝下后,道:“若不放人,应少不了太后的报复吧。”
卫玠眸色温和,语气却分外冷沉:“即便有,那也只是暂时的。”
待到金羽令制成,接下来便是该翻出几年前卫熹的案子,卫熹乃为卫玠的二叔,也是最后接手谍阁首尊的人,自他一死,监察司便落在太后手里,且死得蹊跷。
萧扶玉轻睨着他,不再言语。
待她喝完,苏长瑞便令人端来一些清淡的菜肴,蛋羹,闻见香味,萧扶玉便有些饿了。
但由于喝了一碗醒酒汤,肚子里也装不下太多,最后吃不下的,是让卫玠解决了。
夜深人静,不久后寝殿内的灯火熄灭,候在外间的侍女不动声色地准备退下。
或许是酒散了,萧扶玉安静不少,也困倦不少,趴在卫玠的胸膛安然入睡,气息温热。
第50章 细雨 “你今日不准回府了!”
一夜无梦, 无人打扰。
萧扶玉醒来时,天色尚在麻麻亮,伴着丝丝雨声, 五月之后是梅雨季,往后的雨下得会更多。
幔帐内显得很宁静, 除去雨水声,便是平稳的呼吸声。
身旁的卫玠尚未转醒, 睡颜安稳, 精壮的身躯也暖洋洋。萧扶玉倍感满足, 伸手揽了揽他,终于让她逮到一次他还没起身离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