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握住她细腰的手一顿,眸光动了动,高大的身躯依着她,上一世他从未听过她说喜欢,也不曾顺从过他。
如今倒有些不真实感,忽然想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他想要这一世的记忆。
第97章 离营 “你若骗人,我便给潇潇找个新爹……
主营帐外的士兵不多, 皆退在外围操练,没过多久,戈壁下起绵绵细雨, 士兵纷纷停了手中事物,前去躲雨。
军中参将在营帐之外等了片刻, 才见那身着劲衣的男人从中走出来,神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北疆本就干燥, 难得下雨, 使得天气湿润舒爽不少, 不过也寒凉许多。
二人走入军议帐内避着雨水,参将姓陆,在此军中颇为威严, 也是极为听从卫玠的部下。
早年曾是追随前谍网司的谍者之一,历年潜伏于大周之内,之后谍阁关闭,也就断了联系,算是半个自己人, 若不是有他, 卫玠没那么容易摆脱大周林虎的控制。
二人立于帐帘前,卫玠开口命他勿声张方才看见的。
陆参将也是个有眼见的人, 回道:“那是自然。”
只是不解在此之前, 每当提起嘉帝, 卫首尊都极为轻蔑,短短几日, 二人怎在一起了。
卫玠打量几眼陆参将,因为突然落雨,盔甲上沾有几点雨珠, 询问道:“适才你如此焦急,所为何事。”
经刚才的插曲,陆参将差点就忘了,忙道:“清月城昨夜遭卫顼率军夜袭,势要大周交出嘉帝,到今早城池已失,长公主率军撤离,命你去往望月城支援。”
卫玠微微挑眉,将手负于身后,投身北疆三个月,其中拿下两座城池,由他支援林虎率队攻拿下来的。
明月城丢失,清月城随之也被攻破,大周局势动荡。
目前在卫玠手下不过区区三千兵力,这大周长公主不止一次召他归队,恐是已知晓嘉帝去向不明与他有关。
卫玠沉思片刻,才淡淡回道:“那便明日启程前往望月城。”
陆参将蹙眉,道:“那陛下呢......”
卫玠侧了下身子,“长公主不比大周皇帝,说是见一见也无妨。”
陆参将微微颌首,卫玠将袖中的书信交于他,神色淡漠,“秘密传给清月城卫顼,叫他不必担忧陛下安危,推进下一个城池便是。”
陆参将不解,“您这是背离大周了?”
卫玠并没有马上回答,有片刻的沉顿,才冷淡道:“我这是打算不插手北疆之事,隔岸观火了。”
他作为中间人,既与大周做过交易,又曾是嘉朝之人,如今旁观是最好的选择。
陆参将神色凝重,缓缓道:“若...周皇得知您失言,定不会放过大人您啊。”
卫玠回道:“无妨,他对我本就有设防之心。”
不然在此之前,也不会用林虎处处监视着他。
陆参将顿了顿,将书信收好,拱手回道:“属下追随卫首尊。”
卫玠单手揽他的拱手,淡漠道。“我已非谍阁首尊。”
陆参将道:“卫氏历来执掌谍阁,于陆某心中,是首尊大人无疑。”
军中帐内逐渐安静下来,唯有雨水落在帐篷上的滴答声,显得有些许空寂。
深秋日寒,再过几日便将立冬,待到初雪之时,这战役便那么容易打了。
......
许久之后,卫玠回到主营帐内,干净利落的劲衣上沾了雨水,发丝也有些潮湿。
因为转凉,萧扶玉缩回软榻上盖着绒毯,像是在细听雨声,但面颊却沾染着红云。
见卫玠回来,用她那双水润的桃花眼看着他,二人相视一眼,他却不作言语,神情自若地去到矮桌前席地坐下。
萧扶玉收回目光,绒毯盖着身子,白色绒毛蹭着她的脸颊,不知在想什么,鼻尖上冒起细汗。
那个玉坠还没取出来,好硌人。
萧扶玉喊了一声:“卫玠。”
那男人仅是看她一眼,神色自若道:“明日启程前往望月城,今儿多休息。”
此时细雨浅浅,落在帐篷之上分外醒耳。
萧扶玉柳眉微蹙,没在继续接下来的话,片刻之后,见他还不过来,便赌气似的不再理会卫玠。
她低下脑袋装作歇息,双腿紧合着,柔夷般的手指寻到那玉坠的项绳,细绳上是润润的。
营帐内有片刻的安静,萧扶玉抿着唇,玉坠藏得深,偷偷揪着项绳,轻缓地扯出来。
忽然她重吸一口气,脖颈上的铃铛响了响,声音引起了卫玠的注意,他抬眸看她,眼神沉凝。
萧扶玉轻轻哼了一声,将自己埋进绒毯里,卫玠站起身,缓缓走到榻前。
没等萧扶玉反应过来,他单手揭开绒毯,只见一双白皙的纤腿,冷风漏进来,使得她缩了缩。
卫玠的手掌有些凉,将她好不容易揪到口的玉坠又推进去,萧扶玉不禁颤声,抓住他的手,“你...!”
卫玠微微扬唇,目光落在榻上的湿润上,再抬眸看向萧扶玉,她面容烫热起来,单薄的里衣掩不住春色,脖颈上的铃铛分外可爱,身段玲珑有致。
他道:“雪儿还真是适合。”
说着,便用指尖拨动她的小铃铛,她面颊红扑扑的,眼眸也水润润的,搭在身前的小手还带着水气,是适才拿玉坠时沾的。
“我之前可有送雪儿铃铛?”
萧扶玉别着脸,回道:“才不会送这种东西呢。”
卫玠顿了顿,俯身欺压而来,用鼻尖蹭她柔软的脸蛋,亲热自然,“你看起来很喜欢。”
萧扶玉双手揽上他的肩膀,哼唧道:“你以前才不会这般磨人。”
卫玠在她颈侧嫣然一笑,大掌转而托起娇臀,二人亲密无间,抵肩相吻。
天气阴沉,雨水淅沥,满地潮湿,军营中也难得闲情下来。
许久之后,营帐内响起细微的铃铛声,一下又一下的,像是故意让铃铛作响,清脆悦耳。
直到雨水渐停,才没了那铃铛声,平静自然。
软榻前的方桌上摆放着枚白鹤玉坠,玉泽极好,泛着润色。
萧扶玉侧着身子卧在榻上,额边细发汗湿了不少,面颊的潮红还未彻底散去,不过已阖眸浅睡。
卫玠赤着上半身坐在榻前,将玉坠拈在手中,指腹轻拭,对于这枚玉坠的记忆逐渐浮现脑海。
即便心里在说怨恨她,可潜意识却在爱着她,或许他本身就是爱她的。
卫玠沉顿许久,最终还是取下萧扶玉颈上的金铃铛,换上那枚玉坠,被打扰的她轻轻哼声,容颜娇美。
......
被雨水浇过的北疆顿时寒凉许多,翌日一早,四野结上了冰霜,朔风瑟瑟。
营地很快就被士兵收整好,浩荡地摆好阵形,需尽早赶往望月城。
卫玠已换上飒爽的甲装,显得身形修长且威武,带着拒人千里的气宇,而后跃上马匹。
丝毫没忘萧扶玉俘虏的身份,所以又用绳索捆住她的双手,她带着帏帽吹起纱帏,露出冻得鼻尖红红的容颜。
萧扶玉揭下帏幔,眼巴巴地看着马上的卫玠,还不禁打了喷嚏,虽然马匹上风大,不见得暖和,他若不抱她乘马,就要被捆在满是用物辎重车上。
卫玠本想同萧扶玉避嫌,在她的眼神攻势下,还是拽着马缰,向她伸出手,也不知道为何,如今她这么爱撒娇。
萧扶玉露出笑颜,搭上那大手掌,被他拉上马匹,不如上次的隔阂,这次是乖乖地靠在他胸膛里。
卫玠用披肩捂掩着萧扶玉半张脸,包括小巧玲珑的耳朵,随之马匹小跑起来。
整个军队浩浩荡荡离开,沿着官道赶往望月城,与大周军队汇集。
朔风吹散了萧扶玉的额前碎发,眼睛一眨一眨的,心绪微沉,卫玠靠在她首侧,低声道:“一个时辰后,有个路口,我会在那里将你放下,会有人送你去清月城,如今清月城是嘉朝领地,不必担心。”
萧扶玉愣了愣,轻轻道:“你不是说不放我走吗。”
卫玠眸色沉着,“在我身旁不安全。”
明明是放她走,萧扶玉心里却莫名不舍,卫玠则浅浅地吻了吻她耳畔,以作安抚。
“你不会失言了吧。”萧扶玉眸色一暗,道:“朕会率军来抓你回去的。”
“放心。”卫玠轻轻勾唇,“答应你便不会失言。”
言罢,他扬了一下马缰,朔风寒凉,吹得萧扶玉眼涩,再过不久是要下雪了吧。
“你若骗人,我便给潇潇找个新爹。”
“......嘶”
萧扶玉的颈肩被他低首咬了一口,不得不说他咬人这个毛病得改。
第98章 一叙 “这雨该停了。”
寒风萧瑟, 枯叶凋零。
良久之后,在官道的分岔路口上,萧扶玉被卫玠从马匹上放下来, 她落稳身子,单手扶着头上的帏帽, 而身旁留了名护卫。
卫玠身形挺拔地坐在马上,手中的马缰拽直, 淡漠地看向她, 沉顿的神色像是在犹豫是否真放她走。
正在这时, 路沿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使得卫玠神色严慎下来,随之出现另一群大周士兵, 阵阵盔甲行动着,将官道的去向拦截。
萧扶玉当即心绪一沉,所出现的周军可远在卫玠兵马之上,且来势汹汹。
大周军队有序地停下步伐之后,只见威武高大的精兵之中, 一身甲装的明艳女子骑在棕马之上, 手持着一支长鞭。
“王军师,你这支军队可在路上停驻过久了。”
言罢, 她的视线逐渐转向站立与卫玠骏马旁的萧扶玉, 开口道:“果然, 嘉帝在你手上。”
卫玠神色冷漠凝视着那女子,萧扶玉的面容也随之冷沉下来, 这女子眉目昳丽,娇贵傲然,尤为熟悉。
正是大周长公主, 想来在此已等候多时。
卫玠淡淡道一句,“长公主。”
“做得不错。”程流霜扬唇一笑,指尖拈着长鞭柄转动,目光再次回到萧扶玉身上,“请嘉帝与我一叙。”
萧扶玉眸色暗沉,冷视着程流霜,今日是难以走脱。
......
天色阴沉,又再次下起细雨来,将官道上浇得潮湿,行军的士兵历来见多风雨,区区一点蒙蒙毛雨不足挂齿,皆站立于不远处。
八角亭中,萧扶玉的帏帽未揭,半掩着容颜,亭中一石桌,坐于桌对面的周国长公主神色平和,把玩着手中长鞭。
而亭中站立的卫玠,手负于身后,行到亭栏处坐下,外面的草木皆沾着雨珠。
程流霜眸色冷漠,却故作叙旧道:“好久不见,嘉朝萧皇帝,流霜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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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一见,已是前年,堂堂一国之君已成女帝,说真的,她倒还挺欣赏她,但也讨厌她。
她曾以为阿顼有龙阳之好,中意嘉朝皇帝,是她没想到的是,嘉帝本就是女子,是阿顼心心念念,忠于一生的人。
清月城失守之战,卫顼逼她交出嘉帝,殊不知现在她才见到失踪许久的嘉朝皇帝。
萧扶玉道:“你军侵扰我朝北疆一年之久,失信于当初做的边境安定之约,长公主不必客气这几句。”
程流霜停顿下来,眸色微寒,“而今嘉帝在本宫手里,尽可随意摆布,战争肆虐,百姓疾苦,若本宫那你换去北疆城池,战争停歇有何不可。”
这样的话语,使得萧扶玉想笑,北疆战役皆为大周所挑起,而今倒以百姓疾苦为借口,用她换取城池与和平,说得冠冕堂皇。
此时,坐于亭栏处的卫玠侧过首来,冷道:“你动不了她的,换城之言不过尔尔。”
程流霜侧首看向卫玠,他则解释道:“早在行军前,卫某便飞信于清月城,相信已有人前来接应陛下,若知陛下被俘,此有一战。”
卫玠看向细雨中的周军,看似威武雄壮,实则已然颓废疲惫,“大周已奋战多日,饱受嘉军追堵,以这样的状态能应敌多久,数日周军连连败退,长公主可有想过原因?”
程流霜沉着容颜,“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玠回眸看向她,显得十分沉静,“二十年前,嘉朝军队与大周之战,嘉朝征伐北方,一连拿下北疆,大周可谓是吃尽了谍网司的苦,数年不敢围攻嘉朝,而如今流霜公主又如何保证,你泱泱大军之中没有藏匿谍者?”
程流霜的神色显然紧张起来,当初早年大周败于嘉朝正是因情报泄露,嘉朝先帝率大军攻至大周,而谍阁首尊卫衡早已暗自入境,将谍网在大周建立。
一战下来,大周军内遍布谍网眼线,节节败退,致使北疆丢失,沦为嘉朝境土,大周不得不低首,签署停战协议,为根除谍者,大周用了数年。
程流霜嗤笑一声,道:“尔等谍网司关闭多年,如今一个残次品,何以与鼎盛时期的谍阁相提并论。”
卫玠目不转移,也随之一笑,说出了模凌两可的话,“那长公主认为卫某为何会出现在大周?”
程流霜眼中镇定逐渐散去,“所以说一直以来你皆在假装失忆,欺骗我等?”
一年前北疆战役爆发,士兵在江河下流的大周百姓家中发现了浑浑噩噩,神志恍惚的卫玠。
大周皇帝得知之后,下令将他传入宫中休养,卫玠为嘉朝丞相,才智过人,深得嘉帝看重,早已声名赫赫。
见其神志恍惚,周帝便心生一计,洗去卫玠原有神志,以此人对付嘉朝北疆。
却在数日之后,卫玠主动与大周提出交易,他要的是整个嘉朝。
若他为了重建谍网司所做的局,那可想而知,城府之深。
八角亭外,细雨蒙蒙,已将士兵们的甲装彻底浇湿,官道泥泞,行军难走。
卫玠的右臂搭在亭栏上,神色淡漠如常,他在大周的确有秘密联络当年的谍者,但也是命其为自己效力,与嘉朝无关。
养伤近有一年,在此期间他也的确向周帝有所掩饰,掩饰自己不记得自己是谁,出身各地,只有对嘉朝的浓浓野心,如此赢来周帝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