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雕刻艺术她不懂行。但程奕这一手雕工不说唬住了她这个外行人,就是姜工也以为这是她朋友买来送她的。
要说先前他办公室那极具艺术表现力的青蛙,是写意。那她手里这只一目了然的小河鲀,则毫无疑问是写实。
唉,程奕他厉害着呢!
一个理工科的男人,却充满了艺术细胞。只是他为何要雕这么一只河鲀送她呢?
张安怡同学揪着眉,咬&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
十天后,程奕递给她一只同样腮帮鼓鼓,瞅着象是只仓鼠的小木雕。这回张安怡不肯接了。她抿住嘴巴看着面前这只修长白皙,属于艺术家的大手不说话。
程奕等了等,轻叹了口气。他亦不说话,突的大手一伸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就将那只小萌物放进她手里,旋即他马上松开了手。张安怡立刻就急了,当场就要还他。
“给你,你就收着吧。随手刻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他垂眼望着她好温柔的说着。
张安怡瞥一眼手里黑红色裹带黄褐色纹理,瞧着色泽古朴典雅,捏着手感细腻柔滑的小萌鼠,压根不信。
她不懂鉴别木料,但有了前车之鉴,她觉得这东西好得很,也一定贵得很!
“程工,对不起。我真不能要!”她说:“太贵了!”
“不贵!”程奕眼儿不眨口气十分淡定的应道:“比上次那个更便宜。”
他不提还好,一提张安怡益发不安。那只小河鲀,她后头还了他几回。他硬是不要。到现在还躺在她床头柜里。心随念转,她毫不迟疑将小仓鼠放他桌上,转头坐下办公。
程奕又叹了口气,幽幽地看她。几秒后,小仓鼠又空运到她桌上。。
“都说送你了,你就收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好好工作就行。”
程奕用一种上司奖励下属的语气说道,声音温和而坚持。说罢,他就走了出去。
张安怡撇撇嘴,将做工精良的小仓鼠翻一个身,果然在底部看到了她的名字,以及“程奕友赠”这四个字。
她大概已经能笃定他并未因她上次的拒绝,而打退堂鼓?毋庸置疑,他在追她!不然他一个大忙人,没事何必要这般下功夫的向她示好,献殷勤?
只是他追求女孩都这样的吗……
关键他为啥一下送她河鲀,一下送她仓鼠的?还都是鼓着腮帮子的造型?张安怡着实纳闷。她有对他表现出喜欢这两类小萌物?
一刻钟后程奕回到办公室,不出意外看见那只花栗鼠再次回到了他办公桌上。他看了看埋头做事的姑娘,没有作声。面色不变的将之放进了抽屉。
这日下班临下车前,张安怡下意识打开自己的随身包,朝里悄悄看了眼,没见到那小仓鼠,她不禁松了口气。
拖他的福,她现在神经敏感堪比特工,并且经验丰富。这几天里,为那只木雕小河鲀的最终归属,她和程奕简直说得上斗智斗勇,两人默默出招你来我往,活似上演谍战片。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每次她还到他办公桌上,回去后那河鲀都会出现在她包里……
程奕余光中瞥见她的小动作,心内莞尔,面上声色不显。
等吃过晚饭,张安怡回房放下包,长长的吁了吁气。耶!今日狙击成功!她快活的皱一皱鼻子,感到些小得意!
哼哼,她今天特意将包一直挎在身上,包不离身就是吃饭也没取下来。叫程奕想故技重施也没辙!
她越想越乐没忍住咧开嘴巴,笑出了月牙和小梨涡。出于回味胜利的心理,她欣然打开包,正欲对着包搞怪,做鬼脸。
然只一秒,她刚挤了眉毛龇了牙的鬼脸瞬间凝固。。
张安怡见了鬼一般的瞪着那只鼓着腮帮子的小仓鼠,脸上现出无比困惑的神情。她紧蹙了眉心,仔细回想。却想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只有程奕那张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的脸,嚣张的晃荡在她脑海里!
难怪他会那副表情!
张安怡唇角直抽抽,又气又费解!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她时刻防备着。。
他是妖吗?!
一个人生了会闷气,她索性坐在房里等加班的姜工回来。她想问问看,这次他这只小仓鼠又要多少钱?
※
姜世芹拿着小木雕看一眼张安怡,回过味来。
这大手笔!
小张这朋友啊,必是程工无疑!
“上等乌木!”相当乐见其成,原本便有心要撮合的姜世芹,只怕张安怡不能明了程奕的用心。即刻实话实说道:“这要买的话”
她朝张安怡伸出巴掌:“至少五位数!”
这一回张安怡不再吃惊。她很冷静的捏着小仓鼠敲响了程奕的房门。
“谁啊?”
“是我,程工。”
门里静了静,片刻后,门开了。换了家居服的程奕出现在她面前,脚边跟着他那只狗腿猫。
程奕表情闲适的倚着门框凝视张安怡,也不出声问她,只垂着眼帘专注的看她。她来做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
“程工,那只河鲀我收了。但这只仓鼠我真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这是张安怡思量再三后想出来的法子。收下河鲀,仓鼠还他。同公司共事,情面留一线。他花心思为她,她承他的情。他说是友赠,那她便权当他是朋友。大不了,礼尚往来,等回头发工资了,她给他回赠一份礼。虽然这个想法,让她肉疼不已……
“花栗鼠。”程奕却道。
“嗯?”张安怡莫名。
“它是花栗鼠,不是仓鼠。”
程奕拿指隔空点了下她手里的小萌物,语声优雅慢条斯理道:“仓鼠没有这样的大尾巴。”他对上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意有所指的接道:“仓鼠也没它眼睛大。”
张安怡一脸懵的看他一眼,再下意识低头瞧一眼他嘴里的花栗鼠。好吧,是她眼拙。这只“仓鼠”的确有条大尾巴,还有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老实说,真可爱的紧!讨喜程度与那只河鲀不相上下。可惜,实在太贵了!
“程工,时候不早,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这花栗鼠你收着吧,下面那名字劳烦你自己再改一改。”
“为什么肯收河鲀,却不肯收它?”程奕轻问。
张安怡在心里撇嘴,心说,装蒜的家伙!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肯收?你难道会不清楚!
五位数的鼠辈,她哪里要得起!
果真美人有毒!
程美人腹黑得很!
多斯文雅正的一张脸,骗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哄她说这只鼠比河鲀便宜!
总之,她是绝对不会要了!上万块的礼,她可还不起!
“太贵了!我问过姜工,这是乌木的呢!这么贵的礼,我不能收!程工,你别为难我了。”
程奕望着她,默了默,随后他淡淡声说了句:“那就做我女朋友啊!做了我女朋友就不用感觉为难了。”说罢,他抿了抿嘴,面颊发红有些腼腆的样子。
事实上,生平第一次主动追求一个女孩的程奕,对自己这种近似耍无赖的行径,他还真挺不好意思。可是没法子,谁叫他就是喜欢她呢!
他现在也管不了什么有爱的纠缠是追求,无爱的纠缠是打扰这类情感箴言,明智道理。身为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怎么能轻易放弃!
张安怡听了他的话,不吱声。顿了顿,就想要蹲身将花栗鼠直接放到他门前。
“诶,你别放这啊!当心白小贱给玩丢了。怎么说也是我一片心意,你可不能这么糟践了!”
话落,蹲在他脚边这个以一己之力,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成功三级跳,从小白到白小淘,再迅速黑化为白小贱的狗腿猫,跟听得懂人话似,立即喵了一声。
张安怡终于忍不住板起脸来。
之前是谁说的,随手做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哄孩子呢!以前怎就没看出他这么坏呢!
眼见她面色变了。程奕也脸色一整,他直直的睇住她,深邃眼底一片浓黑。
“张安怡,送出去的东西,我是不会收回的。”他平静的望进她眼里,低低道:“你现在可以不接受我,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追求你!”
他说着,话锋一转口气也变了,不无委屈:“当初你暗里喜欢我八年,不也没经过我同意吗?”
第32章
黑夜里, 张安怡捏着气味芳香, 手感滑腻的花栗鼠, 凝着昏黑的天花板发呆。程奕那话生生把她给噎住。明明听着是歪理,不太有逻辑却偏又叫她无从反驳, 只能发愣的看他。
那一刻,对着他直勾勾专注无比的眸光, 那深幽幽黑润如墨的瞳仁, 她有些心慌,也有些悸动。是的,感觉不会骗人。在那当口对着他灼灼然, 一瞬不瞬的眼神,她竟有点心跳发慌。
欸, 程奕专注看人的时候,那眸子总是子夜般沉静, 深邃若潭。有无以言表,形容不上的迷人气质。若与他对视得久了,便直若要被吸进去一般, 叫人难以抵挡。
那会,他们俩静对无声。他不出声。而她则是被他弄得脑子短路,傻啦吧唧的说不出话。再然后, 他深深看她一眼关上了门……
留她站在门口同白小贱面面相觑望门兴叹。随后一人一猫对视两眼,在确认过白小贱的眼神后,张安怡拎着花栗鼠的尾巴闷闷回房。
到底是上万的小金鼠,真让白小贱给玩不见了或是玩坏了, 就暴殄天物,太可惜了!而且老实说,唉,她得承认,她居然有些不愿看到程奕因此而伤心。象他说的,总归是他一片心意。她不接收,但也不能如此随意轻慢。
许久之后,张安怡无声的叹气。她将花栗鼠放进枕头下,于心思纷乱中浅浅入眠。
次日,程奕在办公桌上看见那只花栗鼠,表情平淡没什么反应。似早有所料一样。
张安怡悄眼觑他,看到他面色无波,镇定自若的将之收进抽屉。旋即猝不及防对上他即刻看过来的目光。
张安怡冲他不大自在的笑一下,火速低头开机准备做事。自昨夜后,说不清道不明的她突然不太能面对他。无端的心乱。
程奕瞅一眼那迅速缩回去的脑袋,轻扬了扬眉,亦然跟着开机。既是小火慢炖,就不要着急。只是革命尚未成功,他呀,仍需努力!
中午做饭,张安怡看着锅里的汤走神。几分钟后,厨房内传来一声低呼。厅里的程奕大猫般敏捷又快速的赶过来。
“怎么了?”他急急的问。
“没事儿”张安怡有点讪讪的:“不小心给锅烫了下。”
“我看看。”她话音刚落,程奕已伸手捉了她被烫伤的手指定睛细瞧。
“我真没事儿!就烫了一下。”张安怡不好意思,下意识缩手。
程奕却是不让,他微拧了眉低道:“别动。”
待仔细看过后,他心中一松,口气不无庆幸的说道:“还好!不算太严重。”
说罢他即拉住她开了水龙头,替她烫到的手指冲水。
“想什么呢?心不在蔫的把手给烫了。”动作间,他垂眸睇她一眼,柔声数落。
张安怡脸有些热,默然不语。
她能说其实她刚刚有在想他……
鬼使神差的!
望着眼前男人干净又俊美的脸庞,听着他不掩关心与怜爱的话语,感受到他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在乎,和对她的照顾。还有在她鼻端萦绕的他身上那好闻又熟悉的松木味的温润清香。
张安怡心底有个小小的警铃,于无声处,一下一下滋啦滋啦的敲击……
是夜,张安怡看着日间程奕给她买的烫伤药膏,心绪复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今晚那只花栗鼠没有出现在她的包里,她暗自松了口气之余,竟又有股说不出的失落。
唉!张安怡啊张安怡,你也太不争气了点!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搅乱了心湖!
只是,她皱了皱鼻子,心中自嘲,有美若程奕款款而柔情,她为之心乱似也在情理。毕竟,她终究亦不过是个平凡女子。最要命对爱情,她还经验有限!
如是一想,张安怡决定不再为难自己深究这个问题。她惯性的选择再做一回鸵鸟。
转念想到今晚上依旧准点下班,因她烫到手指,而执意带她到外面酒店吃饭的程奕,张安怡揪起了眉若有所思。
这人吃过饭照样钻进屋子不见了人。他又在做什么呢?花栗鼠她已经还了他,而他貌似也予以接受了,没再固执的一定要给她。
那么他现在还干嘛呢?
如今张安怡不会再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不得不说,是程奕用行动给了她这样的底气。她有理由猜测,他仍然是为着她在捣鼓着什么。
现下对程奕那屋,张安怡其实很是好奇。她觉得那就象一个魔法房间,而程奕就是能鬼手神彩,变换神奇的魔法师。
张安怡这晚的猜测与好奇,在半个月后得见分晓。
这日两个人依然在酒店餐厅解决晚餐。自打她烫到手指,程奕便不肯再叫她做饭,即使她只是最轻微的灼伤。但他态度坚持。不让她做饭,他自己也不做。带着她在外面吃。
而他望住她的眼神,常常没来由的让她感觉他们好像在约会一样。对此,张安怡不自在,又心慌得厉害。
这会程奕将车停在巷口。临下车前,他侧头看一眼身侧的姑娘,眸光灼亮。张安怡心下一抖,无端的有某种预感伴着直觉令她着慌,直想要逃。她即时推开车门,走得很快脚步慌张。
“小师妹!”她听他在身后轻唤。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唤她。张安怡抿住嘴,顿一下,又快步的走。可是他拉住了她的手。
“小师妹,再给个机会。”他对她说,眸光深情笑容明亮。
张安怡抽手,程奕却不肯放。
“小师妹,再给个机会吧。”他又道。
张安怡抽不动,咬唇低了脑袋。
他这样拉她的手,她竟然只感到紧张。这叫她愈发心慌。她为什么不感觉生气!
“再给个机会,再给个机会,嗯?”
程奕定定的凝视低垂着脑袋,面颊通红的姑娘,看见她的睫毛不停的扑闪。他心中爱怜,一片软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