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予那边听到有声音, 也急匆匆的转过身跑来,一眼看到了跟丧尸缠斗在一起的谢幕霜和凝神前望的季浔:“怎么了?”
季浔纤长的睫毛上洒下一缕金色, 与眼中冰冷对比鲜明,她沉下声音, 低道:“准备好, 可能要来活儿了。”
这片林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他们,附近也没有什么活人,单只丧尸漫无目的游荡进了果林的几率,实在太小太小。
小到几乎不可能发生。
就像是蟑螂一样, 一旦发现一只,所存在的数量一定是你所看见的千百倍。
施予会意,肩并肩同季浔站在一起。
二人一手持刀, 一手摸枪,板着两张像是复制粘贴的冰块脸,背对刺眼的大太阳挺直腰板站立,其表情之大义凛然,眼神蕴含的视死如归,颇有一种万夫不当之勇的气势。
施予低声同季浔道:“我就说这里可能有人。”
季浔没被分散太多注意力,眼珠子都没多转一下,抽着缝隙回了施予:“你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你的言灵真的成了乌鸦嘴。”
施予:“这都是巧合,我之前猜东西也没中过这么多次。要是我真有言灵,那我说刚才那猜测才是我的错觉,林子里根本没有伏兵,你男朋友手底下压着的这只是自己跌打误撞找错了地方才跑进了林子里。”
季浔:“用老一辈的话讲,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施予:“你别这么迷信,这根说不说出来没关系。本来就是低概率事件,就算我不说它也实现不了。”
施予也不多费力气让季浔扭转看法了,她也闭上,了嘴深吸一口气,继续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警惕望着那看上去无害,却不知道还隐匿着什么未知危险的果林。
二人几乎认准,她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必然是一场硬仗。
十几分钟后。
施予和季浔很久没有在同一坐标下傻站着这么长时间了,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安全区的训练场中。
那是一年多前的夏天,同样的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在她们站军姿站成了兵马俑时,身材魁梧的教官拎着个木棍子,走在她们身后乐此不倦的击打着掌心。
果林前,这边俩人即将石化,那边谢幕霜和丧尸依然在比着叫,眼睛一只比一只红,叫声一声比一声大,让季浔不得不将眼神移过去,再次注意到了男朋友刚养好的嗓子。
默了片刻,施予抿了抿干在一起的双唇:“……咱们这两块风干人肉片是不够飘香么?”都在这干站着被风吹得人味散十里了,藏在林子里的丧尸大军为什么还不过来?
季浔:“按理说丧尸听到人类声音就会冲过来,这林子也没多大吧,不应该啊。”
施予:“难不成被你男朋友压着那个是丧尸中的冲锋队,它没回去,它丧尸战友就在林子内头安营扎寨了?”
季浔:“……”这想象力是不是有点丰富。
面前的情况有点复杂,无论有没有丧尸都能让站在林子前面的俩人担惊受怕。
但是她们仍是坚定自己的看法,相信自己的判断,坚持不懈观望着。
又是几分钟。
季浔听着树叶哗啦啦响出的调子像极了催眠曲,自己也要在这日光浴中沉沉睡去:“果林里面好像真的没东西。”
要么也不会十几分钟过去了,别说丧尸喊叫声,连条鬼影都没看见。
施予:“好像是没人,但这不合理啊!”
季浔默默转过头看她:“你实话实说,你家里原来是不是干神算子这行的。”
施予:“是个屁!我父母一个老师一个警察,一家子都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
季浔:“那唯物主义者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在这林子前面傻站着。”
施予:“因为我感觉这里面有丧尸。”
季浔:“……”
二人还不放心,壮着胆子往里面走了几步后,发现果林里除了虫子烂果这些农田标准配置外,确实是没有一只丧尸。
这次施予的感觉说准倒是也准,毕竟那只被掐的眼珠子都快弹到地上的丧尸还被谢幕霜压着,三人来的时候,的确有个丧尸,但也仅有一只。
剩下的都可以归咎于风动叶响和神经过敏。
谢幕霜早就喊累了闭上嘴,只有手下那只丧尸被捏着喉咙出不来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几声蚊子叫。
季浔转悠完一圈确保安全后,着急火燎过去接谢幕霜手上的活。
掐着正欢的手上倏然贴上一片温热,谢幕霜抬眼看到女朋友正蹲下身和自己对视,手还盖在自己身上,眼中饱含温柔。
季浔想说,让她来就可以了。
谢幕霜盯着女朋友一会,忽然大声的“嗷嗷”一嗓子,顷刻间恢复了叫喊声。
他毫不犹豫的扭过头,手背青筋凸起,把那只可怜的丧尸整的连最后的声都咽没了。
季浔:“……”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男朋友表现力太强也是个不太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他只想着在自己爱人面前露一手的时候。
季浔看着那只脖子都快断了的丧尸,眼中瞬间浮现出它吊着脑袋看自己的画面,连忙再次阻止道:“幕霜,你先放手,让我来好么?”
谢幕霜终于回过神,又一次从丧尸身上移开目光。
他定睛望着季浔,眼中满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自信满满的将女朋友伸过来的胳膊从自己面前移走。
然后拎起内丧尸的衣领子,扭了个头将它扑通一声扔在地上,换了个方向接着掐。
季浔看着他那闪着光的眼睛,誓必要把同类弄死的决心,无奈之下也侧过身,再一次按住对方的腕子:“幕霜你交给我来,我不想杀它。”
谢幕霜动作一顿,手中力道不由自主的轻了几分,眼中迷惑随之加深。
丧尸终于寻找了机会再次鬼哭狼嚎,其气势熟悉让季浔有一瞬间的神情恍惚:“嗷嗷嗷嗷!”
季浔面无表情:“幕霜,帮我把它立起来。”
谢幕霜乖乖照做。
一巴掌糊上丧尸的后脑勺,丧尸眼睛一歪,脑袋一耸拉,吵吵嚷嚷的气氛瞬间重归安静。
丧尸像个无骨虾一眼软在谢幕霜手上,谢幕霜还以为它死了,立刻面露嫌弃松开手,坐在地上的屁股转了个方向,两只泛着隐隐微红的爪子随即伸去季浔眼前。
抓疼了,要揉。
现在谢幕霜刚刚有了点人类体征,就算恢复触觉也不会多明显,季浔心里明白,但还是淡笑一声,将男朋友冰冷苍白的手放在膝盖上,温热的两指反复揉搓。
施予现在已经养成了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但凡看见这俩情侣凑一块,能自我屏蔽就互当背景板,刚才听见季浔那一番言论,也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你说不杀它什么意思?”
季浔正低头吹着谢幕霜的指尖,谢幕霜坐在她对面,又开心又得意的望着女朋友咧嘴,听到问话,她抽着功夫回道:“就是字面意思。”
施予明白了什么:“你不会真的想试试吧?”
她本以为那天车上,季浔说想万一丧尸都有机会能恢复神智是随口一说。
毕竟如此脑洞大开的设想,过于理想化的天真想法,听着笑笑也就过去了,没有人会真的费时费力,做这些吃力还不一定会得到回报的事情。
季浔抬起头,轻道:“这附近看上去只有它一只丧尸,就算把它带回去,它微弱的战斗力对我们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我们两个人加上幕霜,对付它还是绰绰有余的。且幕霜可以恢复,就说明丧尸仍然存有自愈能力,只不过需要些外在因素。”
“而这外在因素,是必须要与至亲有感情沟通,还是和人类相处时间较长自然就会被同化,我不知道,可能有一个是必须条件,可能两种都有。”
施予见她坚持,不得已叹了口气:“你要愿意试就试吧,对你干出来的事情到了什么地步我都不意外。”
她哑然失笑:“也是,跟你说的似的,万一呢。”
季浔一怔,片刻后也低低笑了一声。
这三个字本来是季浔用来自我打气自我安慰,慢慢的就演变成了对他人疑问的解释和说辞,再到现在。
她用一次次行动证明了,简单的一句话真的蕴含着某种力量,让所有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拥有了希望。
季浔跟施予谈着谈着话,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手头的动作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几句过后甚至直接停了。
“嗷。”
直到耳边响起了一声委屈的嚎叫声,季浔才回过神,抬眼就对上了谢幕霜拧成苦瓜的脸,心底一慌,赶紧找补了几下。
谢幕霜拧在一起的眉头略微舒展开一点,而后趁着女朋友专心揉手的时间,缓慢将眼神扭了过去,撇着嘴哀怨的看向施予。
施予:“……”
第44章 吃醋 “不速之陌生男丧尸。”
过了下午, 三人带着一兜子的水果,顺便扛着那只昏迷过去的男丧尸回了家。
这只丧尸看上去也是经历过大迁徙的,身上的衣服像极了加强版的乞丐装。
它身穿一身拉风的运动套装, 鲜红的背心加上深蓝色的宽松短裤,外面裸露出的小腿和胳膊结实而紧绷, 凸起的青筋也比季浔看过的普通丧尸要更加明显。
这要不是季浔和施予也都是练过的,谁也不敢说这只丧尸会不会比原来见过的那种一身肥膘, 看上去就三高的虚胖丧尸难纠缠数倍。
也因此, 二人一致决定, 要将它用更加严苛的方式捆绑住,也避免了万一它的力量大于平常丧尸, 真的会挣脱开安全区的绳索,在睡梦中对她们进行攻击。
有道是轮椅虽然没了, 但是轮椅的精神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那就是无论被怎么折腾,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量, 也要保持着身为椅子的职责,坚持到丧尸恢复了些许理智在彻底散架。
二人赶工改造出来的椅子也因此算是派上了用场, 不用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直接把丧尸绑在门面上当招财猫, 果断牺牲一把作为它新的休息地。
而之前用来捆绑谢幕霜的绳子,本以为会因为暂时不会出去寻找物资荒废一阵子,谁知现在添上个新成员,不会让着结实的绳索变成挂在墙角的装饰物,正好拿来无缝衔接废物利用。
待季浔施予谢幕霜三人带上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丧尸慢慢悠悠回到大门口, 谢幕霜边老老实实拎着一塑料袋的果子跟在女朋友身边,边面色不善的盯着对方身上扛着的陌生丧尸男。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季浔会带个死人回来,更想不明白要是自己也两眼一闭, 直接往地上一躺会不会也能得到如此待遇。
但他也只是想想,依旧听从了女朋友的话,待进了屋子,他将手上的果子往桌上一扔,看着塑料袋安安稳稳的被自己立在眼前,转过头就要讨要夸赞。
然后一眼看到季浔小心翼翼把男丧尸放在椅子上,而在丧尸坐在椅子上的同一时间,又被施予拉去了曾经自己呆着的墙角。
谢幕霜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老巢冲进来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脸,且看情况,对方跟自己是同一品种,脑子比自己还不好使。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面前蹲着的季浔。
只见季浔在金色阳光的普照下,正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帮在角落里的丧尸捆绳子。
她的手依然纤细修长,神情依然是认真仔细,可这份被谢幕霜臆想出来的耐心和温柔,正在对着别的丧尸毫无保留的展现。
而自己,无论对着那个角落望眼欲穿多久,脸上不高兴写的有多明显,季浔,甚至是施予,都是将自己遗忘在脑海的最深处,忘记回头在人群中多看自己一眼。
谢幕霜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季浔在外面有了别的尸了,而且还光明正大的把他带回了家,坐着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座位,享受着本应该绑在自己身上的麻绳。
这想法要是让那只昏死过去的丧尸知道,估计只想咆哮一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片刻后。
谢幕霜满心难过的垂下眼,板着脸呆了一会,便默默转过头回了卧室,只留下一个落寞而沧桑的背影。
这边季浔和施予还在手忙脚乱的捆绑。
因为这把椅子没有椅子背,固定丧尸自然也多了一道程序。
施予站在丧尸背后将它的上身贴紧墙壁,余光中却看到谢幕霜似乎有点不高兴的回到屋子里,低声问了一句:“你男朋友情绪是不是不太对。”
季浔专心致志的系扣子:“没有吧,我刚才已经把他哄好了,你应该感觉错了。”
对面这毕竟是谢幕霜正牌女友,她都觉得没事,施予也懒得多管:“话说我还是第一次系这个东西,你原来怎么掌控的松紧度的?”
之前谢幕霜还没有恢复,也不知道是害怕施予会伤害对方还是担心她下手没有轻重,总之季浔从来不让她靠近自己男朋友。
这还是施予首次帮助季浔控制丧尸,跟原来捆螃蟹还不太一样,螃蟹下锅直接熟了,丧尸还得注意点,别以后恢复成了人也被弄出了一身毛病。
季浔头也没抬:“没什么需要注意的,注意点别给太勒疼就好,能多紧就多紧。”
施予:“……”你原来勒谢幕霜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个态度。
做好捆绑后,季浔碍着施予的第六感,还是心怀担忧去了屋子里看了一眼男朋友,一进门发现他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顺过来的木棍子,捅着面前的一条可怜的毛毛虫。
现在是白天,季浔就没有浪费手电,但是屋子里的光并没有透进来多少,现在谢幕霜蹲在地上,像是一团藏在地面上的阴影,看不清楚他具体的神情。
为了验证适才是施予看错了,季浔绕过他,坐在谢幕霜身后的床上,将脑袋慢慢蹭了过去,伏在男朋友肩头试探道:“在做什么?”
谢幕霜的心智虽然只有小学孩子的高低,但是为了自己女朋友安慰的时间能更长点,被迫把所有精力都用在表演课上,学会了自我隐藏情绪。
这方法谢幕霜屡试不爽,效果也十分满意,每次季浔一看到自己强颜欢笑的扎心表情,心里总会更疼上几分,然后自我反思是不是平时对男朋友忽视过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