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好言好语,摸哄亲一件套。
谢幕霜没有言语,只是低低垂下眼,眉毛拧着,手中动作停。他也没有回头看季浔,而是用着同平常差不多的语气,“嗷”了一声。
他很难受,很委屈,但还要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季浔本来就没想到谢幕霜会有什么事情,加上脑袋还跟对方处于一条直线上,自然也注意不到他的五官变化。
这声音听上去跟往常一模一样,原来谢幕霜吃饭吃高兴了也会喊两嗓子助兴,听到男朋友的回应,季浔还有点悬着的心彻底放下,顺便吐槽一下原来施予这个神算子也有第六感失灵的时候。
她开开心心蹭了一下谢幕霜的脸,头也不回的出去厨房帮施予大下手了。
谢幕霜:“……”
自己好像,演过头了。
望着女朋友的背影消失在光芒万丈的门厅外,他心怀愤恨的捅死了手下的那只蜷缩在一起的虫子,手上力气一大,木棍子也跟毛毛虫的身子一起分了家。
那边,施予小声问季浔:“你去看过小谢了?”
季浔大手一挥:“放心吧,我就说他没事。”
施予:“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季浔自信满满:“绝对是。”
现在天色已经有点晚了,等到晚饭准备好了,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谢幕霜毕竟前两天才开始学习如何使用筷子,现在举起来还是颤颤巍巍,个头大些的,例如煮菠菜这种较为方便的食物吃起来还好,要是碰到个直径只有短短几厘米的牛肉粒,就算用嘴直接去盘子里叼都比他上筷子来的快。
谢幕霜也没什么心思吃饭,本就不会用筷子现在更不好好吃了,试图制造些声响引起女朋友注意。
“啪。”筷子掉了。
“乒。”碰到碗边了。
季浔撑着下颚,没有在意对方发出了乱七八糟的小动作,就是看着谢幕霜哆哆嗦嗦的模样像是在抖筛子,几秒后便起身站在他身后,用昨天相同的方式施展教学。
不稳当的腕子重新攀上熟悉的触感,女朋友的气味逐渐逼近。
谢幕霜这边演奏打击乐正开心,一抬头望见季浔的侧颜,近在咫尺的脸庞距离自己的额头不足一公分。
而后,温柔的声音便在耳边倏然响起:“别急,我来教你。”
手里的乐器忽然不香了。
谢幕霜从来没想过自己是这么没有骨气的一只丧尸,一句问话后,立下的豪言壮志碎的比渣滓都干净。
顿了片刻后,他近了近女朋友的脸,纤长的睫毛几乎能触碰到对方的面颊,而后他垂下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季浔。”
或许是这声呼唤来的有些猝不及防,季浔一本心思教对方使筷子的手动作猛然停了下来,她微微偏了些头,语气温柔:“怎么了?”
谢幕霜带着几分愧疚和安慰的心理,轻贴了贴女朋友的眼睛。
也许她根本没想过要冷落自己,她明明很在乎自己的感受,自己怎么能如此小心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季浔哪里知道谢幕霜这心理运动复杂程度堪比山路十八弯,也不知道好好吃着饭,对方为什么忽然又酸又感动的凑过来“爱抚”了一下。
她还以为是谢幕霜又因为干不好事情着急上火,愣了几秒,伸出左手绕住对方冰冷的脖颈,细语安慰道:“没事的,慢慢来。”
再次得到了回应,谢幕霜急躁的心理再次平静了不少,他点点头,顺着季浔的力道,再次学了起来。
而施予经过了数个月的摧残,早就习惯了一桌之隔外,这俩人若无旁人的秀恩爱,现在无论对方动作有多么明目张胆,她也只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眼神别过去,顺着缝隙往向前方。
明亮的灯光加上一层塑料袋,光线暗了不少,在头顶上随风飘摆,像极了鬼片里随时准备出事死人的凶宅。
施予耳边充斥着小情侣的暧昧呢喃,右手的筷子当笔转的飞快,百无聊赖四处张望,忽然注意到了椅子上的丧尸。
灯光下,它被泥垢和黑血覆盖的脸狰狞而惊悚,而在施予的注视之中,眼睁睁看着它猛地抽搐了一下。
而后,迎着灯光,缓缓展出了纯黑色的瞳孔。
第45章 重施 “彻底玩脱了。”
昏暗的光线打过头顶, 在泥泞的脸上留下深色的阴影,笼罩住它半张脸的轮廓,看上去像是遮盖了层浓密的面纱, 神秘而可怖。
施予敲了敲桌子,那句“准备好”还没说出口, 熟悉又久违的尸吼声便从面前传来,瞬间充斥满了整间屋子。
丧尸力量不小, 晃悠椅子的频率比当时的谢幕霜还剧烈, 叫声还要凄惨, 结合它那一身着装,估摸着大概率生前就是个运动健将。
季浔背对着丧尸待着的角落, 手里拎着的筷子被它的哀嚎吓得猛地一哆嗦,直接落到了桌子上。
“乒。”
落下的声音在鬼哭狼嚎中格外不显眼, 谢幕霜身形一顿, 发现前一秒还被女朋友轻轻握住的手下一秒就消失在自己眼前,好不容易烘托起来的暧昧气氛碎的连渣渣都不剩。
他呆滞的坐在餐桌前, 耳朵里充斥着吵人的吼叫,在他本就反应不太过来的大脑再加上一击重创。
这家伙不是死了么, 为什么还会叫!还偏偏要在他和季浔你侬我侬的时候裂嗓子叫!!
一股莫名的哀怨涌上心头, 谢幕霜气呼呼的转过身,双目死死盯着那只挣扎的丧尸。
丧尸:“嗷嗷嗷!”
谢幕霜:“嗷嗷嗷嗷嗷!!!嗷嗷呜呜啊嗷嗷啊啊嗷!”
季浔刚把筷子捡起来,打算重新握住谢幕霜的手,谁知道手没碰到,一抬眼耳边炸出一声更加猛烈的叫声。
若说丧尸的喊叫是被困在椅子上吃不到人肉的无能狂怒, 谢幕霜的叫声就类似于跟什么人有着血海深仇,而这人正在他面前安静站着,恨不得下一秒就冲过去给生吞活剥了。
季浔:“……”
施予:“……”
短暂的窒息后, 两人互换了个眼神,彼此感觉到了绝望。
这以后的日子怕是再也不用担心生活过于安静了。
就凭这俩丧尸比着吼的可怕程度,动静能比来了十个交响乐团都要热闹。
那边的丧尸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和谢幕霜比着嚷嚷一会,许是被对方恨不得杀了它的眼神给吓到了,或许是发现现在这个环境中跟最拉仇恨的不是人类而是同类,声音竟是放小了些许。
但是谢幕霜可不想轻易放过它。
对方气焰灭了,谢幕霜认为它在学着自己扮可怜,怒火却是越演越烈,趁着季浔不注意,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抄起一块柴火就往前冲。
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季浔一惊,手疾眼快一把搂住了谢幕霜的腰。
身后的椅子猝不及防被蹬倒,摔在地上,季浔在一阵嘈杂中抱住男朋友快要窜出去的身体:“幕霜冷静,冷静!”
谢幕霜刚往前冲了一半,身后回归了熟悉的触感,女朋友亲切的呼唤环绕在耳畔,怒火瞬间消了不少。
但胳膊还是不放松的高举着木棍,张牙舞爪的左右晃动,就差一松手直接摔那丧尸脑袋上了。
见抱着的人挣扎幅度慢慢小了些许,季浔喘着粗气,尝试慢慢松懈了力气,边放松,边安抚:“幕霜你不要冲动,它目前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也没想杀它。”
谢幕霜默默的将那句“但我想”压回心里。
季浔:“幕霜,这个人除了平时可能会声音大些吵到我们,剩余的不会影响到你的,它若做出来什么举动,你直接无视它就好,只要别擅自将它打死就行,这个简单的事情你可以做到的对么?”
谢幕霜缓缓抬眼,恨恨的瞧着那只分走女朋友时间的丧尸,又垂眸看了看季浔。
他很想说不好。
几秒后,谢幕霜低下头,闷闷的“哦”了声。
但他还是别让季浔多担心了。
施予也起身走上前去,不远不近离着角落里那只发疯的丧尸看了一会:“话说这丧尸身上可真够脏的,用不用给他洗洗?”
季浔安抚着谢幕霜:“可以是可以,但友情提示,这是一只男丧尸,你打算怎么洗?”
施予:“……”好像也是。
不光人丧有别,男女也有别,本着安全性和可行性,二人放弃了帮它清理伤口的计划,只先给他擦擦脸。
毕竟顶着这一脸乌漆嘛黑的污渍,在同样乌漆嘛黑的房间中也够渗人的,这要是大半夜起夜上厕所,一眼看到窗口处惨白的月光照着惨白的脸,一眼看过去像极了横死在屋内七窍流血的尸体。
那就是瞬间求生节目变鬼片,上厕所变孤岛惊魂,这画面二人想想都觉得够了。
且现在动手也不算困难,即便这只丧尸还清醒着,情况也之前对付谢幕霜要容易许多。
季浔刚拉谢幕霜过来的时候,她没吃食,没经验,活人也只有她一个,现在三个条件都得到了改善,还多了一个和她“同甘共苦”的施予。
能一人控制住丧尸,一人在空隙里正面出击。
季浔走到丧尸后面,左右手一上一下夹住丧尸的脑袋,让它张不开嘴也无法在座位上自我摇摆,而施予手中拎着条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剪两剪子改造成毛巾的秋裤,在它面前比划来比划去。
就是不动手。
丧尸背后的人影中传来声音:“你在犹豫什么?”
施予开口:“我打过无数只丧尸,现在忽然让我放下匕首对它爱的抚摸,我有点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从末世开始时就秉持着一个原则,能动手解决的绝对不动脑子,事实证明简单粗暴也有简单粗暴的好处,就像是她从来不会为丧尸的诡异行为而发愁它们为何会这样,一刀扎进去,基本能终止大部分问题。
可是谁也没告诉她加了搜寻部还要学会给丧尸收拾仪容仪表啊!
不知怎么的,施予忽然开始佩服起殡仪馆里的化妆师。
没等她多想,面前的丧尸牙齿忽然张开一道缝隙,一嗓子尸言尸语随即爆了出来,它头往前一探,险些咬住施予攥着的那段裤腿。
季浔一把将它的头再次拧过来,被迫合上那张拼命张开的嘴,望着面前更不敢下手的施予:“要不然你按着它的头,我擦!”
施予求之不得,连忙绕到后面跟季浔像传递奥运火炬一样传递了脑袋。
毕竟之前积攒下来的经验也不是白说的,季浔接过毛巾,避开丧尸的嘴,轻车熟路的帮它去掉了脸上的泥垢。
整个过程中,身后的谢幕霜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背靠着餐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第二天,季浔和施予是被一阵嚎叫声惊醒的。
若说寻常丧尸的嘶吼是恼怒而骇人,耳边的叫唤就像是一只狼崽非要演狼群,尽管叫出来的的确是狼的声音,但稍稍一分辨就能察觉出哪里似乎不太对。
季浔心里先是一吓,迷迷糊糊感觉到这丧尸嚎有点问题,然后瞬间想起来昨天那只丧尸的嘴巴不是被自己堵上了么。
那这叫唤的是谁?
她慢慢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打进床边,一米远处,谢幕霜站在金色光线下,正张着嘴巴,面对床边摇头晃脑的嗷嗷着。
他脑袋像是安了快电动马达,为了充分体现自己不正常的事实一刻都不停歇的转悠着,身体却是站的笔直,上半身和下半生宛若不是一个人在控制的隔开。
而两眼被他很努力瞪到最大,又直又木的眼神像是忘记了怎么眨巴,看着都替他头晕眼花。
季浔呆坐在床上,施予坐在她后面,两个人顶着同款懵逼的表情,望着谢幕霜的单人秀。
而后,季浔终于问了一句:“幕霜,你怎么了?”
谢幕霜没有理她,叫的反而更欢了:“嗷嗷!”
施予已经傻了,良久后,她捅了捅季浔的胳膊:“我怎么觉得你男朋友不太正常?”
季浔:“我也觉得情况不太对。”
施予:“难不成他又要尸变过去了?”
季浔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慌了一瞬,可没几秒就回过味来:“但丧尸碰到人也不是这个反应啊。”
现在的谢幕霜和变异的丧尸,就像是一个快乐肥宅硬要出演霸道总裁,全身上下除了都是成年男性外没有任何共同点。
谢幕霜还在自我成绩,心中自以为狐假虎威的戏码演的十分不错,连面前女朋友和她的同僚都给吓懵了半晌,还在窃窃私语如何对自己实施法子挽救。
季浔:“我想起来了,几个月前你刚来的时候,幕霜就这样骗过我,这次不会还是演的吧?”
施予一脸震惊:“故技重施?话说你男朋友脑子挺好使啊,被丧尸病毒削弱了一大半居然还能留着智商,想着怎么讨女朋友欢心。”
听着这话,季浔心里忽然冒出来一句很不想承认的事实,她深吸一口气,将这句话用力压了下去。
但我怎么感觉他所有的智商全用在这上面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想到谢幕霜一心只想念自己,季浔还是有点莫名的欢喜。
而面前的谢幕霜望着女朋友迟迟没有动作,反而越演越开心,一步直接爬上床面冲季浔的肩头,嘴巴紧接着就凑了上去,装模作样咬了几下。
或许是之前训练太猛,季浔没有什么犹豫就避开了谢幕霜,又避免他是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还是侧身将他堵在墙上,和施予小心翼翼拉他出去了。
几秒后,墙角排排坐着两只丧尸。
一只丧尸嘴巴里塞着裤子,漆黑的眼珠子几乎要从充血的眼白里直接跳出来。
另一只丧尸仿佛置身于菜市场,嚎叫随意的仿佛在炫耀自己摊子前面的大白菜。
季浔默默望了谢幕霜一会,几乎已经确定他是在演戏,但却不得不配合他的表演视而不见,一手握住谢幕霜的腕子,顺着往下安抚:“你还记得我么?”
谢幕霜如愿以偿等来了女朋友的问话,白菜卖的更开心了:“嗷嗷!”
季浔叹了口气:“我爱你。”
谢幕霜:“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