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个还向着她的人不对她好了，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哥哥开始讨厌她了。
她可以顺理成章地厌恶世界了。
然后她无端地想起了今天那双眼睛，少女的慕强心理趁势抽丝发芽。这份迟来的讨厌没让她觉得解脱，反倒生出点难过。
次日秦野休班，他昨天睡得不错，并没有因为一个不怎么乖的小朋友影响到自己情绪，纵使小九习惯他性子，还是想感慨一句心大。
【宿主，你说我们会不会在这待到天荒地老。虽然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话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我感觉这儿生存条件有点差。而且你这活也不太好干。】
【讲重点。】
【要不做点什么吧。这妹妹放着不管我们走不了。】
小九觉得照理来说是没有人愿意过苦缺缺的日子的。
秦野：【我懒得管。】
下一秒女孩儿房门打开，个子小小的戚芒扫他一眼，随后当没见到他似的穿着睡衣过去洗漱。
上学的时间已经过了，叛逆少女身上看不到紧张。
两人不开口，零交谈，最后先出声的是戚芒。
“几点了。”她故意问。
“长了眼睛自己看。”
“……”妈的好凶。
戚芒抬眼意思意思做了个动作，又意思意思感慨了一句。
“好像有点晚了。”
“怎么，溜街还讲究早晚。”
“……”
小女孩本已经做好了被催促去上学的准备，哪成想得来这么一句，在那愣了半晌。
事实证明她的哥哥确实放弃她了。
秦野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小女孩心理变化，收拾完起身往外。
戚芒：“喂你干嘛去。”
秦野步子一停，无波无澜的态度终于舍得给一丝起伏。
他回过头，面上有些冷，作为年长者身份给了第一句训话：
“你最好礼貌一点。”
不是很凶的骂，但无形之中那种压慑铺盖下来，叫小女孩噤声杵在了原地。
戚芒性子执拗，逆反心理依旧，她矛盾地僵了一会儿，在这个男人关门之前伸手一拉，力道还不小。
秦野不冷不热垂眼，挺淡然地等着她开口，静待她翻出个什么花来彰显自己青春期的特立独行。
接着那小孩别扭地沉默了半秒，面前那些造次的态势收起大半：
“哥哥，你去干嘛。”
秦野一顿，笑回：
“去外面逛逛，你管得还挺宽。”
“把我带上呗。”
叛逆少女只收敛一秒，随后不要好的秉性暴露无遗：
“反正我也不去学校，没意思。”
秦野：“我这也没意思，溜你的街。”
他说完抬手一搡，顺道关门，无情而利落。
戚芒后挪两步，小愣会儿，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换上衣服开门跟在了秦野身后。
小女孩矛盾，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更过分一点，讨人厌一点，把后路给断彻底。还是想要引起那个人注意。
但两个背道而驰的想法，做出来的行为是差不多的。
秦野下楼，打了个车。
昨天那一场逼债戏码他了解了个大概，借是为了给家里人看病，现在人已经没了，债还在。
而在这之前，原主这种老实人已经还清款了，只是对方故意一拖再拖不给彻底两清，叫他赌，给他设套威逼利诱，利滚利，没完没了。
解决问题这种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彻底一点。
第77章 第六个妹妹。
秦野找到目的地没花太久。
跟在后面的妹妹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好奇心催促着她紧随其后，张望一路。
这里有些隐僻, 明面上正常棋牌室，往后七拐八拐是赌场。
秦野还没进去的时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接着折回走了几步，声音平稳：
“出来吧。你是真闲得慌。”
戚芒自认为躲避得非常好，下楼坐车下车，每一步都严格遵守看过的那些警匪追踪剧, 保持距离，适时隐藏。
所以听到秦野声音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并且试图垂死挣扎，敌不动我不动。
秦野今天穿得日常又休闲, 手松垮放在卫衣口袋, 不紧不慢到拐角小路露了个面。
“好歹也是中学生了, 捉迷藏玩得开心吗。”
妹妹愣愣跟他对视。
这个日后把反社会人格发挥到极致的小姑娘现在攻击性不足, 还只是个脾气很差的小女孩，个头都没长到秦野胸口高。
“……不怎么开心。”
戚芒憋闷回。
秦野：“你是打算自己回家去, 还是我把你拎出去。”
戚芒听完脑袋一偏，也不知想的什么，眼里的局促尴尬一秒落干净，狡黠反之居上, 她转身把后衣领子一露。
“来, 你拎。”
秦野眯眼看几秒, 掌心一握有些发痒，抬手意思意思往叛逆小孩儿后脑一拍。
“蹬鼻子上脸了还。自己滚，动作快点。”
力道不大, 戚芒摸摸挨了一掌的“伤处”，愣了下。
她这位哥哥以前可从来没跟她动过手。
少女心思复杂，却不准备善罢甘休，有模有样控诉了一句：
“人民公仆光天化日伤害公民。”戚芒说完一停，“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野垂眼看她：
“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这地方多得是能拿你这种小姑娘怎么样的人。”
附近人声不轻，嘈杂混乱，场子里鱼龙混杂。戚芒自然是知道的。
她问道：“我就想知道你到这地方干什么来的。”
男人声音无波无澜，很是散漫：
“人民公仆为民除害。”
妹妹有点语塞：
“他们也能抱团对付你，你以为你很厉害吗。”
秦野视线往后落在远处：“还行，是挺厉害的。”
“……”
戚芒头一次见这男人厚颜无耻自夸，噎了会儿。
她还没开口说些什么，秦野已经扭头走了，他耐心有限，劝不动也就随她去。
对方态度变得突然，女孩儿在原地站着，一时不知该走还是留。
“小妹一个人来的？迷路了？”
突然有人搭上她肩膀，随后顺着手臂往下滑，戚芒眼神一冷，一手拍开猛转过身后退，像只受惊后哈气的小猫，狠狠瞪向动手动脚的陌生人。
“谁他妈让你碰我了。”
“这么凶？”
对面三四个社会大哥。
戚芒蹲身就近捡起一块石头，自己给自己了点底气。
大哥一号：“嚯。”
大哥二号：“猛啊。”
大哥三号：“真牛逼。”
她经常一个人在外面晃荡，脸生得不赖，对于这样那样的事多少有防范意识，平安无事混到现在，不乏有自己的本事。
但这种情况，再有本事也心慌。
秦野听到动静回头一扫，先是眼神微暗，随后饶有兴致看了几秒，叫了一声，有股子调侃的恶劣：
“戚芒。到哥哥这来。”
哄小朋友的语气，透着点欠。
刚才的不乖立马得来报应，如果没有之前那些对话，这一句单单拎出来是霸道温柔又叫人心安。
但戚芒现在只在里面听到了这个成年男人对自己的嘲笑——刚让你走不走，现在走不了了，还拽吗小孩儿。
戚芒不乐意服软，可现在这情况这处境，她也只能忍辱负重跟哥哥贴贴。
女孩儿把石头丢下，头也不回到了秦野身边，懊恼闷声：
“看我笑话开心吗。”
秦野坦诚：
“挺开心的。”
后面大哥往上走，嘴里喊了一句：
“这就走了？玩不起啊。”
秦野朝场子一示意，夹带笑调：
“你们不是玩里面东西去的？”
戚芒站在他身边，抬眼便是对方完美下颌弧度，和说话时候小幅在动的喉结。
这样优秀的绝对领域是个小女孩都会喜欢的。她也难免。
“这不是路上碰见有趣的逗一逗，你的妞？这年纪也忒小了。”
“妹妹。爪子尖着，有功夫逗她不如多赢点。”
男人们有一搭没一搭交谈，没起冲突，聊挺顺。
秦野混在社会佬中间，竟然意外和谐，完全没因为消防员这职务有半点突兀。
戚芒当即给自己哥哥又添上了新的定义：痞里痞气，像坏人的好人。好人后面暂且要加个问号。
毕竟他的话里一点听不出妹妹差点被人侵犯的不爽。
几人前前后后走进赌场。
乌烟瘴气的地方，烟雾蒙了一圈，吆喝笑骂声罩在里面。
戚芒走在秦野身边，扫看着这个平和干净城市里深埋的肮脏，意外地很平静。
“你猜我现在脑子里有个什么画面。”
秦野正往场子另一边的后门去，敷衍一应：
“什么。”
“我抱着□□在这里嘭一声清场的画面。”
秦野脚步短暂地停了半秒，视线扫过戚芒。
之前999说过这个妹妹有点毛病，他现在看出来了，确实有点问题。
是那种自己可控性格之外的不正常。反社会人格不是随口讲讲。
不愧是日后毁灭你我他的女人。小小年纪，思想危险。
“那你真厉害。”
秦野意思意思评价了一句。
戚芒收收思绪，有模有样学着秦野之前的口气，眼神远望，故作深沉：
“还行，是挺厉害的。”
秦野看她一眼，笑了声。
边上有人认出他，伸手拽了一把。
“哟，这么巧，又送钱来了？”
秦野见谁都脸生，但这不影响他接话。
“今天不赌，未成年容易学坏。多少做个榜样。”
“不赌来这干什么，还把妹妹带来，你是真怕他们找不着你们啊。”
他笑笑，不动声色关上了后门，“来算笔账。”
戚芒的关注点不在这，其他人都瞅着自己牌面，盯着牌桌上的花色，就她看到了秦野从善如流的动作，他似乎是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你关门干什么。试图憋死他们？”
秦野：“风大。”
“你看我信吗。”
“不信憋着。”
“……”妈的凶死。
秦野很有目的性，冤有头债有主，他这个有债的上门找了放债的。
那人认得秦野，态度叫人厌恶，市侩又自以为是。
“你这，难得上门，主动还钱来的？说起来昨天打了我几个小兄弟，医药费合计合计一起算你身上了啊。”
“那你算得有点早，今天的还没加上。”
“你什么意思？”
“不能少了自己的，一家人整整齐齐。”
戚芒跟了一路，按着这个氛围初步判断是要打起来了，她识相地退开了几步。
啤酒肚老大哥虚伪的脸上几分不悦：
“你他妈到底想干啥？”
秦野说话笑面里平和，平和到了不屑一顾的程度：
“礼尚往来，你找人来我家，我也到你这逛逛。顺路把债清一清。”
“你瞅瞅你说的话多有意思。想怎么清啊老赖？带钱了吗，还是准备拿手指凑数？”
大老板满脸横肉，不怀好意想着再捞一笔，丢出去一副牌，“要不老规矩，来一把，赢了给你清。输了翻倍。”他说完瞟一眼，“顺便把小妹留下。”
戚芒：？
妹妹被cue得很突然，往哥哥那看了眼。
秦野云淡风轻过去，拿手机垂眸一扫，像在看时间。
“行，打局快的。”
戚芒靠过去，压低声音：
“哥你是不是傻，这明显条件不平等，这就把我卖了。”
秦野：“放心，输不了。”
其实这话目前看来毫无根据，可戚芒无由来就觉得很可信。
啤酒肚：“急什么，快的慢的都一样，去吧，边上玩儿去。”
那人说着叫了个小弟，领着秦野过去了，他毕竟是老大，没有亲自解决这种货色的道理。
但还没到几分钟，小弟回来了，欲言又止，磕磕绊绊，回道输了。
老大皱皱眉，表示那就继续，几个一块儿老千。
几分钟后，小弟来报，又输了。
当老板的看不下去，终于准备过去会会他。
秦野坐在那，姿势很闲散，慵懒抬眼：
“现在换你欠我钱了。”
老大哥忍着怒坐下发牌，秦野看起来没兴趣继续了：
“该走了，收收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子允许你走了？”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一下群起攻之，周围几个看架势立马拦住了秦野。
秦野看他一眼，掸了一下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上的烟灰。
“我说你们该走了，我叫的车接人来了。”
大哥一怔，到窗边一看，这才发现底下到处警车，为了不惊扰没出动静，有不少穿警服的正往里面去。
先前还得意洋洋的啤酒肚脸色一沉，冷眉冷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