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狠握在女孩细长四指上，眉心微拢。
小姑娘对他来说不重，稍微一拉就能拉起来，但事出突然，抓握的位置不好，力道施地有点难度。
女孩儿长发随风乱飞，她抬头，脖子上有被掐按的红痕，一双眸子透彻地像是碎玻璃珠子。里面装着“救我”和“放开我”，直勾勾地照进秦野的眼睛。
秦野看着她，几乎冷漠地抛给她一个选择题：
“想上来握紧点。想下去就松开。”
戚芒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忙伸手帮哥哥拽人。
“你别啊，她现在钻牛角尖，叫她选不是白给。”
秦野小臂上火场的伤还没痊愈，刚磕碰到，口子开了，掉下一点红，落在小姑娘手上，血还是温热的。
随后秦野感觉到手被轻轻握了一下。
他深色的眸被光照得有点淡，另手探出去握在人腕骨，伤手收回掌心抵窗台，毫不费力地把想不开的小朋友拉回了教室。
戚芒愣愣。
这就完了？这么轻松吗？
再之后上面降下来的，外面冲进来的，屋子一下围满一圈人。
小女孩跪坐在地抽泣，秦野按在她肩头，防着人又往外冲。
“哎野哥你怎么在？不是请假了？”
秦野口不对心回：“自愿加班，我比较热爱工作。”
他说完转了一下手腕，随后把人交给队友，招呼戚芒走了。
“公事你们来，我继续处理家事去。”
妹妹瘪嘴跟在后面，委屈巴巴。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还没决定，你想我怎么处理你。”
“别冷暴力就行。”
“你还怕这个？”
秦野在前，话语带轻笑，戚芒在后憋憋闷闷：
“以前不怕，现在有点。”
拽天拽地小女孩碎碎念：
“我今天好歹也做了两件好事，虽然第一件方法不太妥当，但第二笔，没有正义的我推波助澜，也是救不下来的，你说是不是。”
“然后呢，要给你两朵小红花吗。”
“要的。”
第84章 第六个妹妹。
戚芒最后并没有得偿所愿地收到夸赞和奖励。
秦野：“我看你像小红花。”
妹妹沉默, 随后不大在意脸皮地回道：
“你不用拐弯抹角夸我可爱。”
当哥的笑一声，没再和她呛嘴。
校园斗殴事件还没解决好, 人民教师跟兄妹两人一起去探望了被砸破脑壳的所谓被害者。
医院普普通通，电梯往上没多久穿过走廊就到了男同学住院的那间病房。
戚芒这一路安分而老实。
莫老师甚至不敢信这是刚才趾高气昂的问题小太妹，半小时前办公室里这位漂亮女同学可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果然硬茬还要硬的治。
毕竟秦野站在一旁也不像什么善人。
病房里家长不在，就一个病号头上绑绷带躺在那，老师因为一会儿还有事，没久待先走了, 只剩秦野跟戚芒。
戚芒一开始没走进去，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了眼。
“我要不别进去了。”
秦野：“怎么，怂了。”
“不是，我怕我一看到那张傻逼的脸就忍不住揍他。二次伤害要不得。”
秦野笑笑。
“那行, 你哥孤身一人去给你补篓子。”
“谢谢哥哥, 女娲要是在世也要敬你三分。”
戚芒伶牙俐齿, 乖巧扒拉在门边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小孩儿的欠在她身上演得淋漓尽致。
秦野瞟她一眼, 没搭理，唇角扬着进去了。
戚芒朝里面看,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行径不大好，毕竟惹事的是自己，还是要勇于承担一下的。至少露个面。
于是现在不那么叛逆的叛逆少女朝里挪了一小步。
里头躺着的男同学长相略显狂野, 额头缠着白绷带, 见到秦野的时候嘴里还咬着一口桃。略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谁。”
接着一个清脆女声道：
“我哥。”
戚芒说着侧身挪出点位置, 把自己露在了他眼前。
男同学先是一怔，随后抬手举起那个咬了小半的桃就砸了过去。
“操！你他妈还敢过来我这？！”
病床上那个情绪激动，恨不得立马冲下床, 跟初中小太妹大战三百回合一雪前耻。
秦野回头睨了眼。
“不是不打算来？”
戚芒微微蹲下躲开桃子，回：
“女生的心思六月的天，我来学习一下你怎么处理这个事。”
绷带男觉得脸上很是挂不下去，这两个人莫名其妙进来，莫名其妙在他病房聊天，对他视若罔闻。
这他妈谁能忍。
“你们干什么？是不是有病？”
戚芒：“我们来看望你。看到你能蹦能跳，我还挺失望的。”
“……我告诉你小贱.人，你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弄死你。”
戚芒非常配合地瑟缩了一下。
“哥哥，他恐吓我。我好害怕。”
“多大事，你恐吓回去。”
“我不会，我只是一个胆小柔弱的美少女。”
男同学：？
好一个抡起椅子比男的还猛的柔弱少女。
戚芒：“想躲哥哥身后，当个没用的小废物。”
秦野：“出去把你那浮夸的演技收一下。”
戚芒大概能感觉到她哥哥不是很想叫她待在这，况且狂野男孩蠢蠢欲动，她再呆下去极有可能再和人打起来。
妹妹思索了一阵子，想着还是造个稍微好点的形象，听话到了病房外。
秦野顺势把门一推，没关严实，留了个缝。
戚芒拿脚尖抵着，随后透过那条缝往里看，虽然艰难些，但里面情况收尽眼里。
秦野从旁边拉了把椅子，不知道为什么，戚芒生出一丝诡异的期待，她哥要是把椅子举起来甩下去那一定酷毙了。
当然她哥不像她那么不讲道理，也不会做这种疯狂出格的事。
脑补终归是脑补。
秦野把靠墙椅子拉来后坐下了，绷带男虽然狂野但稚气未脱，还是高中生模样，他满身敌意地审视着秦野，道：
“这程序我熟，你放心，我不会原谅她的，赔礼道歉那套省省，滚吧。”
被不良少女揍了的不良少年吊儿郎当，确实也是身经百战了，往常都是他垂着脑袋到医院跟父母一起去给别人赔礼的。
这会儿难得换个身份，成了被害者，语气自然狂。
秦野没打断他话，等他逼逼赖赖最后一个骂字结尾，才悠悠道：
“年纪不大，梦做得挺好。我不是给戚忘求和来的，让你失望了。”
戚芒：多优秀一哥哥，连她名字都记不清。
秦野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好像脱口出了错字，又纠正重复了一遍：
“戚芒。”
男同学不知怎么有点忌惮秦野，嘴上却还是强硬的：
“我管她是谁。一会儿我爹妈来了，你跟他们说去，做好赔个底掉的准备。我这可是伤了脑子！”
秦野笑回：“不用强调了，看得出来是伤了脑子。”
“……”
秦野随意又突兀地问了一句：
“那个女同学从楼上掉下来了，你知道没？”
他的话题忽而就一个急转，开门见山。
大男孩被噎得一下愣怔在那，眼神不定地落在一旁。
“我不知道，她跳楼关我屁事。”
“紧张什么，我都还没说是谁，你就把人定了。”
“……”
跳进第一个坑的不良少年顿住，看向秦野，对方眉眼皆是尖锐锋芒。看得他心里发毛如坐针毡。
秦野：“十几岁背上人命，你还是很有能耐的。”
戚芒蹲在外面乐呵看着，靠谱成年人骗起小孩来面不改色，恐吓力度一流。
“……她死了？”狂野男孩开始害怕了，他的手攥在被子一角：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这身衣服不是穿着玩的。”
绷带男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坐在他跟前的是什么身份，他的袖口沾了些暗色的红，给这个意外事故添了一丝真实感。
“那，那也跟我没关系，我也没逼着她去死。”
秦野云淡风轻扣帽子：“不是你推的吗？”
“？？放屁！我没有！”
他在那坐着，语焉不详地劝小朋友放弃挣扎，小朋友确实是慌了，声调陡然往上。
病房外有人从拐角走来，戚芒还蹲在原位。
女人的高跟鞋和男人皮鞋的声音落在一旁，这对夫妻先是纳罕打量，随后大概是猜出是谁了，怒目而视。
“你是那个女生？”
戚芒僵在原地，看戏太入神，都没注意身边多了两个人。
她蹲着抬头，觉得气势不能输，于是站起来回：
“对，怎么了，我就是。”
“你还挺得意是吗？一个小女孩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病房外面一阵哄闹，戚芒不是乐意吃亏的人，就他们儿子那样的垃圾崽种，她见一个打一个。
大人动手，她绝对不甘心受着。
于是一男一女和一个没长开小女孩的乱斗开始了。
来来往往的人和护士见了围拢过来了解情况。
“这是怎么了……父母教育小孩？”
戚芒到底只是个未成年，力量比不过成年人，头发被抓得凌乱不堪，一连挨了好几下推搡，好在巴掌下来的时候躲开了。
她脚下踉跄一步，被直接拎着衣领拽起丢进了病房。
秦野正耐心等男同学认罪，“哐当”一声门响，那妹妹很是突然地摔进来卧在了地上，身后是怒意汹汹且蛮横不讲理的父母。
他们的骂声在看到秦野的时候戛然而止。
秦野看着这场闹剧，先前规劝男同学时轻松揶揄的眸眼里笑意落下去，漫上几分冷。
那对夫妻先是心头无由瑟缩，接着切换对象持续输出：
“你是她家长？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小孩！？”
“我也挺好奇你们是怎么教出来的。”
这话让对方父母差点接不上：
“怎么着我儿子干什么事了？你就在这呛声？”
秦野有点困，还没答，病床上那个突然开始自爆：
“我欺负其他女同学了。”
父母：？
狂野男孩认为与其让别人在那添油加醋，倒不如自己把这事摊出来说了。
“是我的错，你们让他们走吧。我已经原谅他们了，你们也别找麻烦了。”
头绑绷带的男孩宽宏大量，一派真挚诚恳。生怕下一秒秦野把那事说出口，还要指控他推人。
妹妹：被我打的男同学哭着喊着要原谅我。
对方父母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原谅什么？你闭嘴吧。”
他回头看向秦野：“我儿子差点没命了，这砸在头上以后要是影响读书，你说说怎么办？！”
戚芒在地上不怕死地笑跟了一句：
“那是你们应该考虑的问题吗。就这少管所后备役，不影响别人读书不错了。”
“话不能这么说。”
秦野扫她一眼，妹妹识相噤声，收敛了一下。
他道：“高二应该成年了，去不了少管所。”
“……”
他语气轻飘飘：“或者一命抵一命，估计也没机会读书。”
那男孩有点应激，他刚被秦野那一番话唬到，是真以为自己身上背一条命，心里发慌嘴上不受控制，开始认罪加脱责：
“我就是头脑一热摸她弄她了，顶多算强.奸，我根本没推她！你不要乱给我加罪名！”
爹妈愣了。
外面围观看着的也愣了。
嘴里突然就被塞了一个瓜。
偷偷拿手机拍摄看吵架的僵着，把这段一块儿录了。
静止画面里只有秦野站起了身，他往妹妹边上一顿：
“还没起来？躺上瘾了。”
戚芒本想碰瓷，去去恶人夫妻的威风，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没那必要了。她抬头伸出只手：
“摔疼了，等一个哥哥抱。”
第85章 第六个妹妹。
哥哥并没有要抱她的意思。
“那你接着躺会儿。”
秦野低笑一声, 抬脚走得很决然，只是视线余光在女孩手臂上停顿了一下。戚芒僵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滞了几秒。
见秦野走了, 她没再皮，掸掸衣服跟了上去。
兄妹俩来解决矛盾，最后解出一个恶人自己认罪的真相。
电梯往下，戚芒心情还挺愉悦。
她暗自想：原来惩恶扬善是这么个感觉，跟伤害别人比起来，好像也不错。
就是先前打架后来又被推推搡搡摔地上，手有点疼。
戚芒转着腕, 电梯里四周反光像是模糊镜子，投出个大致轮廓。
她背对门，面朝秦野，后者背轻轻倚着, 视线落在虚空。有人进来, 戚芒出神站在中央没让, 秦野伸手拉了一把。
妹妹皱眉轻“嘶”一声, 想把手抽回，没抽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