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点点头:“谭定方此时开口提及我父亲的死因,自然不是想要帮忙查案,而是离间魏大人和皇上的关系。
谭定方是个聪明人,随便编造一个谎言很容易被魏大人戳穿,所以我推论如果魏大人肯听,谭定方说的话都是可以查证的。”
周择笙没有插嘴,仔细地听着顾明珠的推论。
顾明珠接着道:“我父亲去世多年,案子仿佛无法查证了,但仔细想想,也并非没有下手之处,当年目睹一切经过的人还在。”
周择笙知道阿珺说的是谁了:“你说太子?”
顾明珠道:“太子疯癫了却还活着,我怀疑谭定方想要给出的线索能在太子那里得到证实。”
而这也就是谭定方想要的。
周择笙道:“若是一切都像朝廷说的那样,也就无所谓求证,除非事实与朝廷的说法不同……”
顾明珠道:“害了我父亲的刺客可能不是梁王派出来的。”她甚至怀疑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刺客,父亲在陪都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果你父亲是被人所害,那你母亲……”周择笙皱起眉头,“你母亲又是为什么?难道是对你父亲的死起了疑心,所以被人灭口?”
虽然这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但周择笙还是感觉到了阵阵寒意,这就是真相的话,大哥一家也太冤屈了。
周择笙站起身走到窗前,阿珺要查这案子,他怎么才能帮上忙?
周择笙意识到一件事:“你父亲在陪都过世,周家不知道内情,你母亲自尽时,周家上下应该都清楚,如果其中有什么疑点,周家该有所察觉。”
顾明珠道:“或许他们不知道,或许他们知道,所以我们才要去查。”
虽然还没查清楚,但周择笙心中对周老太太和周二周三的厌恶更深,如果有利益当前,他们绝对会为此害死周择承夫妻。
顾明珠等到小叔再次坐下来才道:“这案子可以慢慢查,但有件小事我想要小叔帮帮忙。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怀远侯在查当年侍奉我的丫鬟蕊青下落,蕊青的娘在族中做事,我死之后蕊青也被打发回了族里,后来听说蕊青在路上得了急症没了。小叔帮我向族中写封信,让实靠的人向蕊青的娘打听打听,蕊青死前后发生过什么事。”她虽然能让坊间人去探查,但恐怕问的多了引起蕊青娘的怀疑,就不会说实话。
周择笙道:“我就写信回去,你放心,我会问得清清楚楚。”
顾明珠点头,帮张老爷严探花伸了冤,这些她要为自己查案子了,祖母两位叔叔,我,周如珺回来了。
天空忽然炸开一记响雷。
躺在软榻上休憩的周老太太忽然惊醒。
第472章 查过才知道
“老太太,您是不是骇着了?”
守在外面的田妈妈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忙端了茶进门。
周老太太摇手:“年纪大就是不中用了,能被雷声吓一跳。”大约昨天跟老二说了许多话,听到北疆和沿海都要打仗,睡之前脑子里都在琢磨这些,因此谁得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一口温茶下了肚,周老太太气息才安稳下来。
“老三房里没事吧?”周老太太问向田妈妈。
田妈妈道:“京中还不安稳,三老爷没出去,三太太也在屋子里呢。”
周老太太道:“二丫头在做什么?”
田妈妈压低声音:“二小姐遣人去定宁侯府打听消息,然后就在屋子里做女红。”
周老太太皱起眉头:“她还没有放弃?”
田妈妈没有说话。
周老太太冷笑一声:“从山西回来我就知道,她是没机会了,如果定宁侯对她有一点喜欢,就不会让她们娘俩差点落在叛军手中。”
田妈妈上前帮周老太太揉捏肩膀:“可能现在与以前不同了,二小姐才又有了盼头。”
“哪里不同了?”周老太太道,“张家完了?张氏被禁足?那与如璋有什么关系?就算定宁侯要休了张氏,也轮不到她头上。”
“那也不一定吧?”田妈妈迟疑片刻道,“定宁侯与从前有些变化,不但将大小姐的牌位请到了侯府,过年时侯爷还送来一份礼物,侯爷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对老太太却十分客气,还说从前是他礼数有失,这就是承认了咱们周家是崔家的姻亲。
既然连大小姐的过失都能原谅,定宁侯就是有结好的意思,兴许二小姐也能有机会……”
“三丫头有机会都不会轮到她,”周老太太道,“定宁侯临走的时候,二丫头就站在我右边,定宁侯的目光从未挪过去。”
田妈妈这才明白,原来老太太一直留意着。
田妈妈道:“这定宁侯也是怪了,心思让人猜不透。”突然之间就对大小姐这样好,听说她曾去大牢里探望大小姐,目光中颇有几分不善,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周老太太想到崔祯那日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不但说要去祭奠儿子、儿媳,对他们仿佛还有些怨气。
这是为珺丫头鸣不平?如果崔祯这番举动是在六年前她还能理解,她会认为崔祯对珺丫头多多少少有些心思,可那时候崔家态度冷淡,珺丫头下葬崔祯都不曾去撑门面,现在突然有这样的转变?
周老太太一直想不通,想不明白这一点,就不能轻易去招惹崔祯,有可能会坏了现在崔家和周家的局面。
如果弄明白了,她自然就有法子去拿捏,哪怕让崔祯为周家做一件事也好。
“定宁侯去北疆平叛,回来又是一件功劳,”周老太太站起身,“真是前程似锦啊,任谁有这样一个孙女婿,都要事事如意。”
周老太太走到窗边,周三小姐如玥正在院子里剪花枝。
“如玥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像如珺了。”周老太太心念一动,如果下次崔祯来的时候,她说如玥像如珺,不知道崔祯会不会去看如玥呢?这次张家出事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周老太太目光从周如玥身上挪开,落在了外院管事身上。
管事匆匆忙忙进了院子,周如玥和管事妈妈迎上去说话,一会儿功夫周如玥转身走进屋子。
周老太太道:“怎么了?”
周如玥抿了抿嘴唇:“祖母,有衙差上门了,将咱们府中的徐贵抓走了,还要向我爹和三叔问话。”
周老太太本来闲适的脸上一闪惊诧:“徐管事怎么了?”徐贵是周家的老管事,这些年对周家忠心耿耿,没犯过什么错,怎么会突然被抓?
“是哪里来的衙差?”周老太太道,“来抓人之前有没有问过你父亲?”
周如玥摇头:“孙女也不知晓,不过父亲没有让人送信回来,想必是不知情的。”
“给我换衣服,”周老太太道,“我去前面看看。”这种时候自然要去前院问清楚。
周老太太换好衣服,带着人去了前院,周择瑞听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周择瑞上前搀扶住周老太太:“娘,我瞧着不对啊,那些衙差是顺天府衙门的,来的人叫冯安平,听说是新上任的通判,一个管事如何能惊动衙门的通判,还是让人将二哥喊回来吧!”
周老太太看向周择瑞:“你有没有去问问?”
周择瑞道:“衙门的人不肯说。”他当然问了,只不过那冯通判嘴严得很,他让人送了茶冯通判没喝,给了银子也不收,看起来就是油盐不进,他对这位冯通判委实不了解,着实没有法子。
周老太太稳住心神:“衙门都查了什么?”
周择瑞正要说话,就听冯安平道:“先将周家书房封上,等待衙门查验,周家从上到下不准离开顺天府衙。”
周老太太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听这意思顺天府不是拿一个管事,而是冲着整个周家来的。
周择瑞也慌了神:“怎么二哥还不回来?”
周老太太心中骂儿子无用,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走向冯安平。
“通判大人,”周老太太向冯安平行礼,“这到底是为何啊?徐贵犯了什么事,他……”难道是杀了人?即便杀人也不至于连累周家啊,周老太太一时想不明白。
冯安平不慌不忙地道:“周老太太可认识崔渭?”
周老太太下意识地点头:“认识,不过……我们与崔渭不太熟悉,只因为崔家和周家是姻亲。”
冯安平面色肃然:“您家中这位徐管事与崔渭来往密切,不但认识为崔渭效命的眼线,还帮崔渭管着一处小庄子。”
被押着的徐贵脸色苍白,不过却紧紧地抿着嘴,像是不肯开口吐露一个字。
冯通判的话和徐贵的模样吓坏了周老太太,崔渭是叛党,而她家中的管事与叛党有来往。
“这我们真的不知晓,”周择瑞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跟叛党牵连上,周家可就完了,“通判大人明察,这件事我们一无所知啊。”
冯安平挺直脊背,来之前初九已经嘱咐过了,不必给周家留情面,不用说这定是魏大人的意思。
既然这样,冯安平也不准备客气了:“这恐怕周三老爷说了不算,要查过才清楚。”
冯安平说完向衙差挥了挥手。
第473章 可曾为她伸冤?
周家二老爷周择敬赶回家的时候,衙差已经将周家两处书房中的东西封入箱子,准备抬去衙门里查验。
周择敬也没料到顺天府衙门办案会这么快,让他连打点的功夫都没有。
眼看着箱子就要被抬出院门,周择敬上前拦住:“先等一等,现在是哪位大人在这里主事?”
衙差还没说话,周择瑞快步走了出来:“二哥,你回来了,快进门问问冯大人,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周择敬看向院子,顺天府的冯大人,是从太原调入京城的冯安平,怀远侯府的姻亲而且师从薛老通判,薛老通判师徒都颇得苏甫大人信任,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冯安平与魏元谌一起办过案子。
太原战马案是一桩,最近抓捕郑如宗又是另一桩。这案子还涉及到薛老通判的另一个徒弟,冯安平的师兄严参,如果没有严参,恐怕朝廷还没那么容易抓到郑如宗。
严参的冤情被洗清,做讼、狱职司的官吏知晓严参的经历后,不少人心生敬佩,从顺天府衙到刑部、大理寺,整个风气也为之一肃。
当年向严参行刑的人,差点羞愧自绝,还是薛老通判上门安抚了此人,这件事才算作罢。
行刑之人无辜,他们只是依照朝廷法度办事,可当年审讯严参的官员就妥不了罪责,御史写奏折请求朝廷彻查那些人,就算他们不是郑如宗同党,也有失职之罪,六年前破了案,也不至于会闹成现在的局面。
眼下北疆战事吃紧,沿海也有战报入京,不少卫所将领加入叛军,这还只是个开始,不知道后面会酿出什么祸端。
周择敬收回思量,所以决不能怠慢这位冯通判。
“冯大人。”周择敬快走几步先向年轻的冯安平行礼。
冯安平也跟着还礼。
周择敬看看一片狼藉的周家宅院,顾不得站在旁边面色苍白的周老太太,低声道:“能否请冯大人屋子里说话?”
冯安平没有拒绝,跟着周择敬向堂屋里走去。
看着二儿子和冯通判离开的背影,周老太太却没有感觉到半点的轻松,因为衙差还在继续搬箱子,眨眼之间书房就被贴上了封条,那位冯大人并没有通融的意思。
“还愣着做什么,”周老太太道,“让人端茶进去侍奉。”
冯安平坐下来,抬起头打量着周家的堂屋,屋子里挂着不少书画,一看就非出自一个人之手,周家是言情书网,这样的家族能将墨宝挂上去的,八成都是家族中比较出色的人物。
冯安平瞧得很仔细。
“大人也喜欢书画?”周择敬心中一振,如果冯大人喜欢,他就可以由此下手,哪怕送出几幅名家画作,能够安稳住这桩事也是值得的。
冯安平咂了咂嘴:“你这不太好啊。”
周择敬没听明白:“什么?”下意识地还在思量送那幅画作好。
不过冯安平下一句话就将周择敬的念头彻底摧毁。
冯安平道:“挂在这里乌泱泱的一片片,若是糟了雷,恐怕要失火啊,不安稳,不安稳……到时候白瞎了这祖宅。
你可别小看了京中的老宅,有时候人不在了,宅子还好好的,有许多事都是周大人想不到的。”
周择敬不禁岔了气,一阵咳嗽,他并没有得罪这位冯通判,冯通判怎会如此说话?
周择敬又是怨怼又是担忧。
好不容易才重新稳下心神,周择敬径直道:“冯大人,今天这一桩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大人明示。”
“不敢,本官是奉公行事,”冯安平说着从身边的衙差手中拿出一张文书递给周择敬,“周大人看看吧,这是定宁侯崔祯动身去北疆前,在顺天府做的文书,定宁侯早就怀疑崔渭,于是命人暗中追查与崔渭有关的人和事,您猜怎么着?”
周择敬不想猜,在这些掌管讼狱的人面前,绝不能乱说话,但就算不说,他也料到了结果。
冯安平道:“还真的顺腾摸瓜抓到不少的人,您家的管事就是其中一个,被我带人当场按住了。”
原来徐贵是当场被抓,如此一来其中绝对不可能是误会,他们周家是肯定的要被牵扯进这桩案子里了,周择敬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竖立,徐贵为何与崔渭来往?崔渭通过徐贵在周家都做过些什么?徐贵又都知晓些什么?
趁着周择敬失神,冯安平道:“那位徐管事平日里可是侍奉周大人?”
周择敬下意识地点头,不过很快他回过神:“徐贵虽然在我身边侍奉,但我却不知道他与崔渭私下来往。”到现在周择敬能够确定,这位冯大人与他有仇,否则不会处处设下陷阱只等他踩进去。
周择敬结结巴巴地继续为自己申辩:“我听说那些人的眼线遍布京城,也许是那崔渭对我们周家有不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