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神来，他依旧静静地等待着，目光坚定没有半点的慌张。
她的面颊滚烫：“我会与父亲、母亲说。”
他眼眸深处微微一颤。
她接着道：“说我心悦魏大人，请父亲、母亲答应这桩婚事。”说着她伸出手拦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地送上了她那柔软的唇。
甜的。
比蜜饯子还要甜。
他先是怔愣，然后才反客为主。
灯光朦胧，映着两条人影，衣袂交叠，手指紧扣，分不清你我。
魏大人说的对，七年时光匆匆而过，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好久才又分开，顾明珠蜷缩在魏大人怀中，半晌才稳住气息，她想起了什么坐起身看向魏大人的衣衫：“大人的伤势如何了？让我瞧瞧。”
魏大人的衣袍稍有些凌乱，她想要仔细去查看，瞄了一眼他的腰带，却有些下不去手，经过刚刚那一遭，总觉得哪里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我去宫中见母亲的时候太医看过了，”魏元谌道，“没有大碍。”
顾明珠听到这话心中替魏大人欢喜，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母子相认。
顾明珠道：“大人以后就不用再担忧。”
“还要多谢你，”魏元谌道，“母亲能顺利走出坤宁宫，是你查清了案子相助。”
顾明珠道：“原来很早以前，梁王的案子就将所有人都连在了一起。”仔细想起来那时候皇后娘娘不知受了多少的屈辱，为了保住魏大人与皇帝周旋，甚至在生下魏大人之后还有过一次身孕。
皇后娘娘一定挣扎过，不想再度有孕，因为娘娘为了保住魏大人已经用尽了心血，不可能再保住下一个孩儿，可惜若非亲手掌控了大权，许多事都不能避免。
一边是一次次的丧子之痛，一边还要维护魏家和魏大人，顾明珠心疼皇后娘娘，换做旁人可能无法支撑着走过来。
还好，那些都过去了。
“现在都好了。”顾明珠再次伸出手拉住了魏元谌的手臂。
魏元谌瑞凤眼中满是笑意。
顾明珠道：“大人还是多歇歇。”这一仗大人耗费了不少精神，一双眼睛隐隐泛着红丝。
魏元谌拉住了她的手：“陪陪我可好？”
她心中一软没有挣扎，重新躺在了魏大人身边，好在魏大人再没有别的举动，片刻功夫之后呼吸就变得绵长起来。
他睡着了。
顾明珠望着那英俊的面容，心中只觉得无比的踏实。
……
趴在房顶上的初九伸手戳了戳柳苏，然后挤了挤眼睛。
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一直在这里趴着？
可是，这里很冷啊。
第534章 来不及
永平府。
魏元谌生擒了梁王之后，消息很快传入北疆，梁王党的大军军心动荡，崔祯趁机带兵杀出城，将叛军击退五十里。
崔祯受伤不轻，医工忙碌了两个时辰才算将他的伤处置妥当，崔祯身边的两个副将，一人战死，一人断了一条手臂。
不管崔家其他人如何，程煜从心底里敬佩这位定宁侯，怪不得是北疆的常胜将军，果断杀了亲生弟弟援军永平府，又抓住时机，暂时击溃叛军，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朝廷的援兵到了，”程煜道，“高丽李氏也在攻打梁王在辽东的兵马，叛军一时半刻不会再有大动作。”
魏大人送来书信给程煜，让他们整饬兵马，梁王已败，叛军失去了攻入大周的最好时机，接下来兀良哈可能会吞并梁王的人马，等到辽东大乱时，朝廷可以北进，拿回几座城。
“魏将军怎么说？”崔祯看向程煜。
程煜将手中的信函递给崔祯，魏大人没让他瞒着定宁侯，当前局势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能稳住朝中政局，就能在北疆有所作为，魏大人这封信是告诉他们，内政稳固，他们可以放手去做了。
崔祯将信看了一遍，然后还给程煜，魏家很厉害，魏皇后有眼界，魏氏多年积攒的人脉始终没断，所以稍有异动就能纷纷前去帮魏家，这往后大周朝廷上下都要听魏家的了。
皇后干预朝政虽然不妥，但若非魏皇后和魏家，梁王叛军大概就要破城，不知多少将士、百姓陷入战火之中，大周数年都要风波不断。
不管是皇帝、梁王，还是贵妃、德妃这些年明争暗斗损伤了大周根基，如今大周需要魏皇后。
崔祯回过神来：“既然如此，就早些准备，免得失去时机。”趁着辽东大乱，多拿回几个城池，因为这一仗过后，大约很长时间都只能与叛军余部、兀良哈等陷入苦战。
程煜点点头：“侯爷先歇一歇。”
“先去中军帐议完事再说。”崔祯站起身走了出去。
程煜摇头，定宁侯杀了亲弟弟，表面上似是不受影响，心中留下的阴霾只怕一时半刻都散不去。
杀死亲弟弟是为了守住北疆，定宁侯恐怕是将所有信念都压在了这上面，如果北疆有失……
定宁侯活着的时候，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程煜在这一刻觉得定宁侯与魏大人有些相像，魏大人回京迎战梁王时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打起精神，魏大人拿下了梁王，为我们争取援军，这一仗不能输。”程煜吩咐副将，这一仗稳固了北疆，他们也能回京了，不知道母亲和公主怎么样了。
副将退出去，程煜看向彭良，彭良立下战功，如今是正千户，不过也因此受了不小的伤。
“彭叔，”程煜道，“这一仗之后，您就与我一起回公主府。”
彭良有些惊诧，他茫然地望着驸马爷。
程煜点头：“这次来之前我与公主说了，定会将彭叔带回去。”
彭良知晓驸马爷这话的意思，他眼前浮现出赵氏低头做针线时的情形，心中如同有暖流淌过，他低下头掩饰住了发红的眼眸，向程煜行礼。
程煜伸手将彭良扶起：“彭叔救了我母亲，又在乱军中救了我，是我们母子的恩人，以后无人在的时候，彭叔不必如此。”面对过生死才知道，活下来就好，有些礼数都不重要。
崔祯走出军帐径直登上了城楼，向下俯视，援军陆续扎营，朝廷能调度这么多兵马可见京城之危已解，果决将兵力倾向北疆，是要他们速战速决。
这么多兵马军资，哪有不胜的道理。
崔祯微微一笑，北疆没事了，希望姨父、姨母、珠珠、崔襄都平安。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一团寒意慢慢地将他包裹住。
北疆，依旧很冷。
……
京城，怀远侯府。
林夫人一晚上辗转难眠，天不亮就起身忙碌。
“夫人这么早做什么？”顾崇义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消散，都怪那魏从智，无事来找他喝酒，他本要将魏从智撵走，谁知道魏从智还带了两个副将前来。
这顿酒喝到了深夜，他喝得半醉才算将人都送走，回到主屋夫人嫌弃他身上酒气太重，将他赶到了榻上睡了一晚。
顾崇义皱着眉，魏从智没什么坏得很，他自己娶不到媳妇也就罢了，还要害得别人与他一样。“侯爷再躺一会儿也要起身了，”林夫人道，“吃过早饭，魏家长辈就要登门。”
林夫人说完闻了闻屋子里的酒气，吩咐丫鬟：“去给侯爷准备热水沐浴。”这样如何能见人？
看来这是睡不成了，顾崇义叹口气，这婚事还没谈成呢，他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
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打点好，林夫人才坐下来喝茶，提前安排妥当也不好，等待的时间就格外难熬。
“夫人，人来了。”
林夫人听言起身去迎。
顾崇义也跟着起身。
“除了李太夫人、袁夫人之外，还有一位裴大人。”管事向侯爷和夫人禀告。
裴大人？顾崇义微微皱眉，是谁来了？帮着魏家一起说亲？想到这里，顾崇义加快了脚步，一路走出府门。
“李太夫人、袁夫人。”林夫人与魏家女眷见了礼，几个人向堂屋里走去。
顾崇义望着裴尚青稍稍有些怔愣。
裴尚青站在原地，笑着道：“上次来侯府还是八九年前，时间过的可真快。”
顾崇义知晓裴尚青再度上了朝堂，但裴家一向傲气，没想到会为魏元谌的婚事出面。
“伯父。”魏元谌向顾崇义行礼。
裴尚青看出顾崇义的疑惑：“元谌一直在裴家读书，这样的大事，我就代替魏兄前来。”
魏从晟不在了，接下来自然是恩师为重，魏家想得很周全，不过这其中应该还有别的理由，裴家人不会轻易前来。
将众人请入了堂屋，下人奉了茶，李太夫人才道：“侯爷和夫人也知晓我们这次是为了谌哥儿。”
顾崇义点点头，林夫人也跟着颔首。
李太夫人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魏家还有一些内情要向侯爷和夫人说清楚。”
李太夫人神情郑重，林夫人看向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将下人带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堂屋门。
李太夫人这才接着道：“是关于谌哥儿的身世。”
顾崇义头皮一麻，脑子里“轰”地一下，意识到李太夫人可能要说些什么，他恨不得立即拉着夫人离开这屋子，可是太晚了，已然来不及了。
第535章 宠溺
顾崇义脸色难看，他不是胡乱猜测，如果魏家就是为了结亲而来，绝不会先提魏三爷的身世。
提到魏三爷的身世，还要避着外人，说明这是个秘密。
最让他在意的是，魏家没有避开裴尚青，甚至是特意请裴尚青一起来的，魏元谌的身世能够牵扯到裴家，可见十分重要。
要知道裴家只教导太子，裴尚青刚刚在府门口第一句话就点明了，魏三爷是他的学生。
想到这里，顾崇义以前看不透的那些事，现在也都清楚了。
魏皇后虽然现在主掌朝政，如果身下无子承继，那么将来还是要在皇帝子嗣中选出一人登位。
新皇必然不信任魏家，到时魏家要如何自保？
魏家说出来，他们知晓实情后，这门亲事恐怕就难推了。
一瞬间顾崇义脑海中涌起这些思量。
这时李太夫人也开口道：“谌哥儿不是从晟的孩子，他是皇后娘娘的嫡子。”
顾崇义有了准备，但知晓答案之后脸色仍旧忍不住变了变，旁边的林夫人则愣在那里，茫然地看着李太夫人。
林夫人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李太夫人在说些什么？魏三爷不是魏大老爷的儿子，他是皇后娘娘所生？
皇后娘娘与谁生的？
脑海中一根琴弦似是被拨动了“嗡”“嗡”作响，林夫人觉得自己被惊傻了，还能是谁？当然是皇上。
屋子里静寂无声，李太夫人也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她解释道：“皇上忌惮魏家，娘娘有孕几次，孩儿都夭折了，娘娘也是没法子，想出这样的办法，让我们将谌哥儿从宫中带了出来。”
李太夫人看向袁夫人：“就养在大媳妇身下，跟着魏家子弟行三。”
林夫人这时候才想清楚前因后果，所以魏三爷将来可能会承继皇位，魏家是这个意思吗？
李太夫人接着道：“谌哥儿长大之后，从晟就将他交给了裴家教导，眼下这个局势侯爷和夫人也清楚，将来会如何还不一定，但既然谌哥儿想要求娶珠珠，我们就要将这些都说清楚，不能有半点欺瞒。”袁夫人在旁边跟着颔首，她觉得娘这样做是对的，否则顾家就算答应了亲事，他们心中也不安。
林夫人攥紧了帕子，她刚刚说服自己魏家门户高，好在只是外戚，他们勋贵也能配得上，可现在魏三爷一晃就变成了皇子，按照宗法礼仪，是皇上的嫡长子，将来的储君。
这件事闹大了。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个这样的女婿。
魏元谌郑重地向顾崇义和林夫人行礼：“侯爷，夫人我想娶珠珠为妻，还望二位长辈成全。
不管日后如何，我都只会有珠珠这一个妻子，绝不另娶，更不会纳妾。”
魏元谌这话，让顾崇义琢磨出几分意思来，不管日后如何，这话说的是不管他们答不答应嫁珠珠，魏三爷都不会另娶旁人了？除此之外还答应绝不会纳妾。
顾崇义就算遇事能守静持重，到现在也有些乱了，魏三爷与珠珠肯定私下里来往过，光是几面之缘，不会说出这种话。
魏元谌也不是性子孟浪的人，不会随意许诺，这两个孩子……有多少秘密是他们不知晓的。
顾崇义道：“魏三爷说的话若是寻常人家能够做到，可将来真有恢复身份那日，这……”那个皇帝的后宫能只住一人？
魏元谌目光清亮，神色郑重而坚定：“心之所向，身之所往，无人能改。”
顾崇义不得不惊诧，原本以为这桩事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看来根本无路可走，除非珠珠不愿意嫁给魏三爷，否则他不能强硬阻拦。
顾崇义看向林夫人，林夫人也没了主意，这一件件的事接踵而至，魏三爷的身世还没让她回过神来，魏三爷又许诺只娶珠珠一人，将来即便会承继皇位也是如此。
顾崇义起身向李太夫人道：“太夫人宽坐，我去去就来。”他想听听魏家如何说，再寻珠珠商量，现在这样只能先去问珠珠。
顾崇义果断出了门。
望着怀远侯的背影，裴尚青此时知晓为何魏家长辈要请他一起前来了，怀远侯当真是宝贝自己的女儿，即便知晓了魏三爷的身份，第一个念头就是去询问女儿的心意，这样的宠溺不掺杂任何的利益。
怀远侯夫妻品性委实不错，顾大小姐在宫中做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闻，能有这样一门亲事，是三爷的福气。
裴尚青端起茶来喝，依他看这门亲事能成，三爷和顾大小姐都是聪明人，真的不情愿就不会有这一步。
……
“侯爷。”
顾明珠听到宝瞳的声音，抬起头看到父亲进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