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正思量着，管事就又打听出消息：“老太太，七老爷的贵客是魏大人。”
魏元谌？周老太太张大了嘴：“怎么会是他？”
现在魏家今非昔比，听说德妃和肃王谋反，伤透了皇上的心，通过这桩事，皇上看了清楚，重新依仗魏家和魏皇后，皇上现在身子不好，还要皇后帮忙处理政事，每天朝臣面对的都是帝后二人。
京营的指挥权也给了魏元谌，大周子弟没有谁比魏元谌更风光了。
周老太太心窝一阵疼痛，她恨不得用拳头捶死自己，就差一步，当年如果选对了，周家哪会是今日的模样。
“我的珺丫头，”周老太太哭起来，“你可知道祖母有多想你，我那可怜的择承，如果你还活着，母亲该有多高兴，我恨不得替你去死。”
周老太太哭得十分伤心，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擦了擦眼泪，周老太太吩咐管事：“长房的屋子每天都要收拾得干干净净，谁若是怠慢了，别怪我不客气。”
管事应了一声，忙出去安排。
周老太太又哭起来：“择承，母亲全都靠你了，你泉下有知可帮帮母亲。”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择承，现在她也成了叛党，被带入大牢了。
周老太太声音沙哑：“择承你说说，周家还有没有希望恢复从前？”
屋子里一片安静，没有谁会回答周老太太。
……
周家长房堂屋中摆上了酒菜。
周择笙将下人都遣出去，顾明珠这才摘下了幂篱。
顾明珠仔细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周择笙道：“我也不知晓从前这里是什么模样，问了家中的老人，尽量照着大哥在世时摆设。”
顾明珠向周择笙行礼：“让七叔费心了。”
“哪里的话。”周择笙将顾明珠扶起来。
顾明珠道：“我去给父亲、母亲上柱香。”
周择笙强忍着心头的酸涩：“应该。”
第538章 喜事
顾明珠和魏元谌跟着周择笙走进了内室。
祭案上摆着供品，都是父亲、母亲平日喜欢的吃食，顾明珠感激地看向七叔，七叔想得很周到。
顾明珠拿起香，就着烛火点燃，然后恭敬地送入香炉中，父亲、母亲过世十余载，终于沉冤得雪，如今还迎来了女儿的喜事，父亲、母亲泉下有知定然十分高兴。
魏元谌也上前上香，然后撩起袍子与顾明珠一起跪下行礼。
顾明珠想要开口阻拦，她跟魏大人还没有成亲，魏大人不必与她一起拜祭父母，她侧过头却对上魏大人那双明亮的眼眸，魏大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明珠心中一暖。
这对璧人一同下拜，本来沉闷而冷凄的屋子里，仿佛隐隐带了些喜气似的，青烟袅袅中，周择笙似是看到大哥和大嫂并肩而立，笑着看阿珺。
周择笙眼前不禁一阵模糊。
许久之后顾明珠和魏元谌才站起身。
“饭菜都备好了，”周择笙道，“我们去堂屋里说话。”
顾明珠点点头。
三个人重新回到了堂屋中，周择笙道：“我将你父亲、母亲留下的物件儿全都整理好了，这些东西理应由你处置，你放心族中我知会过了，不会有人问起。”
顾明珠道：“谢谢七叔，我挑选一些带走，剩下的还要劳烦七叔交给周氏族中，父亲生前关切周氏子弟，父亲注解的那些书籍，或许对周氏进学的子弟能有些用处。”
周择笙应下来，然后他拿起酒壶：“今日是喜事，七叔代替周家长辈与你们喝一杯。”除了他们之外，不会有人知晓，今天也是周家大小姐商议婚事的日子，顾家要欢喜，周家也要欢喜。
一杯酒下肚，周择笙觉得整个人都暖暖的，藏在心底的那些悲凉也被驱散。
顾明珠也将酒杯凑在唇下，酒辛辣，但回味儿却是甜的。
周择笙看向魏元谌：“可要好好对阿珺，否则还有我这个七叔为她做主。”
魏元谌道：“七叔放心。”说着转头目光与顾明珠交织在一起，他那眼眸含笑，似那拂面的春风。
想到一桩事，魏元谌道：“七叔可去严家赴宴了？”严老将军主掌天津卫，周择笙曾在严老将军麾下任职。
周择笙的神情一僵：“去过了。”
魏元谌含笑道：“那七叔怎么说？严老将军在人前一起褒奖七叔，这次七叔回京中任职，也有严老将军从中举荐，可见严老将军对七叔十分看重。”除此之外，严家还有一个未嫁的小姐，魏元谌猜测严老将军有嫁女的心思。
周择笙终于道：“严家三小姐很是不错。”
周择笙很欣赏严三小姐，她性子直率而且十分孝顺，光凭这些就是良配。严老将军对他一直不错，可他从来没想到结亲这桩事上，其中可能有魏三爷顺水推舟。
感觉到被两个娃娃盯着，周择笙吞咽一口，他好歹是个长辈，婚事还要晚辈操心，刚刚他还嘱咐别人，现在就风水轮流转，来到了他头上。
顾明珠道：“那我们也恭喜七叔。”没想到七叔的喜事也这么快就来了。
周择笙饮下手中的酒，脸颊也跟着红起来。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
周择笙看向窗外：“周老太太欠下族中不少银钱，我想将请族中长辈出面，将这处宅子收回去。
周老太太现在住的院子，留出两间房，给她居住。剩下的周围都砌上围墙，单独隔出来，我向族中买下，以后这里就由我来打理。”
顾明珠目光微远，想起周老太太教她的那些规矩，无时无刻要在人前保住颜面，现在两个儿子深陷大牢，家中的财物被朝廷抄走一部分，剩下都要交回族里，就连自己也只剩下两间房屋来住，原本的大宅要让给七叔，每天看着墙外一片热闹，周老太太以后都会在怨怼中度过不得解脱，这对周老太太来说是极大的惩罚。
最终都是求仁得仁。
顾明珠看向周择笙：“七叔要在这里成亲吗？那要快些办了，不能委屈了七婶。”
周择笙红着脸：“不会，我心中有数。”
这话题拉到他身上之后，怎么就出不去了？不该是他看着魏三爷和阿珺羞臊的吗？
……
京外一处荒废的庄子上。
这次谋反官员的女眷都被关押在这里等候朝廷审讯。周二太太看向憔悴的周如玥，她早就让人送信给哥哥，让哥哥来周家将如玥娶回去，这样如玥就会脱离周家，谁知道哥哥居然没来。
现在如玥也被关进了这院子，没法再出去了。
周二太太愤恨，都是没良心的，她这些年没少照顾娘家，之前兄嫂三番两次提及如玥的婚事，还劝她说，将如玥嫁回娘家最妥当，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家人。
如今呢？他们哪里去了？
“母亲，”平日里十分冷静的周如玥，也开始慌张，“朝廷会怎么处置我们？”
周二太太摇头，老爷活不成了，按照惯例罪官家眷要么会被一起处死，要么会送入教坊司，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还不快睡觉，每天一早还要起来做活，”周二太太和周如玥怔愣时，管束女眷的婆子冷声道，“你们是遇到好时候了，规矩可能要改了，犯官女眷不用再入教坊司，不过你们这样的人，也别想再过什么好日子。”
女眷们几乎都挨过婆子的打骂，周二太太和周如玥不敢再说话，忙躺下休息。
寒气沿着冰冷的地面丝丝缕缕钻入身体之中，周二太太攥起了手，三弟妹和如璋虽然也被关入了族中，但只要以后安安分分，等到族中长辈满意了，可能就会将她们放出来。
而她们不一样，老爷与曹家有牵连，她们即便不会被杀，也不会再有脱困那一天，不知道还有多少日日夜夜要慢慢地煎熬。
……
第二天，朝臣们刚出了宫门，就有一个内侍带着人径直去了怀远侯府。
管事妈妈禀告林夫人：“夫人，是赐婚的旨意。”
林夫人一怔，娘娘赐婚魏三爷和珠珠？
林夫人忙站起身：“快去禀告侯爷，让珠珠换好衣服，我们去接旨。”
刚刚安排下去，就又有管事进院子：“夫人，亲家老太爷来了，人现在已经到了城门口。”
林夫人一怔，父亲来了，怎么会那么巧，父亲那么喜欢珠珠，刚进门就听到珠珠要出嫁的消息，不知道心情如何。
唉，老爷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林夫人又担忧起来，希望父亲对老爷能手下留情。
第539章 贴心
“让管事去接我父亲，”林夫人吩咐道，“再告诉侯爷一声，让侯爷有些准备。”
林夫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反正将父亲叫来京城的人也不是她，而是侯爷自己，侯爷这也是作茧自缚。
怀远侯府一片热闹，顾崇义先是接了圣旨，然后又迎来了老岳父。
林老太爷先是看一眼供奉在堂屋桌案上的圣旨，又笑眯眯地打量了女儿、外孙女，最后逗了逗乳母怀中的外孙儿淳哥，这才施施然地去梳洗换衣服。
顾崇义有些忐忑，岳丈是那种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慌神的人，表面上云淡风轻，不代表事后不与他算账。
林祁承坐回堂屋椅子上，问向顾崇义：“沿海卫所的事都解决了？”
顾崇义应声：“清除了叛党，日后还要进一步整饬。”
林祁承颔首：“听说你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定要恪尽职守，不负朝廷重托，不要打了个胜仗，朝中有人可依仗，就尸位素餐。”
顾崇义道：“岳丈安心，崇义不会那般。”
林祁承心中还是相信自己这个姑爷的：“那就好。”
顾崇义抿了抿嘴唇，岳丈问了他公事，接下来可就是家事了。
“你们将珠珠的婚事定了？”林祁承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波澜，“请我入京就是为的这个？”
“不是，”顾崇义忙道，“原本是因为珠珠病好了，将岳父也接过来享享福。”
林祁承慢慢地喝着茶，看女婿的脸色，好像珠珠这门婚事来得很突然，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难道也是被人釜底抽薪了？
林祁承看向女儿，只见女儿缓缓地颔首。
林夫人正想着要怎么解围，就听到侯爷道：“虽然这赐婚突然了些，好在还没纳彩，珠珠一时半刻也不会嫁出去。”
林夫人心里冰凉，侯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林祁承道，“既然是皇后娘娘赐婚，礼部会选几个好日子吧？最晚的是什么时候？”
顾崇义咋舌，老岳丈整日里光着脚田中走动，却对这些了如指掌。
“最晚，明年八月……”
礼部挑选的三个日子，一个在今年六月，一个在明年三月，最后一个则是八月。不过还有一年多。
林祁承微微皱眉，看向顾崇义：“走，陪我去园子里看看。”
顾崇义慌忙看向夫人，谁知夫人却扭过头不去瞧他，脸上满是嫌弃。
“祖父，”顾明珠上前道，“孙女也陪着您说说话。”
顾崇义看着笑着的珠珠，心中老泪纵横，还是女儿贴心，这么好的女儿就要出嫁了，以后这日子可让他怎么过啊。
林祁承答应道：“那我们祖孙两个去园子里走一走。”他还要仔细问问珠珠的病是怎么好起来的，至于姑爷……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总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望着这一老一小的身影消失，顾崇义看向林夫人：“夫人，你说岳丈是不是体谅到我也不容易，所以高抬贵手不与我计较了？”
不计较了？
先是夺了人家的女儿，又不声不响嫁了人家的孙女，就想这样轻轻松松地逃脱？
林夫人想了想：“侯爷，咱们庄子上的猪，这样好吃好喝地供着，还不是为了以后好吃肉，侯爷说对不对？
我爹爹是体谅侯爷身上有伤，也得养一养。”
林夫人说完带着人去厨房里忙碌，剩下顾崇义一个人忧愁，定然是他与魏从智那货在一起时间太久，魏从智将霉运转给了他，否则他现在怎么那么讨人厌呢？
这混账家伙以后别想入顾家大门。
……
养心殿里，魏皇后看着送去顾家的赏赐单子，这些物件儿都是她挑选的，有不少衣料和女红。
女官低声道：“娘娘想得真是周到。”那位顾大小姐擅长拆东西而非做女红，这个坤宁宫上下都知晓。
魏皇后道：“还得让母亲和嫂嫂也多置办些。”母亲有她这样的女儿，心中该是有数，应对起来定是很自然。
“就这样吧，”魏皇后笑着，“以后不够再赏赐。”她也是第一次娶媳妇，总会有想不周全的地方。
魏皇后嘱咐女官：“有些东西不要经内侍的手赏赐，让魏家去送，免得沾上规矩，倒放起来不得用了。”这些东西到了魏家，母亲会安排卢妈妈办，她也能放心。
做完这些之后，魏皇后又打开奏折来看。
内侍走进大殿禀告：“娘娘，庆王爷递牌子等候召见。”
“这么快，”魏皇后道，“将王爷请进来吧！”
京中出了事，老庆王就递折子请求回京面圣，老庆王今年已经七十四岁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否则不会这么快就从平乐府赶过来。
魏皇后又处理了几本奏折，老庆王也进了养心殿。
老庆王上前行礼，魏皇后吩咐内侍：“给庆王爷看座。”
内侍急忙搬了椅子过来，服侍老庆王坐下。
魏皇后道：“庆王爷这一路辛苦了。”
老庆王笑道：“虽然平乐府远了些，好在沿途太平，没受什么折腾。”这一路他看到朝廷抓捕梁王余孽，却没有掀起太大波澜，百姓依旧安居乐业，这都是魏皇后的功劳，进了宫后他也发现，宫中的情势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紧张，京城的衙署都是正常做事，看来他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