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云霓
时间:2021-03-23 09:53:11

  魏大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人的变化继续道:“闫灏也曾是一个为民请命,弹劾上官之人。”
  那人抖动的更加厉害,头垂得愈发低了。
  “闫灏在哪里?”魏元谌道。
  “他……该死,”那人气息不稳,“不如死在七年之前,这样就不会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错。
  多少民众因此枉死,他……他就是个帮凶。”
  那人说完忽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魏元谌提着一盏灯照在那人脸上,只见上面纵横着几道疤痕,下颌骨塌陷下去,面容看着异常扭曲。
  “你是闫灏,未死的闫灏。”
  魏元谌话音刚落,一条船靠过来,紧接着从船上走下几个人,走在后面的是紫鸢,紫鸢向魏元谌行了礼,立即就去看那人。
  “你别躲,你看着我,你……你是闫郎……你没死……”
  “闫郎,你没死……还一直在这船上,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紫鸢说着就要去摸闫灏脸上的伤疤:“是谁将你弄成这样的?”
  “大人,”闫灏避开紫鸢,因为太过激动他的面孔控制不住地抖动,“当年存放赈灾粮的敖仓是我烧的,太原府的库银也是我带人抢的,那……王知府并非畏罪自戕,是我亲手将他勒死,因为我知道,只要王知府死了,就不会有人再为他遮掩那些贪墨案,王知府的同党也会被肃清。”
  紫鸢惊呼一声。
  闫灏接着道:“我愿意去大牢中招认罪行。”
  当年他坠崖未死得人所救,从此走上另外一条路。
  利用“珍珠大盗”除掉了王知府等人,他曾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为民除害,就算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那也值得。
  后来,他的路越走越偏,可他无力去更改。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王知府死了之后,你为何还要私开铁山,逼迫民众为你采石?你此举也是为了民众着想?”
  闫灏吞咽一口:“我……开始真的是想,但是后来……”后来他发现早已身不由己。
  那利用他的人,不但心思缜密而且心狠手辣,为了掩盖一切不惜陷害民众。
  闫灏听说魏大人会来太原府查这桩案子时,有过在魏大人面前揭开一切的想法,可……太难了,魏大人那么年轻,能不能将一切查明?
  就算他说了,魏大人未必就能相信,毕竟当年犯下案子的是他。
  “大人,太原府知府韩钰和定宁侯带着人马回城了。”
  魏元谌听到亲卫的禀告点点头,现在看来陆慎之劝住了那些山中的民众,否则民众有所动作,定会被崔祯盯上,现在他们急着前来这边查看情形,恰恰说明山中一片平静。
  他让陆慎之乔装打扮出城去,一来是为了让陆慎之劝说那些山中的民众,二来也想要做出陆慎之和民众已经上当的假象,否则怎么能让他看清太原府衙门的动向。
  如果太原府衙门每次抓盗匪能够这样尽心尽力,恐怕早就有了结果。
  魏元谌道:“你要那些铁矿没有用处,采出来的铁都送去何处?”
  闫灏摇摇头:“山中有位江先生安排一切,我们只管采石炼铁,我也没有将情形完全摸清,但太原府内必然有人接应。”
  “也许你还有一次机会,”魏元谌的声音传来,“就算死,至少能抬得起头。”
  闫灏下意识地看向魏元谌,眼睛中满是渴求,当年山西灾荒,不少人被饿死,江先生说,与其等朝廷赈济,不如自己寻条活路,带着民众采石炼铁,卖出的银钱足够民众吃穿,他以为这是条活路,却没想到……那些人奴役民众,为了矿石不在乎民众生死,但凡反抗之人一律被杀。
  有人告密更会被严惩,整个太原府被他们紧紧地围住,如同一块铁板,直到江先生收到消息,有人要来山西查案。
  “帮朝廷抓住那些人,”魏元谌道,“就是死得其所。”
  闫灏一股热血冲上胸膛,心脏顿时一阵慌跳。
  ……
  “那些盗匪就在船上。”衙差气喘吁吁地向韩钰禀告。
  崔祯望着不远处的画舫,远远看去画舫上仍旧一片慌乱。
  “侯爷,”韩钰道,“我们立即过去吧,不要让那些盗匪再逃了,若是能人赃并获,这案子也算有了进展。”
  崔祯点点头。
  韩钰脸上露出谨慎又欣慰的神情:“多亏卫所的人动作快,否则又要被他们得手了。”
  冯安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一晚上跟着知府大人和定宁侯跑来跑去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结果。
  但是他隐隐觉得,这案子不该这么简单。
  如果被知府大人和定宁侯查清,那他家的魏大人要往哪里摆?
  不对,肯定不对,这件事定然另有蹊跷,他还指望着魏大人带他一起立功呢,否则他岂非白白贿赂了那么多牛肉,虽然牛肉都进了一只鸡的腹中,但那也是贿赂啊。
  崔祯道:“将画舫围住。”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去瞧瞧就知晓了。
 
 
第38章 敌人
  “大人啊,您可要为我做主,”老鸨儿立即迎上来向韩钰等人行礼,“那些贼人坏了我船上多少东西,可让我这日子怎么过啊。”
  韩钰沉声呵斥道:“好好说话。”
  老鸨儿被韩钰的官威镇住只得规规矩矩地道:“那些贼人盯上了丁公子带来的财物,趁着大舟宴席的时候,泅水登船将财物偷走,多亏被丁家管事发现……”
  韩钰听着话向里面走去:“贼人呢?在哪里?”
  老鸨儿正要说话,就看到丁公子带着管事迎上来。
  丁公子向韩钰行礼:“没想到惊动了知府大人。”
  韩钰挥挥手道:“你仔细将今日的情形说一遍。”
  丁公子应了一声:“今晚我们在大舟上饮酒,喝到亥时末,我有些疲乏,就带着人先回屋子里歇着,进了客房之后,我发现带来的箱笼似是被人动过,就命护卫打开查看,果不其然其中的财物已经不见了。
  我立即命人去寻,索性发现的及时那些贼人还不曾远走,我家中的护院与贼人缠斗了许久,多亏卫所的大人们带兵围住了这大舟,那些贼人无路可逃,这才将他们都抓住了,如今贼人就被绑在厢房中。”
  崔祯向周围看去,大舟上的摆设不少已经被毁坏,显然是打斗造成的,他不禁目光微沉,看向那丁公子:“抓到了多少人?”
  “抓到了十人,逃走了一两个,”丁公子道,“这些人凶悍的很,我手下的护院不少受了伤。”
  十人?崔祯睃了一眼丁家的护院,一个个显出几分疲乏,看来那十个盗匪身手很是不错,不但让丁家护院无可奈何,还惊动了卫所的人马。
  “卑职去看看有没有危险。”冯安平跟着丁公子走在前面,他为这些盗匪也是费尽了心力,终于可以看看那些人的真面目。
  厢房外有丁家护卫把守,这些丁家护卫身上多少挂了彩,不过伤得并不重,冯安平一把推开了门,目光一扫,眼睛顿时定住,然后慢慢地瞪得像铜铃,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贼匪之中,看到一个熟人。
  他就说今晚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冯安平吞咽一口。
  眼前这位,不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贿赂的初九吗?
  绝对没错,闭着眼睛他都认得。
  看到这一幕,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有人要倒霉了,要么是他,要么是今晚在画舫抓人的丁公子。
  仔细想一想,魏大人的腿应该比丁公子的粗,怎么说魏大人也是外戚子弟,所以倒霉的人八成是丁公子。
  初九看到冯安平冒出个头,他还没使眼色,那冯安平立即将身子挪了回去,这个鲶鱼精,遇到事只知道躲藏。
  “大人,没有危险,”冯安平转身看向韩钰,“还是您先进去。”看到初九被绑住之后,他就像醉了酒,有点上头,需要清醒一下。
  韩钰不疑有他,大步走进屋子。
  “就是他们,”丁公子指向初九等人,“他们将我带来的财物用青布包好准备带离大舟,大部分财物都被我们抢了回来,还有一些落入了湖中,天亮之后大人让人前去打捞便知我说的都是实情。”
  韩钰目光落在那些贼匪身上,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停顿了片刻才道:“你说他们偷盗你的财物,除了丁家人之外可有其他人看到?”
  “妾身瞧见了,”老鸨子立即上前,“妾身亲眼看到这些人拿着包袱跳船离开,这些人动作利落的很,一看就是惯犯。”
  老鸨子用手指指点点:“大人您看看,他们怀中还有东西,肯定是准备拿走的财物。”
  衙差立即上前去查看,果然从那些人怀中掏出了银子。
  “这是我家的银钱,”丁公子道,“银子上还有我家的刻字,绝对差不了。”
  衙差将银子奉给韩钰查看,韩钰将银锭翻过来果然在底部看到了一个“丁”字。
  人赃并获,但……韩钰迟疑了,侧头去看崔祯,只见崔祯目光深沉,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侯爷……”
  韩钰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声:“那个逃脱的贼匪在这里……就是他……快来人啊。”
  衙差先一步去查看,韩钰也跟着走了出去。
  崔祯没有挪动脚步,目光依旧留在那些被抓的“贼匪”身上,只怕今晚的事并非眼前看到的这样。
  “贼匪”被押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已经认了命,但仔细看来一个个脸上没有半点的惧意,而且无论是站在那里,还是坐在角落中,都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们是经过严训的,就算他的亲兵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人在军中也是千里挑一,怎么可能会偷丁公子这点银钱?更不会被丁家那些护院擒住。
  所以,今天有人在这里布局,而他们都是陷入局中之人。
  会是谁?
  崔祯心中一动,难道是他?思量到这里,崔祯转身走出了屋子。
  一间客房被人团团围住。
  “贼匪进那里去了,”丁家管事上前禀告,“我方才瞧见这房里还有别人,说不得就是那些贼匪的同犯。”
  衙差先上前一步:“大人,我带人进去查看情形。”
  衙差话音刚落,那扇房门就被人推开了,紧接着帘子被掀起来。
  “就是他,”丁家管事道,“他就是那逃脱的贼人。”
  衙差正要上前拿人,被丁家管事喊作“贼人”的人向旁边让开了两步,一个背立的身影映入所有人眼帘。
  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家中的护卫何时成了贼人?”
  韩钰心中一凛,崔祯神情更加深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雨来,雨落在船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房里的人一直静静的站着,仿佛没有打算要回过头来。
  “大胆,”有衙差斥责,“见到知府大人和定宁侯爷还不上前行礼。”
  那人却从桌上端起茶杯来,仿佛并未听到衙差的话。
  丁公子忽然开口:“此人定是贼首,大人快将此人拿下。”
  “这里可还是大周的太原府?”背立着的人终于慢慢转过身。
  “大胆狂徒,竟然无视府衙……”衙差却已经等不及,抽出腰间的长刀就要上前拿人。
  韩钰面色大变,呵斥道:“还不快退下。”
  衙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向前走了两步,立即地他就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本来守在门口的“贼匪”转眼间就到了他面前,紧接着衙差双腿一疼,身体不由自主地跪摔在了地上。
  丁公子大喊:“快来人,贼人与衙门动手了。”
  丁家护卫立即向这边靠来,一个都抄起了棍棒,只等着丁公子一声令下就冲进去拿人。
  “看来,韩知府是不准备让我从这里走出去了?”
  听到这话,韩钰的神色凝重,目光显得格外的复杂,眼前这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委实让他一时缓不过神来。
  “大人,不如先拿下他……”丁公子再次提醒,“不能让这些贼人再逃脱。”
  贼人?
  如果皇上派来太原府的上官被诬陷成贼人,那他这个太原知府的项上人头很快就要落地了。魏元谌是什么人,魏家最看重的子孙,怎么可能带着身边的护卫去抢夺一个商贾的财物。
  韩钰走进屋子向魏元谌行礼:“魏大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大人?韩钰一语道破天机,丁公子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随后前来的卫所副将也怔愣在那里。
  “魏”这个姓氏在大周本就不一般,能让太原府知府上前行礼,又是这般年纪的魏大人,也就只有奉旨前来太原查案的魏元谌了。
  魏元谌手段谋略非比寻常,太原府上下都小心翼翼地等候着这位魏大人前来,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见面方式。
  魏元谌坐在椅子上,那安静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韩钰:“韩大人是否有话要问讯?”
  韩钰额头上冒出冷汗:“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大人可否告知?”
  魏元谌看向门口的丁公子:“我也想知道这条船上的人,如何能将我的护卫变成贼匪?韩大人看我可像七年前的‘珍珠大盗’?”
  “魏大人自然不是。”韩钰嘴里发苦,求助般地看向崔祯。
  崔祯没有言语,这魏元谌显然不会想听他说些什么,如果魏元谌愿意借助崔家在太原的关系,早就拿了帖子来寻他,而非设下这样一个局,等着他们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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