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云霓
时间:2021-03-23 09:53:11

  一路骑行,冷风从魏元谌颊边掠过,没想到有一日他还能与崔祯联手。
  他眼前浮现出周如珺的面容,如珺该不会怪他。
  大约过了一刻钟,魏元谌看到了等候在路边的人,那是周家旁系的子弟,曾受过如珺父亲恩惠,如珺过世之后,他唯一联系紧密的周家人。
  “你来了。”魏元谌将马鞭丢给初九。
 
 
第152章 亲人
  周择笙出自周氏旁支,这一支人才凋敝,一代不如一代,后来只能靠着在嫡系族中做些活计度日。
  周择笙六岁的时候,周氏所在的大名府闹水患,周择笙的父亲为保护女眷被大水冲走了,水患过后他母亲也染了时疫,不久就追随他父亲而去。
  周氏族中,有膝下无子的族人想要过继周择笙,奈何礼数尚未成,那族人忽然得了急症过世,之后人人都说周择笙命中刑克,无人敢再收养他。
  周择笙年纪虽小却也明白周氏族人对他的嫌弃,带了几件衣服,从厨房拿了些干粮就跑出了周氏族中,他听说山中有猎户,可以打猎为生,于是径直上山想要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
  小孩子毕竟力气小,那时年景又不好,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抓住猎物,周择笙在山中支撑了十几天,饿得头昏眼花,眼见一头人熊冲着他走来,以为就要与爹娘团聚之时,周氏族人赶到将他救起。
  找到他的族人就是周如珺的父亲周择承。
  周择承将周择笙带回,与他说了不少的道理,让他不要怨恨族人,刚刚经过大灾,每个人都为自己打算,生怕再有灾祸临头,难免为自己思量过多,族中还有不少长辈惦记他,否则也不会一找就是十几日。
  周择笙听着这些话,心中仍有不忿,要不是他父亲为了族中女眷而死,他怎会沦落成这般模样,他们一家定然还好好地在一起。
  周择承耐心地道:“你父亲是大善,族中人对不起你,但不要一直恨他们,等你长大了就明白善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长大后周择笙才体会到族兄的用意,族兄会这样说,是怕他小小年纪经历这些后,性情会因此变得偏激。其实周氏族人早就放弃了寻找他,是族兄将周围县府踏遍了,最终寻到山上来,也是族兄的关切和爱护,让他慢慢地放下了对族人的仇恨。
  因为有了周择承的维护,周择笙在族中的日子才好过起来,他没有再被过继给任何人,自己住在族中的小房子里,跟着族中子弟一起读书,将来也想要像族兄一样考取功名,周择笙的日子刚刚安稳,就听到京里传来噩耗,他的族兄周择承过世了,周择笙躲在屋子里哭了两天。
  再后来族嫂也随着族兄而去,留下了个幼女周如珺,周择笙觉得自己与这侄女同命相连,再加上有族兄的恩情在,他常常会趁着为族里办事的机会去探望如珺。
  周择笙与如珺虽然差着辈分,却只比如珺年长七岁,如珺唤他为小叔。
  如珺在京中遇事,周择笙远在东南军营之中,得到消息时如珺已经故去了一年,被安葬在崔氏祖坟。
  周择笙觉得这桩案子另有蹊跷,任凭外面如何说,他都相信如珺不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不惜用色相引诱太子的人,他去了京中周家问及此事,没想到周家却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
  那个一直疼爱如珺的周老太太假称卧病在床,并不愿意与他多言,周三太太话里话外怪如珺容貌太过美艳,总是红颜多薄命,差点连累整个周氏一族。
  族兄族嫂何等人,如珺又是什么性情周择笙再清楚不过,听着这些言语,他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当时掀翻了堂屋里的桌案,将周氏家训从墙上扯了下来,周二老爷、三老爷与他动了拳脚。
  周家人报了官,衙门来人将他丢进了大牢,第二天有人疏通了关系将他放了出来,救他的人就是魏三爷。
  一开始周择笙以为魏家也是要为自己翻案,后来每当他提及如珺,就能看出魏三爷的异样,心中也就明白了一二。为了方便查这桩案子,魏家帮忙让他在京中附近卫所任职,去年被朝廷授了校尉。
  魏元谌来太原府查案时周择笙就得到了消息,听说周家女眷也牵连其中,他便向朝廷告了假,前来山西,人还没到太原,又收到魏元谌的信函,让他与魏家家将一起在周围查找私兵。
  周择笙从怀中取出一张舆图:“往东北方向就是振武卫,振武卫驻兵不少,他们不会在那里动手,原平驻兵不多,劫了人往西南方向去正好直奔榆林卫,我们也原平附近的山中发现了大量的马蹄痕迹。
  不过听说那是杨武峪练兵时留下的,杨武峪的兵马没有那么多,这几年被东北方向的振武卫替代,此处戍守不过数十人,可看马蹄的印记,远远超过此数目。会不会卫所与林寺真勾结,为私兵做遮掩?那附近有个村寨,恐怕也藏匿着人马,村寨附近有人把守,我们没敢上前,生怕会打草惊蛇。”
  魏元谌点点头,看来那些人会引诱太子去杨武峪,抓到太子之后,他们的兵马在杨武峪拦截周围卫所援军。
  魏元谌点点头:“不用前去了,我会让人在杨武峪附近留守,以防万一。”除了杨武峪之外,不知林寺真还笼络了多少将士为他效命,到时候西北戍边卫所,只怕会一片混乱。
  周择笙点点头。
  魏元谌接着道:“与太子同行的车马中有不少的女眷,你带着人留在这里护卫女眷,特别是……”
  魏元谌说到这里想起崔祯说的那些话,让他帮忙照顾林夫人和顾大小姐,眉毛不禁一皱。
  “特别是怀远侯家眷,还有怀柔公主,”魏元谌道,“此案因怀远侯而起,那些人心怀愤恨,可能趁乱向女眷下手,怀柔公主身份特殊,掠走她也是功劳一件。”
  周择笙心领神会。
  魏元谌接着道:“周三太太和周如璋也在。”
  提及这对母女,周择笙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她们一路跟随太子车马回京,想必太子和崔家会妥善照顾,用不着我这个族人帮忙。”他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不似族兄那般胸襟开阔,绝不会舍给那些人半点的慈悲,就像当年她们对待如珺时一样。
  话到这里,魏元谌准备离开,却又想及一件事:“你可知道如珺与怀远侯府有没有过来往?”
  周择笙一怔,他去周家次数不少,如珺也会拉着他叙话,不过……怀远侯府:“从未听如珺说过。”
  魏元谌点点头:“暗中护好怀远侯府女眷,若是发现怀远侯长女顾大小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你只当没有瞧见不用深究。”
  周择笙听着这话,看着魏元谌淡然的神情,为何他会觉得这位顾大小姐在魏三爷心中非同寻常呢?
 
 
第153章 以命相搏
  周择笙认识魏三爷以来,除了如珺还没听魏三爷提及哪个女子。
  魏三爷先是问如珺是否与怀远侯府相熟,然后特意嘱咐他顾大小姐有任何奇怪的举动,都只当没有瞧见。
  一个女眷能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让他不加干预而是暗中保护,至少十分信任顾大小姐。
  如珺去了这么多年,魏三爷也该解开心结往前看了。
  魏元谌道:“今晚会闹出点动静,你不用在意,不管什么结果都不要现身,免得被人发现。”
  周择笙点点头,魏三爷是要让他们藏在暗处,以防万一,这么多兵马调动,还涉及戍边卫所,情况瞬息万变,不知会出什么差错。
  两个人说完话就分开,魏元谌带着初九先回到车队之中,免得被人发现周择笙。
  ……
  崔祯也从树林里出来,就在官路上遇见了追过来的崔渭,崔渭正在四处张望,听到马蹄声响立即抬起头。
  崔渭策马上前道:“大哥,总算找到你了。”
  崔祯面色深沉没有说话。
  崔渭关切的神情溢于言表:“魏元谌有没有为难大哥?”
  崔祯冷硬地开口:“不是让你一直陪着母亲,你为何会前来?”
  崔渭立即道:“听亲卫说大哥独自跟着魏元谌探路,恐怕大哥会吃亏。”
  崔祯不再说话一路向前行,崔祯紧紧地跟上:“大哥不必去交好那魏元谌,我们崔家的事自己扛着,到了京城皇上自有圣断,虽说魏元谌查明了案子,但大哥也不宜与他走得太近。”
  崔祯勒马停下来,转头打量着崔渭,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心中所想:“山西的战马案,确然要归功于魏元谌,如果任由韩钰等人做下去,你常年在大同戍边也该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在这件事上我敬佩魏元谌,何来与他走得近不近之说?”
  崔渭神情中满是担忧:“毕竟魏元谌不是好相与的,大哥坦坦荡荡,就怕魏元谌会利用大哥。”
  崔祯皱眉:“最近你总将心思放在这些朝堂争斗上,倒不如想想这些案子,我早就说过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一心为朝廷效命,不会追随谁,你若是存了这个心思,还是早早将脚伸回来,免得行差踏错谁也救不了你。”
  听到这话,崔渭惊讶道:“我怎么会有这种心思,我一直跟在大哥身边,大哥该是最了解我。”
  “我只是提醒你,”崔祯道,“千万不要向舅舅学,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即便一时富贵荣华,欠下的债早晚要还,偷来的东西永远长久不了,人若是不能坦坦荡荡,假以时日怎又底气立在人前?真的想要做大事就要将心摆正了。”
  崔渭聆听教诲不敢反驳。
  崔祯说完纵马而去,看着崔祯越来越远的背景,崔渭的眼眸微微眯起,是他的错觉,还是大哥真的与他生疏了?大哥到底有什么打算一句话也没与他透露,难道大哥在怀疑他?
  ……
  进京的车马终于到了驿馆。
  太子爷觉得这一路走得万分疲惫,还有好长的路才能到京城,等回到东宫之后他要好好歇歇,让府中的妾室将他从头到脚揉捏个遍,再让厨娘好好置办几顿宴席。
  父皇必然嘉奖他,不少人都会前来东宫恭贺。想到这里,太子慢慢弯起嘴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站在朝堂上听百官称赞了,母妃也可以跟着扬眉吐气。
  太子沐浴后躺在木榻上,正要召随行的婢女来侍奉,要不是这次走得太匆忙,定然要找到宴席上弹奏琴曲之人,那样的佳人相伴,无论走什么样的路他都不会觉得辛苦。
  东宫侍卫将冰好的果子呈上来,太子放在嘴里一颗,立时舒畅许多,这些果子都是侍卫提前半日到驿馆,放入井中镇着的,路途已是万分艰辛,再没有这些东西,真要了无生趣。
  “太子爷,”陶铎快步走进来道,“定宁侯和魏大人起了争执,两个人在驿站外打起来了。”
  太子还当是什么大事:“这一路上难免有火气,不用着急,一会儿本宫将他们唤来说说也就是了。”崔祯和魏家交恶对他来说可是好事,他乐见其成。
  “动了随身的兵器,”陶铎道,“看那样子像是要见血。”
  太子这才从榻上起身:“本宫出去瞧瞧。”别错过了笼络崔祯的机会,若他暗中为崔祯撑腰,崔祯就会心向于他。
  太子走出驿馆,门口的两个人正战得酣畅,武将私下里切磋没有人会插手,但如果一心拼命那就不同了。
  魏元谌和崔祯两人手持利器,一招一式都极为狠厉,不留半点余地,魏元谌剑势轻灵狠辣,崔祯手中长刀大开大合,多年战场的经验不但挡住魏元谌的攻击,还能趁机化守为攻。
  两个人的每一招看起来都十分危险,稍有差池必然会挂彩。
  “从前定宁侯和魏大人在军中校场上就较量过,两个人都负了伤,看起来今日也不会随便罢手。”
  太子盯着崔祯手中的长剑,恨不得那剑锋立即送入魏元谌的胸口,这样一来他就少了一个麻烦,魏家要追击也会去找定宁侯,与他无关。
  忽然听得崔渭喊了一声:“大哥。”
  魏元谌一剑刺向了崔祯喉咙,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
  林夫人正与顾明珠在屋子里用饭,听到外面有喧哗之声,宝瞳不用吩咐就走出去查看。
  不多一会儿,宝瞳进了门,等到林夫人将嘴里的饭食咽下才开口道:“夫人,魏大人和侯爷打起来,幸好太子爷前去阻止,不过两个人都受了伤。”
  顾明珠将手里的箸放下来,林夫人站起身:“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要动手?两个人伤得怎么样了?”
  宝瞳道:“魏大人伤到了腋下,侯爷脖颈被刺了一剑。”
  “什么?”林夫人惊呼一声,被刺到脖颈还得了,“现在人在哪里?”
  林夫人说着就要走出去查看。
  宝瞳道:“都在前院,太子爷让随行郎中前去治伤了,夫人别急,侯爷虽然伤到了脖颈,但伤口不深,没有性命之忧。”
  林夫人听到这话稍稍安心:“魏大人呢?”
  宝瞳道:“魏大人伤到左腋,不肯让郎中上前查看。”
  顾明珠仔细思量,两个人仿佛伤得都很重,刺到颈部稍不留神就会丧命,了解魏大人的都知道,魏大人左腋下有旧伤,引发旧疾……魏大人只怕连自己都无法顾及,更不可能护卫这些车马。
  魏大人知道路途上会出事,崔祯自然也察觉到异样,两个人有多大恩怨都不可能在此时大打出手,定是在做戏。
  做戏的结果就是让对方放松警惕。
  顾明珠想通了这一点便不着急了,为了让那些人上钩,崔祯的伤八成是真的,因为伤口不必太大,只要看着凶险就好,魏大人左腋是软肋,他不太可能真的让自己伤到,更不用去担忧。
  林夫人走出了屋子,顾明珠也快步跟上前,总要去听听最终两个人要闹出什么结果。
  宝瞳道:“奴婢将创伤药带着吧,万一有个用处,也好拿出来。”
  林夫人点点头,虽然她觉得随行的郎中不缺这个。
  两人一路去往外院,就看到周三太太和周如璋也了过来。
  “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周三太太急得眼睛发红,“侯爷在这时候怎么能出事,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都要靠着他啊,魏大人……这哪里是切磋,就是要杀人……剑稍稍偏一偏,人可就没了。”
  周如璋更是更咽地哭出声:“姐夫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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