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穆清还是她这两个丫鬟,都感觉秦芩妹子真是惹人怜爱。
觉得她现在这种十分明显的拘束感,肯定是还没有习惯她们穆家这种画风的关系,久了之后,应该就会慢慢习惯了。
然后应该就能够活的更加开心一点儿了吧。
当然,要是想要让她真正开心的话,还是要等秦老山长平安归来之后了。
只要秦老山长一天没回来,秦芩身为人女,就不可能会真的开心的。
想起秦老山长,穆清就免不了想起宫中现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的那一场“夺嫡大战”。
然后就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她夫君来了。
也不知道,她夫君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小五,上回看着他还是昏迷不醒的模样,现在可醒了没有呢?
这些疑问一个个地浮现在她心头,不免让她有些烦闷。
这次她夫君来去匆匆,又搅和着一件人命官司,以至于她根本没来得及问些细节。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独自走远了。
想到她夫君离去时候的背影,穆清忽然间就有点儿怅然若失,心情愈发不好了。
近来她似乎愈发多愁善感了些,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想到这个事实,并没有让穆清开心多少,反倒因为这种“不像自己”愈发难受了。
想来是穆清忽然就沉默了的关系,秦芩妹子愈发局促,居然小声问起正在给她梳妆的冰棠来:“冰棠姐姐,清姊……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冰棠闻言忍不住当场笑出了声儿,看着秦芩一脸焦急惶恐,不似作假,便也努力收敛了笑容,小声道:
“秦姑娘可千万别这么想。我们姑娘可不是为了秦姑娘生气……您不知道,我们家姑娘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这样儿,应该是在想着什么不大好办的事儿罢。”
“真的啊?是这样的吗?”秦芩妹子有些半信半疑。
冰棠笑道:“是啊,比针尖儿还真呢。我们姑娘她打小儿就爱想事儿,一想事儿就会这样了。秦姑娘不必多想,若是不放心,等会儿尽管问姑娘便是。”
雪梨正在旁边儿给穆清梳头,闻言忍不住瞪了冰棠一眼。这意思就是,怪她多言了。
一般来说,雪梨的性子更稳重,说话从来都是很注意分寸的,没有冰棠这么直接。
秦芩这次出门儿,走的很急,没有带丫鬟仆妇,原本穆清觉得雪梨这性子肯定适合待客,故此是想着暂且把雪梨安排去服侍秦芩的。
但是秦芩来了几日,跟雪梨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有那么点儿相敬如宾的意思,反倒是跟冰棠更加要好一点儿——概因她心思单纯,自己有时候胆子不够,故此便是更喜欢冰棠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
加上冰棠梳洗打扮这些服侍人的活计原本就比雪梨更麻利一些——雪梨到底是外头来的,虽然人也聪明又勤奋,但到底没有冰棠这样的几代家生子基本功扎实。
不过雪梨的长处在心思细腻,情商更高,就算是寻常的活计虽然不那么出彩,但也比一般的丫头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穆清向来知人善用,索性直接要冰棠去服侍了秦芩,雪梨照旧跟着她,轻飘飘两句话,各自表扬了一番,这两个便都觉得自己受了重用,皆大欢喜。
两个丫头动作都很快,因着是在家,见得又是表妹阎红,不算是正经外客,故此要求也不高,简单整洁不失礼就行了。
这么一个指导思想之下,穆清和秦芩很快就梳洗毕,然后就一齐出了门儿,准备往正房那边儿去了。
按照惯例,阎红每次来,基本上都是要先去白氏夫人那里问安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像是上次那样直接跑来找她的情况是少之又少的。
而且,一般是涉及到柳风的事儿,她才会丧失理智,没事儿发疯。平时的时候,应该说还是挺正常的。
这回显然就是正好赶上她正常的时候,也就是说,多半是跟柳风没有多少关系了。
穆清想到这个,心里头稍微舒坦了一点儿。倒是秦芩总觉得这几天见了很多穆家的家事,觉得自己到底是外人,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是若是在这种时候,不亲自陪在穆清的身边儿,她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毕竟穆清的肩膀还有伤,而且经过这么多日子的朝夕相处,她们俩的感情愈发好了。她自小没有姐妹,好容易有了穆清这个阿姊,实在是一刻都舍不得分开的。
她现在对穆清的感情,就跟雏鸟对着母鸟似得——也难怪会如此。她自小儿就没有同龄的姐妹玩耍,每天关在家里看书,直接就被秦老山长那个老书呆子,养成了一个小书呆子。
真是半点儿童年的快乐和青春活泼的小姑娘们该有的生活乐趣都没有享受到。
穆清走入了她的生活,带着她领略了一番应该是怎样的生活之后,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变了一个人似得。
现在虽然说还变得不太彻底,但是比起先时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特别是只跟着穆清,她心情就不由得会好了许多,实在是让人不由得不沉迷。
因着那位阎红表妹已经到了,她们两个人收拾停当了,就直接奔着白氏夫人的正房去了。
穆老爷昨日跟白氏夫人大吵了一架,虽然后来穆清不惜装病调解,但是心里的愤懑肯定不能那么快就消退了。
故此,他昨晚等穆清安顿下来之后,就随便寻了个由头,直接睡到了外院书房去了——听说找的理由是,要跟穆家大哥穆海彻夜谈生意。
可怜穆清她大哥穆海后半夜才刚刚从京城送货回来,就被夜不能寐、在外书房门口遛弯儿的穆老爷蹲守了个正着。
黑灯瞎火的,他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什么大事儿,然后就被穆老爷拉着谈了半个晚上的心事,连觉都没睡成,实在是太惨了。
这些事儿,都是冰棠打探回来的。
她性子活泼,又是家生子,穆家上下到处都说得上话。
虽然是独生女儿,但是她老子娘也穆家多年的老仆人。人缘儿非常好,也收了几个干儿子、干女儿的,有一个干哥哥就是穆家大哥穆海的亲信,那几个干姐姐也有嫁了家生子小厮的,其中一个就是跟着穆老爷的常随。
所以说,尽管穆清身在内缘分,但是有着冰棠这个消息灵通的“小喇叭”,借着这丫头干哥哥和干姐夫的东风,对于穆老爷和穆家大哥的事儿,只要是穆清想知道的,那都能知道。
只不过穆清对他们两位的四十二没有什么兴趣,今儿叫冰棠趁着去白氏夫人房里之前的这点儿功夫跟她干哥哥、干姐夫打探这些事儿,为的也不过是等会儿“有的放矢”,利用一切资源,平息这一场家庭风波。
为了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喝陈年老醋实在是没必要。
而且,她夫君都已经暂时离开了穆家,想来白氏夫人的担忧应该少了很多,那借此机会再说点儿好话,这事儿应该就能顺利揭过去了。
穆清打算的倒是挺好,不过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万万没想到柳风在这个时候出了个幺蛾子。
因为她还没进门,就听见阎红正在跟白氏夫人哭诉道:“姨妈您是没见到,昨儿他回家那张脸黑的跟锅底似得……说,当初就不想娶我,他想娶的,一直都是表姊。”
第84章 084
对于阎红这种抱怨, 穆清的耳朵已经都听出了老茧了,不过也知道她来都来了,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阻止她了。
无奈也好, 厌烦也罢, 这都算是避无可避的事儿,除了面对, 别无他法。
故而穆清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了门, 果然见到她表妹正伏在白氏夫人的怀中, 哭得梨花带雨, 看着比昨天更憔悴了。
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搁不住这么频繁地哭闹吧?
她这表妹看起来是真的不想好好活着了……
穆清在心中暗暗叹息起来, 但总这么下去也不行,还是上前几步, 准备按照流程来。
首先当然还是先跟她娘白氏夫人问了个安,这才开口寒暄道:“表妹来了?这又是怎么了?”
秦芩也跟在穆清身边儿对着白氏夫人行礼问安,然后就安静地站在一边儿, 准备跟此前很多次一样,继续当一个安静的花瓶。
但她站着也不是随便站的, 而是有意无意地站在了穆清的右手边儿, 隐隐有种回护之意, 似乎对穆清右边儿肩膀上的伤口很是在意。
穆清见她如此, 不免也是十分感动, 心道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子, 反倒是比阎红这个好歹算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妹还要更亲近懂事。
也不知道她表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近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着孕的关系, 愈发依赖起白氏夫人了。
当然,若不是她这表姐昔年的积威在,恐怕她这位表妹更加依赖她——反正, 她也的确没有其他人可以依赖就是了。
不过之前她好歹还顾着脸面,虽然知道柳风最开始瞄准的就是穆清,但是自从穆清“成亲”,她也如愿嫁给了柳风之后,这个事儿就鲜少被提起了。
现在不知道为何,她又旧事重提,虽然没有直接来找穆清,但还是让她在哭诉中有了姓名……所以肯定又是柳风在搞事了。
果不其然,穆清一来,阎红就红着眼眶看着她,也不说话,就只是哭。
穆清对她这样子也习以为常。
之前还可能会说她几句。现在却因着她怀着孩子,还是本就很要紧的前几个月,真是一点儿顺心的事儿都没有,这就愈发让她有点儿不忍心苛责了。
她叹了口气,直接问她娘了:“阿娘,红儿这又怎么了?我方才在门口听了半耳朵,怎么竟说起胡话来了。”
白氏夫人苦笑道:“你都听见了还问什么……说起来还不是她跟她男人的那么点儿事儿。”
因着不幸早逝的那位嫁入了阎家的小姨妈的关系,白氏夫人平时就对阎红十分疼惜,现下阎红在孕期,她更是把这外甥女儿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就生怕她有个好歹,酿成终生遗憾。
饶是这样,她也还是受不了了。故此,提起那个柳风来,她不免也有点儿没好气了——说来说去,还是都怪老爷子脑子不清楚,千挑万选,弄到了家里来,还说给她家妙娘招个婿……
看看选的这个是个什么人。
因着阎红算是她从小看大的,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也跟亲生的差不多。故此,对于最后不是穆清招了柳风做女婿,而是阎红招了这个事儿,她心里总是有着一种内疚——总感觉是阎红替穆清挡灾了似得。
她虽然没明说,但是穆清还是轻而易举地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出来了。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白氏夫人的这种直觉还是挺敏锐的。
穆清的确是躲过了一劫,而阎红也是真的接了盘——虽然说她们俩这情况严格说来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内中总也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也是因着这一点儿,穆清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纠结反复得实在都有点儿不像她了。
现在也是,要不是因着阎红现在已经身怀有孕,还是胎像不稳的时候,实在是受不了什么刺激,她早就直接下猛药了。
可惜,她什么都没做,这位表妹就已经把自个儿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若是再来点儿猛烈的言辞,恐怕她就更加承受不住了。
到时候搞出人命来,穆清也实在是不忍心见到。
所谓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穆清看了看白氏夫人,果然见到她眼中也露出了同样的无奈。这么一来,她反倒也平静下来了——看,连她娘都没辙,那这位表妹这事儿,还真的就无解了。
只能徐徐图之了。
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不过有些事儿,还是得说清楚的。
想到了这里,穆清还是主动提起了话头:“红儿,柳月白说的那些混账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这男人是你自己选的……当然,中间也是出了这些变故,但是事已至此,你还是多爱惜自己些。”
阎红抽噎了一声,正想说点儿什么。还没等她开口,白氏夫人却直接打断了她,径直道:“也不必说这么多车轱辘话了。你们都是没经过事儿的,还是我老婆子说几句过来人的话。”
她都发话了,穆清和阎红当然就都齐齐闭嘴了。
阎红当然是因为自小儿对白氏夫人的孺慕之情,故此对白氏夫人的话是言听计从的。
穆清则是……因为昨日白氏夫人忽然的暴起。
从此之后,她觉得对于这位看着万事儿不操心的母亲大人还是要满怀敬意、慎重对待——毕竟谁也不知道,老太太看着佛系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犀利的内心。
见到穆清和阎红两姐妹态度都很端正,白氏夫人感觉很满意。她也无意卖关子,索性直接说了——
“红儿你现在不只是已经嫁为人\妻了,还将要为人母。你肚子里这孩子呢?之前也请了郎中给你瞧了,你便就是再不爱惜身子,但若是再这么为了那么个男人作践自己,那真是死了也白死……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怎么到了这男人的事儿上,如此拎不清了?”
白氏夫人一开口,就直接奔着主题,虽然语气还算温和,但是内容却十分劲爆,毫不留情地直接透过现象直指本质。
不单是阎红当场被震住,便就是穆清和秦芩,也不由得愣在当场——这实在是,非常有穆家当家主母的风格了。
果然,白氏夫人不愧是白氏夫人,关键时刻,还是很给力的。
白氏夫人一边儿说,一边儿看着她们三个小姑娘的表情。对于她们的震惊或是愣怔,都见怪不怪——反正,她一早就已经给她们三个打上了标签。
不管聪明还是蠢钝、温和还是泼辣,包括她最引以为自豪的宝贝女儿妙娘,说起来也不过都是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穆清跟阎红两个,虽然成亲了,但是那俩男的似乎都不怎么样。
秦芩更是连亲都没有定。听说这孩子跟阎红一样,自幼都没有亲娘,白氏夫人不免又起了心思——因着阎红生母那事儿,白氏夫人对着她们俩这样的自幼失母的小姑娘总是多了几分怜惜的。
因着这份怜惜,她才想着把自己人生的经验、特别是婚姻的经验传授给她们,正好今儿三个姑娘都在,她索性就一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