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这位嫣然小姐姐既然这么“凑巧”地也出现在这儿, 那不顺便说一下这个事儿, 好似也说不过去……刚好还能阻止她来继续做和事佬。
想起上次的经历, 穆清瞬间就振作了精神, 准备先下手为强。
毕竟, 这位嫣然小姐姐是出了名的会说话, 上次自己就是被她三言两语地说动了, 这一次,可千万不能再让她先开口了。
穆清一想到这个,就立刻快走了两步, 对着这位嫣然小姐姐笑道:“这不是嫣然阿姊?许久不见,今日可真是凑巧了……怎地阿姊是有事儿找我?”
她这么主动地打了招呼,嫣然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妙娘许久不见,这一向可好?”
她说完这句,顿了顿,仔细看了看穆清的表情,才继续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跟阿弟聊得不愉快么?”
来了,果然来了。
穆清一听她这么问,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姐姐果然是来做说客的。
看起来她夫君果然是感觉自己理亏,这才找了嫣然小姐姐做帮手啊……
这么一想感觉更气了怎么办?
穆清心中越想越觉得气愤,但是面上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只笑着道:“此事说来话长……倒是嫣然阿姊,我有件事,想要同阿姊说。不知道阿姊进来的时候,可见到那位冷大叔没有?”
听得她忽然问起那位冷大叔,嫣然小姐姐有些错愕,不过她也是个爽利人,当场便就点头道:“见到了……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见到这位小姐姐露出一副紧张的神情,穆清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即笑道:“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件事,我想同阿姊说很久了。不知道阿姊现下可有空闲,随我一路去见见那位冷大叔。”
穆清猛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那位嫣然小姐姐更是有些吃惊——毕竟,对这件事儿依然是一无所知的她,面对着穆清这种提议,基本上就相当于是正说着正事儿的时候,忽然跑偏,简直是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意思。
不过,这位嫣然小姐姐从小接受的就是那种“柔顺”教育,故此,就算心里再觉得奇怪,也不会太表露出来,甚至也不会当面让人难堪。
特别是穆清算是她的兄弟媳妇,还是她挺喜欢的兄弟媳妇,这种情况之下,就算穆清真的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她也并不会反应过激的。
这也是穆清敢直接这么做的原因。
反正事情的来龙去脉早晚都要说的,不如等见到那位冷大叔的时候,两位当事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一次说个清楚,这样比较快一点。
于是在嫣然小姐姐的礼貌客套还有穆清的简单粗暴之下,这事儿还真的成了。
穆清直接带着嫣然小姐姐去找了冷大叔。
这位大叔也是惨,刚刚穆清跟她夫君两个人“吵架”,他就借着被生鱼片儿调料汁溅一脸的机会,告罪出来回避了。
其实这事儿,算起来还是穆清处理的有些激进了——不过她也的确是被她夫君这一波操作给弄得有点儿生气。故此多少还是有些殃及无辜了。
此番带着嫣然小姐姐过来,也算是个赔礼道歉的意思。
反正,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对于冷大叔和嫣然小姐姐来说,那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父女重逢固然令人欣喜,就算是不幸搞错了,弄出来一个大乌龙,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左右嫣然小姐姐就算不是冷大叔的女儿,好歹也是冯姨的女儿,总归不会弄得太尴尬的。
看在那位已经去了的冯姨的份上,两个人就算不是父女,也可以成为情同父女的关系的——这一点,穆清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不看别的,就看这两位的性格就知道了。
这种念头早在她之前为了秦老山长的事儿,带着秦芩妹子漫山遍野瞎跑,误打误撞不小心闯入了冷大叔的密林岗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一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有可能是父女关系,她就感觉,这世界上的缘分真是奇妙。
总想着把两个人引荐认识,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没有想到,她盼望了许久的机会,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虽然说时机有点儿尴尬吧——毕竟这别苑看着就是她夫君的,而且她刚刚跟人闹翻了,还是特别硬气地跟人说了提前结束合作关系这种。
这么一想就真的有点儿尴尬了。
还是赶紧办完事儿,抓紧离开的好。
好在一旦做出了这个决定,并且堪称简单粗暴地把嫣然小姐姐给带到了冷大叔的面前之后,后续的事情就十分顺利了。
穆清三言两语,把两个人的身份相互介绍了一遍,并且继续简单粗暴地将重要的线索,陆续抛出来:
“这位冷大叔,一直在寻找百香阁的冯姨,是冯姨失散多年的夫君。”
“这位嫣然姑娘就是这玉佩的主人,也就是冯姨的亲生女儿。”
穆清一边儿说,一边儿将那个转了几道手,最后还是落在了她手里的玉佩拿了出来,放在了嫣然小姐姐的手里。
然后对着她说了句:“如今这玉佩物归原主,嫣然阿姊这次可要收好了,不要再随意给旁人啦。”
嫣然小姐姐还沉浸在刚刚那个劲爆的这大叔是“冯姨夫君”的消息中无法自拔,听得穆清说话,也似乎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穆清只好将那玉佩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对着冷大叔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也算是告别,就轻轻退出了房间,将这空间留给他们父女了。
看这样子,果然是父女。
虽然说已经看不清楚冷大叔被毁容之前的模样,但是穆清一见到冷大叔那副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就已经知道了。
看起来她的直觉,还真的蛮准的。
也算是日行一善吧。
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个小院儿,准备离开,然后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毕竟这个所谓的别苑,真的是如同迷宫一般巨大的别苑,她的方向感也一向很差,故此,这种情况也是十分正常的。
她正在踟蹰之间,忽然发现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了过来。然后不出意外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果然正是她夫君。
更准确的说是,还带着他那位三哥模样面具的她夫君。
他用着那张陌生的脸,却做着她熟悉的她夫君的表情,实在是十分违和。
不但如此,他这种什么都不说,却比什么都说了还要更有用的模样,实在让人有点儿心塞。
穆清心中一阵憋气,不过想了想自己这废物的认路能力,还是屈服在了马车的魅力之下。
跟她夫君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就算是因此被迫跟这男人同坐一辆车,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顺利离开这里,她也不是不能忍受。
于是她只是略一迟疑就上了马车。
她夫君也不多言,只是默默在她身边儿坐好,然后就让马车开始朝着别苑外走了。
穆清懒得理会她夫君,她夫君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旋即又反应过来,就是这样,才是她夫君本来的性格。
之前那种温柔小意的样子,或者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性,那么为了她勉强到这个程度,还真的是很有诚意了。
可惜越是这样,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越生气。
简直想就这么从马车上跳下去,也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在这么狭小密闭的空间中沉默以对。
实在是太令人窒息了。
好在到了最后,穆清还是忍住了。
毕竟,她不认识路。
而且,她也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
这事儿在她看来,基本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剩下要做的就是等了。
一个月之后,她们的约定之期就满了。
到时候,就算她夫君还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再用什么契约做借口了。
沉默的时光总是非常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总算是出了别苑的大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回到了白鹤书院。
穆清想着今天出来一整天了,其实比起白鹤书院,她此时应该回穆宅。
她夫君一向十分细致周到,这么明显的事儿,她都能够想到,他更是不可能想不到的。
现在却偏偏把她送到白鹤书院而不是穆宅,想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她说说话,搞一个破冰行动了。
但是她偏偏就是不想服软。
这里离着穆宅其实并不算太远,她自己也可以回去的。
再说了,就算她回不去了,也不是不能住在白鹤书院一个晚上。
秦芩妹子刚刚跟秦老山长重逢,正是高兴的时候,再去看看她也好。
想到这里,穆清倒也不觉得来白鹤书院有什么不对了。
索性就下车去看看秦芩妹子好了。
她这么一想,就准备赶紧行动起来。
可惜还没等她下车,她的手就被她夫君抓住了。
察觉到她本能地有些僵硬和抗拒,她夫君叹了口气,还是放开了她的手,低声道:“我原以为妙娘你想来书院的。却忘记了,现在你应该是回家里住的。”
他的语气中满是愧疚,实在很是真情实感,但是穆清却觉得,一点儿都不感动。
实在是太假了。
也不知道这么虚伪是要给谁看。
她照旧冷冷的,没有什么反应,她夫君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叫车夫转头,朝着穆宅而去。
看到穆宅的围墙和大门之后,穆清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马车缓缓停下,穆清准备下车。
下车之前,她终于还是开口,说了一路上以来的第一句话:
“多谢。”
沉默了这么许久之后,穆清这一开口,她夫君原本是十分高兴的。
可是听了她说的是什么之后,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言谢。”
他看着穆清,缓缓说出了这句话,一字一句,十分认真。
但是穆清却毫无感觉,甚至还有些想笑。
这简直是忽然拿了霸总剧本。
不过这样一想她自己也有些好笑。
原本说好了只是契约关系,她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位“假夫君”投入了太多感情了。
太过真情实感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冷静冷静吧。
到了现在,她夫君还是不肯对她坦白全部,那就真的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
行吧,那就这样吧。
穆清也懒得再去回复这句忧伤到不行的霸总台词,径直转过身下了马车,敲开了穆宅的大门。
完全不知道她夫君在马车里看了她许久,直到她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也不肯离去。
更加不知道,她进门之后,要面临着什么狂风骤雨。
第104章 104
因为这一天里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事儿, 虽然一大清早就出了门,但等穆清回到穆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通州城是正经北方小城, 冬天的夜, 连风都寒冷干燥,跟江南又是不同的感受。
穆清虽然说上辈子是北方长大的姑娘, 但是这辈子却是实打实的江南女孩儿。
她从出生起就在江南的穆家被娇生惯养到一十八岁,可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北方的这种干冷的冬天。
之前在白鹤书院读书的时候, 还是深秋时节, 虽然寒冷, 但是秋高气爽, 又有满山红叶这种美丽秋景,也并不算什么难熬的时光。
但是入了冬之后, 就明显能够感觉到难受了。
好在她素来是个会爱惜自己的——就算她一时间有什么想不到,也有冰棠雪梨两个大丫头帮她想着。又因着恰好一入冬她就从白鹤书院回到穆家的缘故,她之前也并没有怎么受罪。
但是这几天就完全不一样了。
特别是今天。
她因着帮人心切, 一大早就带着秦芩妹子往白鹤书院跑。因为太着急,甚至都没有考虑带个人——不管是带着冰棠还是雪梨, 都行啊。
现在她一个人跑出来, 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毛衣裳是不要想了, 就算是件披风也好啊。
当然, 她夫君之前还是给了她一件儿的, 不过她嫌弃打眼, 最后也没要。
想着自己当时那么硬气地把她夫君那件儿披风给扔在了马车上, 然后自己扬长而去的模样,穆清就有点儿牙痛——不知道为啥,她当时就跟中了魔似得, 中二病发作,不要那个“臭男人”的东西,非得耍什么帅。
现在好了,冷冷的寒风教她做人。
幸好这就在家门口,虽然说家里头占地也不算小,走回温暖的房间还是要一点儿时间,但是好歹也比外头好太多了。
穆清敲开了门,不管应门的家仆们连连惊呼“大姑娘”的声儿,也谢绝了他们热情要求护送和提供衣物的请求,推开了众人就直接往内院儿走。
她原本以为,就这两步路,快走几步不值得什么的。
何必为了弄件衣裳闹得惊天动地的,她不要面子的吗?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今日的寒冷。
等到靠着一腔孤勇走了小半里地,眼看着都见到了内院的大门了,她却再也撑不住了。
外院的护院家丁是不能到内院来的。
故此她现在是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诺大的宅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刮过的呼啸。
天色漆黑,旁边回廊儿上零星挂着几盏“气死风”灯笼算作照明,光线昏暗幽深,实在有些凄凉,让人感觉愈发地冷了。
穆清缩了缩脖子,尽量地蜷缩身体,试图把身上那么一点儿热乎气儿给尽量留住,但是实在是收效甚微。
她只好一边儿往里面疾奔,一边儿在心里默默唱起了歌儿——北风那个吹,雪花……
咦?居然还真的下雪了。
难怪今天这么冷啊。
所以说,在江南呆久了之后,再会到北方过冬还真是不太习惯啊。
最主要的是,这里没有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