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秋椒今日见了,只当看过了新鲜,心里还想着——也没有特别好看。
还是……他好看。
正想着,关山海朝她招招手:“椒椒,安娜小姐说想跟你交朋友。”
方秋椒看向雪肤金发,冲自己笑得一脸温柔的外国姐姐,脑中一时眩晕。
——好漂亮好温柔的姐姐!
方秋椒走过去,羞涩地抿嘴笑。
安娜小姐声音跟长相一样,很是温和,虽然外国话方秋椒听不懂,但有关山海翻译,也说了好几分钟。
最后安娜小姐还想抱抱方秋椒,关山海伸手挡住。
跟安娜分开后,方秋椒问道:“她伸手是想跟我拥抱吗?”
“不是,她就是手酸了,伸伸胳膊。”
方秋椒睨他一眼,眼波带笑:“那关哥你拦什么?”
关山海一本正经:“怕她伸胳膊碰着你。”
“小气……”
关山海理直气壮:“我还没试过呢。”
红裙子便映红了脸颊。
方秋椒手捏住裙子:还怪她咯?
明明是他没个动静。
在宴会偷学了一番米荣的审美,转头就是培训班忙活起来的日子。
培训地点就是美食协会的地盘,倒是方秋椒熟悉的。
方秋椒踩着自行车过去,上午蹭课,听其他老师傅的讲解。
有些老师显然有传承,讲起来一套一套,搭配着故事和名人将知识带下来,让人听得开心,记得牢固。
一百多人,纸笔沙沙作响,仿佛一首恢宏的大合奏乐章。
上午上完课,下午就是实践——面点。
一个师傅带着做馒头,一个带大包子,一个带小笼包,方秋椒是带花卷的。
别看是同样的面食,就和面一道工序,能讲出好多来。好比各地产出的面粉是不一样的,若是变动,配料的比例也得变。
“最重要的,你们要学会分辨面成后面团在手里的这个感觉。”一个老师傅举起揉光了的面团,扯了一把面做示范。
只见面团被拉开缝隙,露出里面密集但均匀的蜂窝状气孔。
另外一个师傅拉开,虽然也有发酵出来的蜂窝孔,但是气孔显然更小,面团更硬。
方秋椒正要拉扯开自己手下发酵好的面团,从细节方面讲讲,就听到围着看的人群里响起一声带恼的怒斥
“手放哪呢?!”
学员里唯二女性中的一个,一名短发姑娘回头瞪着站在她身后的几人,面庞气得涨红。手犹护在身后,直发颤。
米天华是来演示做小笼包的,四个师傅里,他辈分也最大,当下开口问道:“小王,怎么了?”
短发姑娘看了一圈,一时也不能分辨到底是谁伸出了手,望向米天华,含泪道:“米爷爷,有人、有人手乱伸……”
“可不是我!”
“刚刚都听课呢,你是不是弄错了?!”
“就是啊,这么多人,哪个还不要脸了……”
围着这短发姑娘的,附近的人都在沉默后出了声。不少人都保持了一样的姿势,往旁边退开了一步,好像离得远了,就能完全撇清关系。
方秋椒看得眉头皱起,目光锁定之前站在短发姑娘身后的几人身上。
可惜她功夫不到家,看着好几个都觉得有些像。而且方秋椒还没到那个水平,能够无视一些基础外貌的影响,她会以貌取人。
只看了一圈,记住几张脸。
听着他们撇清或者不承认的话,短发姑娘气得不轻:“这么多人,我还能不要脸乱冤枉人了?!”
米天华看看一帮子男人,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安慰道:“小王家的,你别哭啊。你知道是哪个不?”
短发姑娘瘪着嘴,抽泣一声:“我屁股后头又没长眼睛!”
这意思就是没看见,人是在她背后动的手脚。
米天华又看她附近的人:“你们瞧见是谁没?”又扬声道,“是个男人,就自己站出来,给人小姑娘道歉!”
米天华是相信小姑娘的,他看着长大一姑娘,虽是性子急、脾气直,可却是不会撒谎的。
可一群男人沉默了会,眼神游离交汇,而后都摇头否认。
“看着师傅手里的馒头呢,没注意到。”
“我们也不是流氓,还盯着人屁股看!盯着看了,才知道是谁啊。”
“真没看到,就看面团的蜂窝去了,对比差别。”
在这些声音里,方秋椒走到短发姑娘身边,揽住她,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别哭啊,我们先找那个人,好不好?”方秋椒柔声建议。
短发姑娘脑子直,但也听出来她说的话的重要。
她接过帕子,擦掉眼泪。接着短发姑娘指着当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三个人:“当时就是他们三个站在我身后。”
方秋椒问:“你第一时间转头,他们三个人站得近么?够不够让别人的人从他们中间穿插过去,或者从旁边伸过来。”
“旁边是这两位。”短发姑娘红着眼眶,又指出两个人。
站在侧边的一人立马摇头道:“我当时手搭在老许肩膀上呢!我个头不高,得踮起脚才能看清楚。”
前头的老许点点头:“他的手是放我肩上来着,他脑袋还搭在我肩膀上呢。”
另一个人抓抓头,表情无措:“也不是我。我在看米师傅那边,整个人都朝另外一边。”
“也不是我……”
没人承认是自己。
方秋椒打量着还没能证明清白的四人,开口道:“你们也都没发觉别人伸手,对不对?”
站得近,隔着人伸手,是会碰到人的。而一个人被碰到,难免会张望一眼,看看是什么情况。
“没发觉,我都没注意。”
“都没吧?”几人看了看彼此,面上都是无奈状。
到了最后,还有个被指摘的人面色不善地看向短发姑娘:“你再想想,可别是误会了,谁不小心蹭着你了。你这么说,对我们名声多不好啊?”
米天华疑惑道:“找到那个动手的不就成了?不至于担心名声,我们也不会冤枉人!”
“可是找不到啊,根本没人伸手嘛!”
另一个被指了出来的人也有些不满。
另外两人还有些懵。一个道:“我配合吧,这妹妹挺委屈的。”
另一个也道:“对,我也配合。我清清白白的,不怕那些有的没的。”
两厢一对比,两个排斥,两个配合。但依据短发姑娘的言辞,手是只有一只的,也不能就此判断是另外两人干的。
米天华看向方秋椒:“方老板,你有主意吗?”
围观的人懵了,这哪跟哪?
不想方秋椒道:“有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不知道灵不灵,我试试吧。”
第137章 特殊版传道授业
试试的话落下,顿时所有人都疑惑地望向方秋椒。
因为此刻,其他人脑子里完全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
当事人没瞧见,连这件事的真假,都只能依赖于个人心中的揣测来判断。这样的情形,怎么找到凶手?!
另外一位揉馒头的师傅,拿胳膊碰了碰米天华的胳膊。
“老米,你别胡来啊,人家方老板能有什么办法?你自己想不到,别催小姑娘!”
对方是怕方秋椒心急乱来。而且跟米天华熟,所以故意扯到米天华身上去。
感觉奇怪的可不止他一个。四周立马响起不少这样的声音,或大或小,一下嘈杂起来。
米天华道:“先看方老板的。”
四个嫌疑人里,两个不怎么配合的又开腔。
“这怎么试?做事要讲证据的。”
“被冤枉就够叫人生气的了,眼下还乱搞!”
短发姑娘咬咬牙,怒道:“谁胡乱冤枉人了?!你们这么信誓旦旦,谁摸了我屁股,要是找出来,敢剁了自己的手么?!”
“那要是没证据,你怎么办?”
“剁了你的屁股不成?还是脱了裤子。”男人说着,还冷笑起来。表情不屑且不耐烦,好似他十分委屈。
方秋椒气不打一处来。
短发姑娘上身穿着件七分衬衫短袖,下身是深色长裤。
方秋椒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臂处的衣服上嗅了嗅,记住细化后的气味。
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气息,往往跟衣服的洗衣粉、洗浴用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被新的气味掩盖住。其中属于自身气息那部分,则淡得几不可闻。
能闻出来的,才是怪胎。
不巧,方秋椒正是。
她嗅完短发姑娘衣服上的味道,往前走两步,直到四人面前:“麻烦伸出你们的两只手。”
众人先瞧见她嗅衣服,又见她让四人伸出手。
有人委婉地问道:“衣服上的味道还能留在手上不成?”
就他们所知,就算能留下味道,也是闻不出来的。
米天华却笑了起来,激动地开口:“别奇怪!方老板怕是能闻得出来很细致、微弱的味道。有些人天生来,嗅觉就比其他人好,也就是所谓的天才人物!”
“真有那么神奇的人?那不是……”传说。
米天华身侧的老师傅想说那是不存在的,但他突然想起米天华先前有个女儿。
——那个孩子,便是天赋好得不像话的!
奈何天妒英才,那孩子已经走了多年,久得他都快忘了这事。
米天华道:“是真的。上回我就看出来了,方老板能通过味道判断莴笋花香气进去多少了,有时候差一点,会再在汤底里过一遍。”
原本淡定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不敢伸出手,强作镇定:“菜的味多大啊。如果这回她闻不出来,假装自己闻得出来呢?!这不公平。”
眼看着这人要拿手在裤缝上磨蹭,方秋椒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的手,不要蹭你的裤子!心虚了?”
“……”对方手足无措,挣扎着想抽回手,“我心虚什么?你也是女的,你肯定向着她啊!”
“那你缩什么手?”方秋椒用手抓住他的手腕,扯到面前。
闻到熟悉的味道后,方秋椒大声道:“就是你!有小王身上那种洗衣粉的味道。”
“你胡说八道!”男人脸色一白,更用力地挣扎,还回嘴道:“我还说你身上有那个味道呢!”
这人还想狡辩,短发姑娘已经红着眼扑上来了。
小王也是个生猛姑娘,趁着对方的手被方秋椒抓住,上去就往脸上打。
帮凶她做定了。
男人死命挣扎,奈何方秋椒力气大,一时手挣脱不了,竟想动脚。
方秋椒正看着呢,抢先一步冷不丁给他两下,踹在麻筋上,令得男人直接腿软了下去,全靠方秋椒拎住。
众人:……
这么生猛的吗?!
就连短发姑娘都愣住了,眼神茫然地看着方秋椒。
方秋椒笑着问她:“解气了吗?”
被拎着的男人望见她脸上的笑容,腿软得更厉害了。
“解气了!”短发姑娘小王笑起来。
本该是个灿烂的笑容,可笑中带泪,叫人见了这笑容心中更生怜意。
米天华再上前来:“哎哟!方老板,放了他吧,放了他吧!”一副终于反应过来,知道着急人的模样。
但是实在太慢,弄得大家心里心知肚明——演的。
方秋椒听话地松开手,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原本跟男人一起义气的人,在男人背朝着他摔下来的时候,却是赶紧避开了两步,好一个“割袍断义”。
被抓了现形的男人,直接被培训班开除。
方秋椒还听其他人说,这人回了他师父身边,也是要吃苦头的。挨批、挨骂甚至挨打都有可能。
方秋椒奇怪:“这种品行不好的人,还有什么好教的?”
换做是她徒弟,她直接不要,嫌弃脏。
然而有人附和着谴责几句,竟又有人说“都教了十多年了,犯错教他改就行了”,也有人说“其实这个事也不大,没必要闹大”……
方秋椒听懂暗示:说她得理不饶人呢。
可是这种事,真是小事?
离开美食协会,路上跟包绩一块走。
方秋椒问:“包哥,你不会也觉得我得理不饶人吧?”
“这事啊……”包绩不好意思道,“我没那么想,要是我自家妹子,被那么欺负,我得打断对方的腿!”
“但是吧,”包绩也无奈,“那人是协会不少人看着长大的,他师父也还有些面子。人情社会,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就帮着说说话。”
方秋椒又问:“可但凡想想自家妹妹、闺女,都能体谅体谅吧?”
包绩听了,面上露出个嘲讽的笑:“那可真未必,有的人你理解不了他们的脑回路。”
包绩看向方秋椒:“椒椒,这个社会很大,人很多,有好的也有坏的。你回头慢慢接触了,也就知道了。”
“倒不是大部分人不认可你,相反,觉得不舒服的占大多数。只是圈子圈子,他都会先保护里面的人,你懂吧?”
这是包绩也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方秋椒却没听懂,只觉得人心可真复杂。
她说道:“再说吧,下回我可不一定来了。”这回的事,让方秋椒生出了排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