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又尝了几口,公允地评判:“挺辣,但也蛮爽的啊!汤的最后,还有鱼的鲜味,一股味道很好的酸味,余味很好。”
但刘斯的淡定欣赏完全没用,因为隔壁的女子六人组给了汤欣荣暴击。
尤其是黑牛请来的四个年轻姑娘。
“真好喝啊!怎么会有这么鲜的汤!”
“对啊,原来工友们一点都没夸张,都是在说实话。我还不相信她们,我真是傻,错过了多少好吃的!”
“好香,喝着全身都舒服了!好像洗完澡,那种轻松又暖融融的舒服感觉。”
丁竹娴道:“豆腐也入了味,吃起来口感很特别,豆腐里面也有汤的味道,一点豆腥味都没有。”
妇联的同志一脸荣耀:“这碗汤完全做出了我们女同志的风采——”
比了个大拇指:“牛!”
方秋椒道:“鱼肉也可以尝尝。”
方秋椒上前,拿着一双筷子戳破鼓起的鱼肚子,另一只手再配合着用力,鱼被两边摊开,方便女士们品尝。
鱼肚中的汤汁流了出来,让鱼肉看起来更漂亮。
丁竹娴是年纪最大的,夹了第一筷鱼。她夹的是肚子部位,只见鱼肉直接和鱼骨脱离,干干净净地被夹了出来。
把鱼肉送进嘴里的瞬间,丁竹娴就被鱼肉的细嫩征服了。
入口即化,鱼肉的肉质细腻得不像话,丁竹娴没说话,第二筷直接下去了。
见她这样,还等着评价的其他五人反应了过来——肯定很好吃!领导连话都不想说了。
于是五六双筷子一起下去,将不大的鱼瓜分。
方秋椒忍不住提醒:“小心细的刺!”
丁竹娴的第一筷,夹的那部分没有细刺,但多刺的鲫鱼身上别处却是有细刺的。
几人俱都点头,只是嘴上没理方秋椒。
对不住了,正吃着呢,实在没空。
那边刘斯一看,方老板做的鱼快没了!
他放下汤欣荣的鱼汤碗,跑过来:“你们给我留点啊!”
刘斯端起碗,也不先喝汤,先对着鱼下手。
方秋椒笑着看他们争抢,自己又盛了两碗汤,端去给方夏和洪婶子。
洪婶子觉得特有面儿:“方老板总是这么客气,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一连说了两个客气,把看着的人都说笑了。
方夏本想低调一点,但谁让他妹妹就是这么上心他呢,于是端着鱼汤,满脸从容地喝汤。
汤欣荣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完全没被这个人放在眼里。可七个人,四个是他徒弟挑来的,他也没话说。
还好丁竹娴还记着,她多吃了两筷子鱼,然后就朝着汤欣荣走过来。
汤欣荣已经气过头了,麻木地把自己的汤递过去。
一碗又一碗,直到第七碗递出去,他才有了一丝紧张感。
万一……万一他就赢了呢。
他的辣鲜鱼汤的热辣,是所有人都一致认可的。
丁竹娴喝了一口鱼汤,被小小地惊艳。不然多喝几口后,她脑中却想起刚刚喝过的鱼汤,两边一对比,顿时觉得手里这碗鱼汤索然无味。
丁竹娴客观道:“汤师傅,这碗汤的辣味很丰富,还夹着一股好的酸味,让整个味道非常丰富,是碗很开胃的汤。”
一个年轻女孩补充:“但有点不太像鱼汤了,像一碗辣汤!”
不怪她们要求高,都是刚刚那碗鱼汤太鲜了。
旁边一个大伯张口笑道:“不用比了吧!肯定是方老板赢了。”
汤欣荣是不服气的,他冲到方秋椒面前。
“让我尝尝!”
方秋椒也不小气,盛了小半碗。之前的鱼汤也盛得不多,不然一锅鱼都盛不了几碗。
汤欣荣接过汤,闻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手送到嘴边。
一旁,汤小荣和汤欣荣的徒弟、子侄们,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们希望是假的,汤欣荣怎么能输呢。汤欣荣输了,那他们怎么办?
可汤欣荣只尝了一口,眼中就神采尽失。
味道太鲜美了,他从未想过,鱼汤能做到这般。
汤欣荣心中升起一种悲凉,几十年,白活了啊……
他白着脸,想起众人吃过鱼都不说话,垂死挣扎:“鱼的鲜都被熬进汤里了,鱼肉肯定——”
刘斯打断他:“谁告诉你鱼肉不好吃的?!”
刘斯打算让汤欣荣彻底认输,咬牙把鱼背上最后的鱼肉让出来:“老汤,给你尝尝。”
汤欣荣瞪着眼,他想说不可能。怎么可能汤鲜美至极,鱼还好吃?
汤欣荣不信地拿筷子夹起最后一点鱼肉,将那块满是小鱼刺的肉送进嘴里。
沉默了半响,汤欣荣的手无力地放了下去,整个人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说道:“是我输了。”
汤小荣几乎跳起来:“爸!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输,那锅鱼汤不就香了一点!”
汤欣荣本就气恼至极,见汤小荣还捣乱,气得伸手打了汤小荣一巴掌。
他打的正好是汤小荣完好的一边脸,两边脸一边挨了一个巴掌,倒是足够公平。
汤欣荣训斥起汤小荣:“你这个混小子,平日里我总想着你还小,如今看来却是惯坏了你!要不是你胡闹,嫉妒你大胖师兄,他也不会背上那样的名声。”
“只怪我当时想着保你……”
汤欣荣红着眼道出事实,引起一片哗然。
“我就说能干的学徒,为什么师父不喜欢,原来是这儿子的问题啊!”
“这家伙小小年纪,真的是被惯坏了,做出这种事来!”
汤欣荣成功推锅给汤小荣,听的人中有一些做父母的同情起汤欣荣这个做父亲的来。方夏冲方秋椒使了个眼色提醒她。
方秋椒脑子一转,打断汤欣荣:“我一开始问你,你那么诬陷大胖哥,你亏心不亏心?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给过你机会。”
方夏也开口道:“子不孝,父之过。你输了,以后不再做厨师,也算是给你儿子赎罪。以后好好教育你儿子,别放出来砸别人家门。”
话题一转,立马把听众的注意力拉回来。
汤欣荣最后的推锅,没用。
汤欣荣眼神变幻,心里冒出来最后的念头——大不了耍赖。
与此同时,一辆汽车疾驰到街边,在篱笆院门口停下来。
田大胖推开车门:“师父!我回来了!”
关山海拔掉车钥匙,装进兜里,拉开车门下车。
站到地上,望着朝着人群飞奔过去的田大胖的背影,关山海嘴角轻抽。
他还忘不掉——田大胖找到他,焦急地大喊:关爷爷!师父让我找你告状,有人欺负我们。
上回田大胖跟着小丫头,叫的关叔。
关山海捋了下,知道田大胖拜了师父,给他升辈分了。
可天地良心,他刮了胡子,绝对比田大胖年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田大胖:我一路跑一路想,还好时间够给我脑瓜转的。[骄傲]
关山海:可聪明坏你了。
第81章
田大胖跑进院子,面上表情担忧又着急。
一路上,田大胖就想着汤欣荣厉害的鱼汤,担心得要命。
而且田大胖从没见过变成师父的椒椒做过鱼,没个比较,他心里就更慌。
进了院子,田大胖的目光落在两口锅上。
锅盖都打开的,汤欣荣锅里的汤还有许多,椒椒那锅空了。
所以这是……赢了吗?
田大胖看着方秋椒:“师父,赢了吗?”路上想了许久,他倒是记得叫师父了。
方秋对着他笑了一下:“当然赢了。”
真的赢了!!田大胖想到师父没皮自己连累,心里紧绷着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但这一松,怕是松得太多。他笑着,眼角却出现一抹湿润。
“你哭什么?”
田大胖老实道:“我、我好怕连累到你。”
他本来就无用,皮赶回家时父母兄弟都担心得不行,幸好有人要他,这才有了地方留下。
他在店里过得很开心,刚厚着脸皮拜了椒椒做师父,却又引来个大麻烦……
田大胖坐在车里的时候,就认为自己是个累赘,尽会惹麻烦。
“别哭啊!方老板赢了。”洪大婶跟他也有接触,知道这孩子心眼实,连忙劝道,“别哭了,你可是个有福的。拜了方老板做师父,以后有的是好日子呢!”
“小伙子别哭。”
“你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有人语气凶或软地劝,也有年纪大的看破问题。
“怕是皮吓的……”
这话一出来,无数双眼睛又鄙视地望向了汤欣荣等人。
方秋椒见有人劝大胖,上前去接她胡子叔。
“关叔。”
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方秋椒缩了下脖子,有种小孩打架告状的羞耻感。
但是有人过来撑腰,就……又羞|耻又爽!
将小丫头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关山海笑了下:“心虚什么?打架又没输。”
“走。”关山海拍一下小丫头的肩,主人似的往院子走。
边走动,关山海微眯着眼,打量皮排斥在外的汤欣荣一群人。
他一身普通的黑袄子,但肩宽腿长,将普通的袄子都穿出了气场,行走带风,引人注目。
来的路上,田大胖将事情说清楚了。
小丫头和人打赌,拿职业做赌注。田大胖一直在担心输,关山海却认为小丫头鬼精鬼精的,是找他撑场子,拿稳赢的赌注。
如此一来,他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吓唬住对方就成。
走到近处,关山海和汤欣荣对上目光。
还是个认识的,关山海嘴角噙了抹笑。
汤欣荣则是在看清来人后,彻底心如死灰。
——那黄毛丫头竟然还找人!
外头的人不认识,汤欣荣这种早年跟黑市打交道多的人哪里不认识他面前这位爷。他消息不灵通,但也知道如今这位爷发达了,就是罩着他的那位都是对方面前的蚂蚁。
汤欣荣蠕动了一下嘴唇,满脸苦涩:“海爷!我早知道这地是您罩着的,我哪敢有什么动作啊?!”
“还是我的错咯。”
汤欣荣立马改口:“不是,海爷,回头您跟五爷上我哪儿喝……”
“也别跟我套近乎。”
关山海可跟他不熟,认识是因为尝过对方的手艺,每年能见上一次,但都是别人请他去的。
关山海讲理道:“愿赌服输,对不对?”
汤欣荣看看关山海,再看向方秋椒的目光就带上了祈求之意。
他一辈子吃饭的手艺,要是不干,他一大家子拿什么吃饭?
围观的人则心里嘀咕,方老板这是找了谁来,这个老厨子见着就开始抖了。
海爷?
个别人从记忆里扒出来了这两个字,顿时将眼睛睁得老大。
当年闹饥荒,好多条人命能活下来多赖这位出力!只是那些事说不得,都是禁|忌话题。
汤欣荣的惧怕,旁人都看得出来。方秋椒就站在她胡子叔身边,自然是感受得最清楚的那个。
好奇心蹭蹭地冒,方秋椒压下去。
她冷着脸,条理清晰地对汤欣荣道:“你要退出厨师界,有招牌砸招牌,没招牌就砸了你师父传给你的东西。我要亲眼看着你砸,对外宣布你再不入这行。”
光口头答应可没用,方秋椒一早就想好了,要绝了汤欣荣的路。
想办法请来她胡子叔,一是图胡子叔有车,二是上次关山海教她告状来着,三是关山海看起来就很厉害。
关山海听了点点头,口吻懒散地道:“我看挺好,那就走吧。汤家村的路我记得。”
他发了话,汤欣荣能有什么办法。
要是不老实,回头才是有得苦头吃。
汤欣荣像个木偶人一样,跟着上了车。
车上还有汤小荣、田大胖,一辆车五个人。
半路上,关山海在一座院子前停了趟车,于是车后又跟了辆车,顺带汤欣荣也坐去了后面。
车子在路上开着,篱笆院子里。方夏把新做的糖葫芦存货拿了出来,给帮忙的邻里发了一串。
方夏将人都送到院门口:“谢谢大家帮忙,带回去给孩子甜甜嘴!”
拿着糖葫芦的人都挺高兴。这会儿邻里关系好,远亲都不如近邻。在他们看来,帮忙是举手之劳,热心能有回应,心里头暖乎乎的。
车子在汤家村停下,皮喊作“汤爷”的人略带讨好地跟关山海说着话。
对方说话匪气,话里的内容和语气,听得方秋椒怪害怕的。
她抬眼看了眼胡子叔,清亮的眼中带着迷惑。
关山海叙着旧,不经意瞥见她的表情,抬脚给了汤老五一下。
关山海开口道:“不说这个了,我劝老汤你做点正经事,别搞那些了。”
汤老五不以为意,反倒是笑着扫了方秋椒一眼:“这姑娘生得秀气,不知道是海爷什么人?”
关山海挑眉看他一眼。
汤老五今年五十多,关山海以前小的时候对他们客气,个个都喊叔。如今全部知趣了,没有哪个敢真把自己当叔叔,汤老五也主动让他喊老汤。
不过……关山海想到那声关爷爷,还觉得魔音绕耳。
于是他对方秋椒道:“这是你汤爷爷,以后你见着汤师傅反悔了,就可以找你汤爷爷。”
方秋椒眼睛一亮,上杆子道:“谢谢汤爷爷!”
汤老五笑着点点头:“成,这事包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