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里——青铜穗
时间:2021-03-24 09:47:40

  “暂时不好说,但看杜大夫的口风,应该不至于成不了家。”陆瞻说完,话题又还是绕回了萧祺头上,“萧三叔这些年也算平步青云,此次又奉旨伴驾,按说留京不成问题才是。你怎么这么着急?”
  上次宋湘就说到萧祺前世在秋狝回来后,确实留京了,可见这件事情要办成不会太费周折。陆瞻之所以关注这个,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萧祺是朝中三品大将军,是有他自己的实力的,既然留京是他心之所向,事实证明又不会遇到太大阻碍,那么如果由自己来促成这件事,也就算是给自己争取了一些实力。
  眼下有晋王的陈词在前,朝堂上分庭抗礼怕是不太可能了,但也别忘了还有秦王汉王在侧。能够团结到更多的人,自然于自己有好处。
  “说实话,我也有点好奇祖母的心焦。”萧臻山说,“她虽已年高,但身子康健,耳聪目明,远远看不出来六十有余,活到五代同堂都不成问题。按说就是给个两三年时间筹谋也不碍事,这次是弄得我与父亲二叔他们都不得不奔走起来。”
  陆瞻吃了口菜,没言语。
  萧臻山自己又给出解释:“不过,也或许她是因为眼下储位未定,怕将来生变,到时更不好办了吧。”
  两人互相低头吃了几口,又喝了杯酒,萧臻山接着道:“你上回来寻我什么事?当时就看你脸色郁郁的,后来也没顾得上找你。”
  陆瞻放慢咀嚼,说道:“我觉得何琅伤的奇怪。”
  本意他是要说到自己这满身糟心事的,但终究不敢和盘托出,便借了何琅当现成的话引子。“我看过何琅这案子的案卷,太多不合理了,我怀疑何家是有意把真相瞒下来。”
  “嗯。”萧臻山点头,“早前你也说过这个。不过,何家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陆瞻道:“你应该知道洛阳骆家?何桢与骆家那位才子骆容,早年是极要好的友人。”
  萧臻山顿住:“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他们俩是好友,又和何琅被刺有何关系?”
  “传说骆容死前,曾经私下秘会过宁王一面。”
  萧臻山更愣神了。
  “又跟宁王有何关系?”
  陆瞻缓缓吃了口酒,接着道:“宁王的死可能不是表面这么简单,骆容当年秘会宁王是为何事,没人知道,而何桢明明与骆容有至深交情,但这么多年却鲜有人知道俩人曾有交往,何家隐瞒这事是为何?如果宁王之死是个阴谋,那何琅被刺,凶手究竟是冲他来,还是为了敲打何桢?而且,我最近才得知一个消息,据说骆容死后不久尸首便失了踪。”
  萧臻竟不能说话了……
  陆瞻把斟满了的酒杯递到他手上,说道:“十八年前的事情疑点太多了,何琅受伤的真相若真如我所猜,那说明朝堂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暗涌,而我们却还根本不知道这股暗涌来自哪里,它什么时候掀起波澜来我们也不知道。哪怕就是皇位传承不出问题,这也是个极大的隐患。”
 
 
第326章 让他讨讨皇上欢心
  萧臻山虽说早就“皈依”了陆瞻,但一直也以为只需看顾着晋王被立储,到时他世子位子不变就好。竟没想过朝堂还潜伏着别的危机,以及是根本没想过十几年前就死去的一些人还会有问题暴露出来。
  “骆容尸体失踪说明了什么?难道说,他没死?”他问。
  陆瞻望着他:“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如果确定是这样,那也就刚好能证明我这些猜测十分靠谱了。”
  萧臻山深深凝眉:“那你是想如何?”
  陆瞻沉气:“这天下在皇上手上已经太平了三十多年,无论如何,咱们不能看着朝堂乱了。不管这储位落不落到晋王府头上,这些让人想不通的事也得把它弄明白。”
  萧臻山吃了口鱼:“我能做什么?”
  “侯爷不是在宗正院么?你要是机会合适,去看看宗正院里能不能查到宁王府更多的消息。”
  萧臻山点头:“明儿我就去转转。”
  ……
  王府这边,晋王与杜仲春的交谈也持续到了天擦黑时分。
  当日与王妃所述之事,晋王没有隐瞒地告诉了杜仲春。“起因就是多年前那段少不经事的时光,那日她对我吐露的事情,使我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或许对我不曾上心,但对与我们之间的孩子却是上心的。为了敏嘉她尚且能百般筹谋,旸儿在敏嘉之后,那会儿我们已经到达封地开府,她又怎么可能会有与太子私通的可能呢?虽说我们每年也会奉旨进京一趟,他们也有见面的机会,但终究还是难了。”
  晋王在说这段的时候杜仲春一直静坐未语,直到屋里归于安静,他才恍然道:“原来当初王爷跟我说的‘惺惺相惜’是这个意思。”
  晋王没有回应,便也算是默认。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恐怕是因为我的狭隘与猜疑蹉跎了许多年。我脑子里如今想的全是旸儿,那个孩子,确实因我的鲁莽承受了许多委屈。要知道,那是我唯一的嫡子,他聪明可爱,原来是要顺顺当当继承我的衣钵的。但他却死的不明不白——纵然知道有我的原因在内,但此时此刻我仍然恨不得将凶手查出来碎尸万段!而如果不是他的死,我与允心,我们之间绝对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晋王的声音很低,但说到陆旸的时候声音从齿缝里钻出来,仍然让人觉得寒冷。
  杜仲春说道:“如果王妃没有虚言,那这件事,倒确确实实是极迫切的事。王妃虽说拿宁王之子冒充了王爷的骨肉,索性除了欺骗了王爷的感情,并没有对王爷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反倒是这背后弄鬼之人,不光是造成了皇长孙的离世,还有宁王府的惨剧,况且他一直不曾露面,所图之事必不会小,若不清除,确实让人心下不安。”
  “所以陆瞻这边且不理他,前番我遣人害他,那么如今容他住下去便算是对他的补偿吧。我如今怀疑当年的侍卫撒了谎,允心去庙里见宁王虽说无假,但她婚后私下会见太子之事是撒了谎,因为如果当日不是他这般说辞,我便不会负气不理旸儿的死。——你即便去查查这个人!”
  杜仲春忙道:“敢问此人何在?让府里的侍卫去查,是否放心?”
  晋王凝了会眉,道:“他已经不在王府了,几年前已经因伤离了王府。不过我记得他姓钱,叫钱慎。是安徽凤阳人。我跟你说的这些不能让外人知道,府里的侍卫你不要惊动,你先回房,回头夜里我喊个人过来让你认识,你去交代他。”
  杜仲春勾首称是。
  晋王等他出去,对着空落落的屋里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
  宋湘晚饭并没有在房里吃,陆瞻不在,她也不会亏待了自个儿,回府直接去了王妃那儿,顺势把饭也传过来了,与王妃一道用的晚膳。
  晋王妃不愿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为了活跃气氛,席上问起了郑容他们。宋湘道:“母亲性子大条得很,日日串门访友,十分开心。前阵子她又新酿了果子酒出来,我尝了还成,回头讨点来给母妃尝尝。”
  王妃笑道:“我跟你母亲很是谈得来,请她没事多来王府走动走动。”又问起宋濂。
  “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濂哥儿了,也不知他在沈家读书读得怎样?”宋湘说到这儿就不由敛了敛色。
  濂哥儿是宋家的希望,从前她在娘家时能时时管着他还好些,如今不在身边,外祖父是个万事不挂心的,郑容又从来就不知道怎么管教,这还真让人有些忧心。万一又像前世似的,胆大包天闯点什么祸,可就太头疼了。要知道,等他们出了府,将来想罩着他怕是都没有那个实力了。
  王妃把她的忧色收进眼底,说道:“小孩子都贪玩,也不必拘得太紧了。等他开了眼界,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然就知收敛了。你也想他了吧?过两日去围场,可以带上他一起。”
  宋湘惶恐了:“这可使不得。随行的人员宫里都有规矩的,儿媳可不敢破这个例。还是我明后日找个时间见见他吧。”
  王妃扬唇:“宫里规矩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是个孩子,又不是有攻击力的大人。皇上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小孩儿了,我看他很是聪明机灵,他能同去讨讨圣上欢心,让你皇爷爷乐乐,也是好的。”
  宋湘见她这番说辞竟是十分认真,心思也就活了。濂哥儿能同去,那么一来她可以就近管教管教他,二来他也可以去见见世面,就像王妃说的,让他知道知道天外有天,如此也是好事。想想她和陆瞻目前的打算,这种好事儿,真就是过了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了呀!
  她道:“只是总得讨得皇上允准才成。不然可就真犯了规矩了。回头我与阿楠商量商量。”
  “不用找他。”王妃道,“我来说。明日咱们进宫,找安淑妃说说出行的事,顺道去趟乾清宫请安。”
 
 
第327章 这份度量都没有
  陆瞻回来时不算早了,宋湘还等着他。陆瞻跟萧臻山聚了聚,心情松快很多,带着酒劲过来闹了宋湘一阵,才去隔壁把澡洗了。
  宋湘跟他唠着明日见宫请求皇帝让带宋濂同去的事,陆瞻嘱她:“若是遇到萧祺的夫人,你也打个招呼吧。臻山想让我帮着找机会让萧祺留京。”
  宋湘应着,夫妻俩说了会儿话,便渐渐睡去。
  翌日早饭后,宋湘与晋王妃进宫。
  先到安淑妃宫里,秦王妃也在,陆澜音带着弟弟陆鸿在旁边玩耍。婆媳两个不知在说什么,宋湘她们进来的时候俩人面上还有残余的凝色,笑容上的虽快,但总归是有些不够自然。
  晋王妃没事人一样地坐下,跟安淑妃唠着嗑,然后就确定了一下后日发车的细节。
  陆澜音频频看了宋湘几眼,最后也过来喊“四嫂”,然后道:“敏善姐姐这几日在忙什么呢?也不见她来玩。”
  宋湘想到王府这阵子因为周侧妃的事,怎么可能方便把人往家里带,便笑道:“过两日就去围场,澜妹妹便可见到她了。”
  陆澜音道:“敏善姐姐也是说话不算数的,那日还说隔日就请我上晋王府玩去,也不见她来。”
  晋王妃听到了,也接起了她的话:“她这会儿在家,你可要去?”
  陆澜音看看秦王妃,秦王妃道:“可不巧!今儿皇上赐宴,特地留了我们晌午在宫里用膳,你父亲也要过来的,你别闹。”说完又朝晋王妃笑道:“多谢二嫂盛情,皇上先前传了口谕,索性我改日再带她登门罢了。”
  “也好。”晋王妃仿佛压根没听出她话里别的意味。
  出了后宫,宋湘便跟王妃道:“这几日常听秦王叔夫妇出门走动,汉王叔的消息倒是少。仅有两回似乎也只是与几位交情好的官家子弟聚了聚。”
  “他还没成亲的人,能有多少门可串?”
  宋湘点头称是。
  婆媳俩说着话,没多久就到了乾清宫前。
  门下小太监先迎出来,听了来意,返进去禀报,看来运气不错,此刻宫里除了秦王之外,竟没有别的人。
  进宫见了礼,秦王也来给晋王妃行礼。问道:“二哥没有与二嫂同来?”
  “后日出行,王府里也得打点,他迟些再来。”
  秦王笑笑,退到旁侧。
  皇帝看着她们:“可去过淑妃宫里?”
  “去过了。是特地过来给皇上请安的。”晋王妃答道。
  皇帝嗯了一声,又看向宋湘:“有没有什么难处?”
  “回皇爷爷的话,蒙母妃细心教导,尚且没有什么难题。”
  “是么,”皇帝扬眉,“谦逊肯学,便很不错。”
  王妃看过来:“毕竟是有个成了天子门生的父亲,根源摆在那里,差不到哪里去。别说她,就是她弟弟,如今在沈家学堂读书,听说也是很上进的,功课总是被先生夸奖。”
  皇帝道:“弟弟几岁了?”
  “回皇上的话,冬月就九岁了。”
  “才九岁。”皇帝看着像有点失望。
  王妃道:“是啊,正因为才九岁,家里也没有父兄管教,这丫头心里老牵挂着呢。就怕有个闪失。平时还好,总算都在城里住着,有事随时知悉。此番因要去围场,连日不能在城里,她昨日便又惦记上了。”
  皇帝颔首:“这家里没有父兄,也是难为她了。”
  王妃笑了下,便说道:“皇上,您看能不能允准我们把这孩子一道给捎上?”
  秦王听到这儿道:“围场野兽出没,带个孩子怕是不妥。”
  王妃看了眼他:“鸿哥儿更小,不是也去么。野兽再多,那也是被圈在林子里的,哪还能跑出来不成?”
  “那怎么同?”秦王笑道,“鸿哥儿是皇孙,瞻儿媳妇的弟弟只是皇亲罢了。”
  他这一笑,心思底下那股得意便展露无遗。
  王妃听到这儿,扬唇道:“濂哥儿便是不当皇亲,他父亲也是有翰林院的清贵出身。皇上仁爱天下,以往素有体恤朝臣的先例。并且常叮嘱我们要多敬着为国效力的臣子们,说满朝文武是帮着陆家稳定社稷的栋梁。身为宗室的确是血统高贵不假,但我倒不觉得我们食着百姓税赋,连礼让天下士子的这份度量都要丢弃。话说回来,连臣工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把百姓放在眼中呢?”
  秦王顿时语噎!
  宋湘瞅空瞥向皇帝,只见皇帝声色不动,既没有阻止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表态。便为王妃捏了把汗,她自己也认同王妃的话,但在皇帝面前这般说话,她还是没有想过的。不过王妃气定神闲,一看就是对这种场面很有信心的样子,她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果然,秦王脸色连变了几变之后,皇帝开口了:“不就是个孩子嘛,让瞻儿他们俩照看着便是。”
  宋湘听到这儿,立刻伏地谢恩。
  娘俩出宫上了车辇,晋王妃道:“这秦王在京时还强些,去了封地几年,竟跟他母亲似的,越发藏不住了。回去去了围场,仔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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