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善惴惴的脸色一下松开了:“多谢四嫂!”
宋湘笑了笑,去收拾自己了。
王府所有儿女里,敏善出身最低,她母亲月熹夫人还是个姬妾,平时行事说话都小心翼翼地,这次放敏善出来也一百个不放心,在宋湘面前拜托了又拜托。
敏善自己作为最没背景的郡主,平日也是收着收着的,方才跟陆澜音起争执,又告了陆澜音的状,心里八成是害怕宋湘有想法了,这才开口讨个心安的。
晋王府这些小辈,就连王妃都没有过要给他们小鞋穿的想法,宋湘当然就更不会了!
……
陆澜音回到西路的揽月宫,秦王在前院见客,到了后院,秦王妃正在亲自给才睡醒,正撒着起床气的陆鸿穿衣。
陆澜音唤了声“母妃”,秦王妃扭头看了眼,又继续哄着陆鸿,直到他被太监拿来的一只巴掌大金算盘吸引走了注意力,这才抽身出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澜音,秦王妃皱眉道:“怎么头发也乱了,衣裳也皱了?”
“我方才去昭阳宫玩了会儿。”
“哦?”秦王妃坐下来,略为轻慢地道:“怎么去他们那儿了?”
“我只认得晋王府的人,别的府上小姐我也不认识,自然只能去那里。”陆澜音蹭着旁侧的凳子坐下来,又说道:“方才好些人在四哥房里,说着明日去围场狩猎的事。”
秦王妃凝目:“哪些人?”
“大姐夫,胡御史家的二公子,还有永安侯府的小侯爷,另外就是杨家大爷。”
秦王妃略默,后带着些不以为然:“都是他们家亲戚,在一处也正常。”说完她喝一口茶,又问道:“你跟谁一起玩?”
“沈家的几个子弟,然后就是三姐和宋濂啊。”
秦王妃又皱眉:“你跟他们玩,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听到这里杜澜音就撅起嘴来:“还不是因为他们合伙欺负我!”
说完又把跟敏善他们起口角的事给说了。
秦王妃听着生气:“她一个下等姬妾生的,也敢欺负你?你也是,怎么就让他们欺到头上了呢?!”
“他们人多,我哪里争得过?”陆澜音说着眼圈儿还红了,“而且,她还不是头一回欺负我了呢。”
秦王妃阴沉脸,双唇抿紧成了一条线。
“王爷来了。”
门下太监通报,秦王妃连忙站起来。
秦王进门看到母女俩这神态,也纳了闷:“怎么了?”
“澜丫头在昭阳宫被人欺负了!”秦王妃坐下,然后把陆澜音告的状说了出来,“我就不明白了,澜姐儿与三丫头还是姐妹,三丫头怎么反倒帮着外人欺负妹妹呢?”
秦王也皱起眉头来:“小孩子之间起口角,不是正常?也值得这么一说。”
“你看着是小孩子争执,别着看着就未必了。”
秦王看了眼她,微顿后转向陆澜音:“他们怎么欺负你的?”
陆澜音眼泪汪汪地:“我不过说了句沈家那五小姐爱吃糖,他们所有人都帮腔挤兑我。大家玩投壶的时候他们还冤枉我捣乱。”
秦王妃沉脸道:“这不明摆着就是欺生么,偏生瞻哥儿还在旁边呢,也由着他们这般!”
第333章 你想续弦?
秦王脸色也阴了下来:“瞻哥儿这孩子从前可没这么多心眼儿,如今怎么也变了?”
“怎么能不变?王爷还当是从前呢。”秦王妃挥手让陆澜音退下,然后道:“二哥可一直呆在京师尽孝,是天下人眼里只差没宣旨的准东宫太子,就算是从前不这般,如今也成了家立了业,他陆瞻能不替自己打算?
“看看前番,他成亲才多久?生下了昀哥儿的周侧妃就突然被收拾了,这里难道没猫腻?”
秦王道:“你是说,周侧妃的死是陆瞻他们干的?而且是冲着昀哥儿来?”
“不然呢?”秦王妃意味深长望着他,“上次二哥请我们去赴宴,那周氏跟在女眷们后头还好好地呢,当天夜里他们家就出事了,也没几日,周氏就没了命。
“我听母妃说,瞻哥儿成亲宴上,周氏还曾当众挤瞻儿媳妇来着,被二嫂斥了。也真是好笑,他们家堂堂世子妃,连个姬妾都敢踩的!”
秦王妃脸上忍不住浮出了嘲讽。“方才澜姐儿还说,先前胡家,苏家,杨家,萧家,都在昭阳宫密谋明日的围场。
“他们晋王府对这皇位是志在必得,虽说看起来板上钉钉,到底立储圣旨迟迟没下来。一日不下来,咱们一日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这围场上的风头,自然也不可能让咱们给抢了。
“你二哥对咱们和老五是一拨,陆瞻对付家里两个哥哥便又是另一波了。”
秦王有些沉郁:“父皇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道。”
秦王妃喝了口热茶,而后又沉吟道:“至少可以肯定,父皇对瞻儿的偏爱是存在的。你看看宋濂?一个无功无禄之人,居然也有资格来围场。那宋湘背后也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竟哄得你二嫂贴心贴肺地对她,又撺掇着她去父皇面前讨了这份荣耀。”
虽说宋濂是个小孩子,但再小的孩子,若没有皇帝恩宠,怎能来得到?
于外人看来,这就是殊荣!
这就是在晋王府这皇嫡子的脸上添光彩!
“父皇怕是年纪大了!”秦王回想起那日在乾清宫被晋王妃一番指摘,也懊恼起来,“从前规矩多么森严的人,如今越发随性了。”
“那是其次,要紧的还是得多防着点晋王府。”秦王妃缓缓吸气,“咱们这当眼中钉的,可千万别步了宁王后尘。”
秦王垂着头,似愈加郁闷了。
忽一下,他又扭头冲着外面的声响侧耳倾听起来。这院子自然不如王府的大,墙外稍有动静就能传到院里来,这会儿像是有人经过的样子。
“是老五回来了?”秦王妃问。
秦王点点头:“是他的声音。”
“他这成天独来独往的,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秦王妃迷惑地问起来。
“谁知道!”秦王说着。完了把身子扭回来,他又带着三分冷意说道:“俞妃被瞻哥儿夫妇弄得从贵妃贬成了妃,俞歆至今又还未曾复职,老五甚至连亲都没成,倘若我们是眼中钉,那定然也是排在老五前头的那颗钉。
“既然已经这样,那我就在围场抢抢风头又如何?”
秦王妃点头:“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白白骑到了头上。”
……
夜里皇帝赐宴,就在仁寿宫前面的太极殿。
宋湘收拾完毕出来时,敏慧也已经来了,姐妹俩因为先前都是已经梳洗过的,故而没有走,就在殿里跟陆瞻说话。看到宋湘出来,俩人立刻站起来。
大伙坐着说了会儿话,陆曜与妻子秦氏也来了。天色也不算很早,便一道又去往晋王与晋王妃的院子,预备一起往太极殿去。
因为是出来围猎,伴驾的官员虽多,女眷却很有限,比如说萧家那边就只来了永安侯与萧臻山,和萧祺及长子萧臻云。人不多,座席也按照每户一席的规矩置办,按品级排列。
皇帝坐于上首中央,安淑妃与俞妃陪伴左右。
下来左首第一席便是晋王夫妇,下来是秦王夫妇,再下来是汉王。陆瞻与宋湘带着宋濂坐在晋王夫妻身后,而陆曜夫妻则列在秦王夫妻身后,与陆瞻这席并列。敏慧与敏善则又在陆曜他们下首。
宋湘刚坐下来,整理裙裾的时候,便见秦王妃扭头看了眼敏善,顺道也睃了眼宋濂。她收回目光,又对上陆澜音投来的目光。陆澜音却只是在瞧宋濂,见宋湘在望,陆澜音便又转了脸回去。
宋湘垂首,把桌上吃的全推到宋濂面前,塞住他嘴巴,然后安静欣赏教坊司带来的歌舞助兴。
这种宴席,吃饭是虚的,重要的是要大家伙领略到皇帝赐与的无上恩宠,总之陪着老爷子看看歌舞,唠唠嗑,再山呼几声万岁就完了。
宋湘一面尽忠职守陪座在席上,一面顾着给宋濂喂食,一会儿王妃扭头:“明日皇上下围场,随行人马都得去,淑妃娘娘先前提议明日晌午咱们与留守的官眷们也开个小宴,你记得把早前预备好的花名册再点一点,看看有多少人。”
宋湘颌首。
秦王妃听闻,笑道:“二嫂规矩真严,都晚上了还不让儿媳妇消停会儿呢?瞻儿媳妇也真是听话。”
陆瞻和宋湘的目光嗖嗖地投过来。
“没办法,”晋王妃不紧不慢说道,“皇上对我这个孙媳妇儿器重得很,我这当婆婆的也只能严格些了。”
说完她也扬唇:“像你们排行小就是好,鸿哥儿离娶媳妇儿还早得很,要催促儿媳妇办事,你还可以隔上许多年。”
秦王妃略默,随后哂了声:“可要不是因为澜姐儿鸿哥儿接连绊住了我的脚,前几年的秋狝我也缺不了席。也就是这回赶上我能松口气,到了下次,指不定澜姐儿的弟弟妹又出来了。
“虽然不用催促儿媳妇办事是好,但像我们子女缘好,老生孩子也真是怪累的!”
天下人都知道晋王妃没有嫡子,现成的伤口挑来戳可真解气呢!
晋王闻言,凝眉扭头,看了眼秦王道:“你那么拼命做什么?生得多可老得快,难不成打算熬垮了原配再续个弦?”
第334章 你当真不知?
妯娌俩说话声音不大,在鼓瑟声掩盖下,也就周边两桌人听到罢了。
秦王一直在饮酒看歌舞,顺便漫不经心听着那妯娌俩斗嘴,哪曾防着晋王猛地插上这么一句?他一口酒顿时从鼻子里呛了出来:“二哥……”
秦王妃的脸色固然保持没崩,但却灰得跟面前的地板一样了!再看向左右投过来的目光,那口气堵在喉咙口,便如同严严实实塞进了一把稻草也似!
宋湘掐着手心,跟陆瞻对视了一眼。
晋王妃目光也在晋王脸上停留了好片刻,直到看见下首的汉王也被这边吸引,这才转回来看向场下。
秦王道:“好端端地,二哥咒鸿哥儿母亲作甚?”
“我这是咒她么?我这是教你做人。”晋王一脸漠然将目光投向殿中的舞姬,“父皇还在上面呢,这次掌管行宫内务的还有你们的母亲,有这份闲唠嗑的工夫,怎么不想着替你娘分分忧解解劳?也不枉她辛苦养育你一遭。”
秦王面红耳赤,看了眼秦王妃,终不再言语。
一时间座中又风平浪静,唯秦王妃的腰身挺得有些过份的直。
宋湘抚着手心,如无事人般坐着看起歌舞来。
对面坐的全是文臣武将。
萧家作为皇亲,位列第一排。
萧臻山看着太监来斟酒的当口,瞧见萧祺正望着对面,不由道:“三叔看什么?”
萧祺微微一扬下巴:“晋王妃与秦王妃之间,似乎有交锋。”
萧臻山看过去,正好见到秦王喷出来那口酒。他放下牙箸,说道:“就是寻常人家里,妯娌之间都难免有摩擦,何况是有利益之争的皇家?不过晋王妃我倒是了解,她绝不会主张招惹他人,倘若有交锋,那定然是旁人招惹到她了。”
说到这儿想起早前跟陆瞻提过的事来,他接着道:“那日我跟少寰提了一嘴祖母想让三叔留京的事,他答应回头去问问。三叔自己拿定主意不曾?是留京,还是回去驻地?”
永安侯和萧臻云也看向了他。
萧祺眉头凝起来,抿了口酒道:“百善孝为先,自然是遵循你祖母的意思。何况,她也是为我好。”
萧臻山点头,就道:“如今皇上偏宠少寰,我知道三叔与秦王也熟络,但若少寰肯帮咱们这个忙,有些事情上,三叔就得有个态度。”
萧祺望他:“我身为皇上的臣子,皇上是什么态度,我就是什么态度。”
萧臻山想开口,还没开口,就又见他给自己斟了杯酒,往下说道:“晋王已经是唯一的皇嫡子了,于情于理,我也支持他上位。”
萧臻山顿了下,拍拍胸口端起酒来:“您这气喘的,害我以为您又有什么想法了呢!”
萧祺笑起来。
一旁永安侯与萧臻云也笑着举起杯子。
晋王秦王两桌的磨擦不见得每个人都收在眼里,这会儿位于第二列的东安侯喝着酒,就觉身旁夫人碰了碰他。他扭头,东安侯夫人凑过来:“听说汉王此番回京会得皇上指婚,你成日在各衙门走,可曾听到消息?”
东安侯闻言便往对面看去,只见一溜下来三个皇子,独汉王座旁无人,便道:“没有。没听说。”
东安侯夫人深吸气道:“我们家瑜姐儿也不小了。”
东安侯听到这里,再看向汉王,持杯的手不觉就放了下来。
……
晚宴也就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汉王出了殿,被追出来的太监唤住,然后又到了俞妃住处。
皇帝只带两妃出行,俞妃与安淑妃便分居在正殿左右的院落。
“晚上想必没怎么吃,让膳房温了锅竹海参猪肚汤,送了碗去给你父皇,还一碗就留给你了。”俞妃微笑把汤推过去,揭开盖,浓郁的香气就随着热汽飘出来。
汉王坐下笑道:“母妃心细如发,难怪父皇身边总也少不了您。”
俞妃笑望着他,看他吃了几口,然后道:“前几日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汉王没有什么反应,仍只是垂首进食。
俞妃敛色:“我们俞家的势力太小了,你舅舅被罢了职,如今只能通过联姻来增加实力。况且你已经这么大了,再不成亲生子,只怕还要引起世人非议。要不是我替你拖着,你父皇早就给你说好了亲事,你不能再任性。”
“何必拉人家下水呢?”汉王停下调羹,“等太子之位确定之后再成亲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