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里——青铜穗
时间:2021-03-24 09:47:40

  听他把晋王回府反应一说,宋湘立刻道:“夜里得了结果,明日就可去寻王妃了!”
 
 
第195章 你或许有话和朕说
  说到这里,陆瞻凝眉:“我觉得母妃先前可能想与我说什么来着,不过却被英姑姑给打断了。”
  “是么?”宋湘道,“英姑姑怎生打断?”
  “外祖母突感不适,母妃要回杨家,英姑姑来催她出门。正好她跟我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尾‘也许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感觉,她是有话要跟我说。”
  “那你没让她说完再走?”
  陆瞻想了下:“这事情,也许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完的。”
  宋湘沉默。随后她看了眼车窗外,说道:“你来找我,是打算怎么着?”
  “正是要来接你去跟我盯着王府。”陆瞻说着从身后取了把长剑给她,“我看过你出手,猜想你会剑术,给你带了这个。
  “承运殿虽然防卫不严,但是王府四面还是很严的,这个拿着防身。到时候我先回去,让重华接应你进来,你在安清门下的石壁后等我。”
  宋湘对他说的位置地点了如指掌,看了下手上的剑,有点眼熟,似是他曾用过的一把,便拿在手上。
  “快下大雨了,我们先去吃饭。”
  陆瞻说着,便让侍卫赶起了马。
  夏夜天色黑得晚些,但也终有来临的一刻。
  傍晚一场暴雨将天地洗刷得干干净净,听说晋王妃回了杨家,晚饭前周侧妃亲自端着膳食前往承运殿,托盘里还摆着几枝半开的荷花,轻盈水袖拂过花瓣,扬起的不知是她的香还是花的香。
  路过芙渠宫时,院子里散步的云侧妃刚好看见,注目望了会儿,让侍女关上了院门。
  晋王看了眼到来后的周侧妃,浅浅尝了两口汤,便让人撤了桌。
  “回去吧,我还有事。”
  周侧妃乘兴而来,没想到话没说上两句就被打发回去,未免失落。
  周侧妃前脚刚出去,后脚晋王就着人把宫门给关了。
  “传冯筹进府。”
  ……宋湘他们找的是王府附近的饭馆。
  暴雨过后的天边现出了一大片火烧云,两人边吃边等,商量好了夜里的细节,到暮色全皆覆盖住了京城,陆瞻便就踏着夜色回了王府。
  宋湘推窗望着深沉夜色,两盏茶后,换上夜行衣,顺着后窗下了楼,朝着王府潜行而去。
  重华在王府闭门之前的最后一刻到了门下,一阵哈啦的工夫,宋湘掠了进门。
  安清门是西路这边的二门,门内同样有块影壁,这一圈住的都是太监,宋湘从前找魏春的时候晃荡到这儿来过,她找到正对着影壁的一间空屋,坐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便尽黑,陆瞻出现在影壁前,宋湘即以哨声回应出来了。
  二人一前一后在重华的掩护下进了中路,朝着晋王所在的承运殿掠去。
  院子里尚且一片安静,陆瞻拉下面罩,伏在屋檐上与她道:“重华说他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宋湘点头,微眯着双眼看起透着亮光的大殿来。
  灯光来源处的窗户开着,里面时有人影走动,看上去与平时毫无二致。
  一时太监端了茶进门,门开了,晋王的身影出现在视野。
  “看看去!”宋湘将面罩覆好,然后借着阴影蔽身,灵活地跃下了地。
  陆瞻选在了另一个方向落地。
  刚刚至地面,宫门便开了,来了一行十几个侍卫,分散守在了大殿四处。
  陆瞻瞅空掠到了宋湘身边,抓住她跃上了房梁。
  宋湘精准趴在椽木上,陆瞻随后落下,半边身子压住她臂膀。宋湘只觉脸耳被他气息烫热了半边,却碍于形势不能动弹。
  扭头看一眼,陆瞻全神贯注地望着窗户里的晋王,分明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距离。
  她忽略掉他带来的不适,也投入了对当前情势的关注中。
  虽然不知道晋王妃与晋王之间情分究竟生份到了什么地步,但在王府里还令晋王如此戒备着,除去陆瞻也就只有晋王妃了。
  而晋王有这样的举动,除去是他对于坠马案产生了反应,还能是什么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眼下不过缺的是晋王亲口承认罢了。
  “吱呀!——”
  底下房门一响,先前端茶进去的太监出来了,躬着身离去。
  而后晋王的掌事太监刘江也走了出来,拢手立在了门口。
  晋王的声音飘出来:“大理寺那边如何了?”
  宋湘闻言心下大动,未及反应便觉得肩膀一紧,扭头看去,陆瞻双眼怒睁,右手抓着她的肩膀,蜷曲成了铁爪……
  ……
  天上还有隐隐的雷声,但云层后头已经渐渐有了下弦月的淡淡辉亮。
  半个下晌的工夫,英娘已经指挥人把陆瞻这宅子收拾了两间屋陋来,可直到天黑,皇帝也始终没来。
  英娘忍不住望着默默出神的王妃:“此事莫非有诈?”
  皇帝信中提到了陆瞻有栋宅子在南城已属奇怪,再命她来这里,背后始终透着不寻常。如今这半日过去人还不见,难免让人心忧。
  晋王妃站片刻之后却说道:“瞻儿他们必然还会有动作,你派几个人留在王府,留意着动静。”
  英娘称是,晋王妃又看起这院子里的雨来。
  久未有人打理的庭院积成一汪汪的积水,倒映着廊下的灯笼,深深浅浅,虚实莫辩。
  忽一双着布鞋的脚迈至积水边缘,略顿一顿,便举步往这边走来。
  晋王妃抬头,双目微微一震,随后绕出门去。
  “皇上!”
  刚至门下,皇帝一身寻常袍服,由王池伴着,已经跨进门来。
  已过六旬的老人,脚步依旧稳健,看不出来衰老的迹象。他问道:“来多久了?”
  “下晌接了皇上的信,就已经在此等候。”
  “你直接过来的?”
  “是从杨家过来的。”
  皇帝背朝他站了一会儿,说道:“你不过是蒙召来面圣而已,为何如此谨慎?”
  “皇上微服出宫,此事大意不得,儿臣便不得不谨慎些。”
  皇帝敛目,说道:“你可知朕为何事召你?”
  “儿臣不知。”
  皇帝凝眸:“今日瞻儿来禀朕,说他三个月前坠马一事似有疑凶。朕召你来,是朕觉得抚养了他十七年的你,或许会有些话想要跟朕说。”
 
 
第196章 您会心疼他吗?
  承运殿里的晋王比寻常任何时候看着都要更严肃。先前太监端茶进门,屋里明明只有太监和晋王二人,托盘上的茶也只有一盏,可见太监出来后屋里便没有了别的人,但他此时却在说话,而且是在以低于正常音量的声音说话,也就是说,殿里还有人在,而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竟不知道!
  “卢崇方派出了四名捕头分头查探此案,据说下晌就有人去了兴平。”
  “派人跟着了吗?”
  “已经跟着了。属下正想请问王爷,此事落个什么结果为好?”
  屋里静默了一下,晋王缓声道:“最好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是。”
  “去过杨家了吗?”
  “去过了,说王妃确实去了太夫人屋中。”
  “你亲眼看到她了?”
  “……未曾。”
  “既然未曾亲眼看到,那又如何能证明她确实在杨家?”光影一晃,晋王在灯下转身,“再去探。”
  “是!”
  屋里那头传来轻微声响,紧接着殿里安静下来。
  宋湘望着陆瞻,他像是变成了雕塑,定定地望着窗里那道徘徊的身影,纹丝也未动。
  ……
  南城这宅子里也有着同样凝重的气氛,晋王妃望着目光定定的皇帝:“瞻儿进宫跟皇上说这个,儿臣也不知情,先前听说之后,也曾问过他来龙去脉,可他也未曾明白告诉儿臣究竟是在何处受的伤,请皇上容儿臣些时间,等问清楚了,定然一五一十禀奏皇上。”
  皇帝看了眼她,往前了踱了几步:“你父兄都是能言善辩之人,你这个杨家大小姐,当年与太子在东宫读书时,就常常辩得太子哑口无言,连太子看到你都只管躲,眼下又在朕面前打太极,可见也是得了杨家真传。”
  晋王妃望着地下:“儿臣岂敢?儿臣委实不知情。”
  皇帝道:“那就说件你知情的。瞻儿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十七年前瞻儿的生母难产,最后只留下了孩子。”
  “他为何长得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
  晋王妃交握着双手:“外人都说他长得像皇后娘娘。他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嫡亲后裔,没肖着生父生母,只能说是上天眷顾——”
  “哐啷!”
  一声重响几乎击穿了人的耳膜。
  皇帝右掌拍在案几上,掌下一把折扇的扇骨瞬间被拍成两截。“乘王府姬妾生产之际,以他人之子以假乱真,混淆皇室血脉,你该当何罪?!”
  晋王妃立时跪下:“瞻儿血脉出自皇家嫡支,兰馨夫人确实是死于难产,儿臣因为难抑丧子之痛,便将失母的稚儿记在名下抚养,十几年来事无巨细无一疏漏,自认尽到了养母之责。儿臣委实不知何罪之有?”
  皇帝望着她:“少跟朕顾左右而言他!朕问的是他的来历!”
  晋王妃默一下,抬起头来:“他的来历就是您的孙子。”
  皇帝双目圆睁,咬紧牙关,额间青筋隐现。
  晋王妃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继续说道:“”如果皇上认为我说的不是真的,那么儿臣斗胆,敢问您认为什么才是真的呢?您突然传召来打听瞻儿的身世,究竟是在怀疑儿臣不贞,还是在对瞻儿的身世有另外的期望?你若有期望,又是怎样的期望?”
  皇帝移开目光,望向幽幽夜色。
  “儿臣出身世家,自认品行无失,皇上若有疑虑,还请直言。”
  但方才还激动着的皇帝却忽然静默了下来,变得像是个孤独寡言的老人。
  雨后的夜风竟然有些清凉,帘幔扬起又落下,稍嫌冷漠无情。
  “朕老了。”苍老的声音从启开的唇齿间吐出来,缓慢沉重。“满朝文武都在催着朕立储了。但朕有三个儿子,还有很多个孙子,却不知道挑谁来接这个位子合适。那么多儿子孙子,我却只对他亲近,有时候看到他,还总会把他认错。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晋王妃双唇微翕,紧抿着未曾发出声音。
  皇帝收回目光,望着她:“你知道混淆皇室血脉,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她望着地下,“倘若儿臣这么做了,不但儿臣得死,杨家也得灭族。”
  “那你敢吗?”
  “儿臣当然不敢。儿臣心中有是非,也懂得性命之可贵,不会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兰馨夫人的死与儿臣无关。只是有些事情,儿臣明知道不容易也还是要去做的。皇上英明神武,儿臣究竟有没有犯法,相信您总会有查得水落石出的一日。”
  皇帝微微点头。“那你说的最好是实话。”
  晋王妃听到这里,抬头道:“儿臣冒死问皇上一句,你看到瞻儿,把他错认成了谁?”
  皇帝倏然静默,往她看过来。
  一站一跪的两人俱都没有动,半晌,皇帝别开头,再缓缓前行了两步,立定在帘栊前。
  晋王妃道:“儿臣再斗胆问一句,皇上看到瞻儿,究竟是什么心情?您是厌恶他,还是心疼他?”
  皇帝仍未有言语。他定立半晌,转身走到门下,肩膀微微地抖动。
  晋王妃朝着他的方向转过身:“瞻儿性子也执拗,执拗得不得了,他认准了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拉得回。但他不蠢不笨,倘若你冤枉他,罚他,他是绝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逼上死路!
  “他是您的孙儿,他的血脉里也流淌着您的血液,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陆家的人,没有一个子弟是糊涂到这地步的!”
  皇帝身子晃了两下,缓缓转身:“你想说什么?”
  晋王妃朝着他的方向转过身:“瞻儿性子也执拗,执拗得不得了,他认准了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拉得回。但他不蠢不笨,倘若你冤枉他,罚他,他是绝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逼上死路!
  “他是您的孙儿,他的血脉里也流淌着您的血液,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陆家的人,没有一个子弟是糊涂到这地步的!”
  皇帝身子晃了两下,缓缓转身:“你想说什么?”
 
 
第197章 我有我的坚持
  晋王妃落在双腿上的十指蜷曲,她咽了咽唾液,说道:“儿臣想说的,都已经在话里了。十八年前案子发生后得益者是谁,谁就是凶手!”
  “你有什么证据?”
  “儿臣没有证据,但皇上一定有办法查到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是捏造!”
  皇帝走向她,“你想让朕做什么?因为你空口无凭一顿指摘,朕就要去怀疑么?!”
  “可是皇上也在替瞻儿出头,替瞻儿查坠马一案的凶手了不是么?能给瞻儿下手的会是什么人?不是您的儿子就是您的孙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您都已经大张旗鼓地要查了,难道不正是心里有了怀疑么?”
  “就算你说的是,可你欺骗他,说瞻儿是他的骨肉,这十几年里你让他以栽培继承人的方式接受这个孩子,你不能怪他生气!”
  皇帝攥紧拳头:“他有错,他不敢这么对瞻儿,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你也有错!朕与皇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你想让朕怎么样?难道百年之后让朕去与皇后说,朕把她的三个儿子全都弄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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