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微风吹过,千年的玉兰,满冠娇花纷纷离枝,花瓣簌簌飘落,坠在两人发间、衣上,甚至搅进了他们相互胶着的唇齿中,令这个吻变得花香四溢……
皇宫,慈宁宫。
华丽的大殿中,主位锦椅上,坐着位看起来年岁才不过三十的华服贵妇。
贵妇虽不算老,却打扮得十分老成,若不看脸,还以为她是位五六十岁的老妇呢,不过容貌倒是少见的倾国倾城。
那贵妇此时,正满脸惊怒之色地看着自己面前跪的一个武官打扮之人。
她一边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一边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楚王不但没被伤到半分,还命人在三日内就灭了整个乐清派?从掌门到刚入门弟子竟一个未留,全都死无全尸?”
那武官打扮的年轻男子立即慌乱地点了点头:“姑母,正是!您有所不知,乐清派在那三日里,简直惨不忍睹。突然就被楚王派重兵给围了,门派中,哪怕众人武功再高,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楚王此次还派了一群高手前往助阵。”
“最后,整个乐清派不但被杀得一个不留,甚至还被烧了山。如今,曾经贵为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乐清派,竟只剩了一团灰烬。”
这年轻人边说,他脑海中边回想起自己事后赶至乐青山时,看到的那番惨状,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
都说楚王是修罗,他年纪小,没赶上楚王最修罗的时候,所以对其到底有多么可怕了解并不深刻,但此次,他是真的怕了。
于是,他几步跪行至贵妇身前,摇着她膝头,满脸慌乱地道:“姑母,您说,若楚王知道了是咱们找的乐清派去害他,那他回来会怎么对付咱们?他会顾忌您是太后吗?”
那贵妇啪的一声挥掉那年轻人的手,厉声斥道:“慌什么!哀家贵为太后,他楚王就算再暴戾,没有十足证据,也动不了哀家一分一毫。”
“你也是!你乃大吴虎威将军之子,你父亲正驻守着大吴东南,替大吴抵挡着邱南国的进犯,想他楚王也该忌惮三分,又怎么会去动你?”
“恪儿,你现在就赶紧出宫。出宫后,趁楚王尚未回京,你立即赶往东南阆郡府,到你父亲那里,去告诉他,一切均继续按计划行事。但要快!”
这宫殿里说话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后和她的亲侄儿肖恪。
虽然肖太后嘴上安抚了自己侄儿几句,但内心里,她其实真不确定楚王回京后,会不会立即拿肖恪出气,这才赶紧支走了他。
显然,对方既能知道刺杀自己之人来自乐清派,那便也一定能知道,谁是这幕后的指使之人。
一想到楚王,肖太后的脸上,就不知不觉中,现出了一副十分复杂的神色。
想当年,她肖妤,乃大吴第一美人,先太子、先皇、定王,哪个封家男人不曾为她痴迷,却唯有封屹,连个眼风都不曾给过她。
但那时,她知道这人身患厌女怪疾,所以对此并不以为意,可前阵子,她却听说,有个女人能近得了这杀神的身……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比她更迷人,让个怪物都卸下了满身防备?
不急,等她进京,她定要好好会会她。
第五十四章 猫耳朵、猫尾巴
揽月观。
莫妄盘腿坐在矮案边的蒲团上, 双眼紧闭,浑身一动不动,仿若陷入了忘我的境地。
矮案上, 铜制的香炉里正焚着香,白色烟气袅袅而上, 最后缓缓散开,朦胧了大吴国师那张静默的脸。
矮案前, 此时正跪着一个满面怆然的年轻人, 他不甘地望向对面莫妄, 半晌儿才操着沙哑的嗓音,哽咽道:“师父, 您真的不要弟子了?归儿错了!归儿真心跟您认错!归儿在这世上已没了亲人,只有师父您一个救命恩人, 可如今, 您也要舍弃归儿了吗?”
莫妄好半天没回应。
叶归看着如入了定一般的莫妄,实在扛不住对方的漠然, 直接跪行着扑到他膝前, 双手用力摇了摇:“师父, 您原谅我吧!别不要归儿。这次我实在是太想为叶家上下几十口报仇了,才会不顾您的告诫,现身出来射杀楚王。”
“不过,不过不会再有下次了。归儿以后一定完全听您的话。您, 您心里还是舍不得弟子的吧,不然您也不会救回归儿, 还为归儿疗伤……”
“你的伤,乃因我而受,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仅此而已。”莫妄突然睁开眼睛,打断了叶归的哭求,“不过,你我师徒缘份已尽,你自去吧!至于你的家仇,往后你想怎样去报,便怎样去报,莫妄再不会干涉。”
说完这句,莫妄就又闭上了眼睛。
这回,无论叶归再如何哭求,他都始终无动于衷。
最后,叶归跪在莫妄身前,重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抬起头,看着他坚定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不管您还要不要弟子,但叶归终还是您的徒儿。今日,叶归便听您的话,先自行离去,若日后,您再有用得着归儿的地方,青叶笛笛声响起之时,归儿便会现身。师父,叶归将永听师父差遣!”
说完,叶归见莫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脸上神色逐渐失望,他在给对方又磕了三个头后,捂着右肩,缓缓站起,轻轻走至窗边,待推开窗子,他最后回头看了莫妄一眼,便提起气跃出了窗子。
很快,叶归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莫妄这时却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对方消失的方向,之后突然自嘲一笑:“师父?还是忘了这个只想利用你的师父吧!归儿,愿你从此放下执念,轻松度日。”
说罢,他就又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攀星阁正门前。
戚风满脸担忧地看着莫妄:“师父,您真的要再闭关三个月?可这,您不是才刚闭关完出来吗?即便是修道,也不该如此心急,弟子怕您的身体会吃不消啊。”
莫妄摆了摆手:“三日前,夜半,为师心中莫名一慌,便起身去观天象,竟发现,南天几星突然全黯。戚风,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戚风摇了摇头:“弟子愚钝。”
莫妄重重叹出一口气,语气十分失落:“那意味着,吉星已殁!”
他知道戚风是谁的人,如今随口编了个说辞,便是想让对方也知道这个结果。
想必那样,以后对方就不会再在他身上费什么心思了吧。
可说完后,莫妄心中却越来越不好受,他闭了闭眼,突然喃喃自责起来:“我错了,我到底还是猜错了,那只猫儿居然就是吉星,而我……却没能救下她,以致她未能历过这个劫……”
这一刻,他心中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失去飞升契机的失望,反倒全是对那只小白猫的留恋。
甚至,此前他脑海中时常闪过一幅幅他们相处时的画面,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似刻在了他的心间。
所以他才决定,要闭关三个月,来肃清自己纷乱的心绪,好能再次归于修仙正途。
戚风站在一旁,侧耳仔细倾听着莫忘的话,可对方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仿佛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戚风却清清楚楚听到了那句“那只猫儿居然就是吉星”。
他心思一转,很快便分析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楚王的猫的确就是吉星?但此时,吉星却是已死?
可师父他此前一直都在闭关,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仅凭掐算?那会不会不准?
戚风这边还在惊诧和疑惑中,那边莫妄已抬步迈入了攀星阁,随后他一级级脚步沉重地拾阶而上,很快便消失在了戚风的视线中。
戚风无奈,也不敢追上去再问些什么,只好命身后小道人去关了那攀星阁的大门,旋即自己也转身,快步往前院去了。
这件事,他得赶快去告诉皇上。
……
近日,楚王尚未归京,但关于他的一连串传闻,就在京中掀起了热浪,成为上至皇宫里的小皇帝,下至闹市中的普通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共同谈资。
据传,楚王此次赴隆州修陵的回程路上,一时兴起,便带着自己先前在雷鹤山收的那个小侍婢,去了一趟自己名下的玉兰山庄,哪想,期间竟遭遇到了刺客偷袭。
不过,整个过程楚王并未有事,但他那个小侍婢却为救他,被箭矢射中了面部。
但凡听八卦听到这里的人们,无不要为那小侍婢感到可惜,这才被楚王带下山过上了好日子,便要香消玉殒,这命也太不好了吧。
结果,消息到了后面,却又峰回路转了。
那小侍婢在中箭的一刻,竟被楚王此行偷偷带上的爱猫给扑开了箭矢,只被箭尖划破额头,于眉心里留下一个箭疤,却并没有丢掉性命。
而且,那箭疤长好后,其形又恰似一朵盛开的红色玉兰,不但没有让她毁容,反倒令她愈发美艳了。
更幸运的是,那小侍婢本是哑女,经此一吓,她当时一急之下倒奇迹般喊了出声音,此后更是能开口说话了。
不过,楚王那爱猫就没有如此好运了,为救主,它被箭矢射中后,便一命呜呼。
经此一事,楚王一面感动于自己小侍婢的护主之心,当日便决定,回京后就封其为楚王妃,一面又感慨于自己爱猫的救主之情,下令护其尸身回京,届时将给予厚葬。
对于楚王要封一个小侍婢为楚王妃这事,大家虽然觉得有点夸张,毕竟对方身份太过低微,但转念一想,楚王如今就只能让这一个女子近身,将其封妃,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因此人们在听过这番传闻后,最感兴趣的反倒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去刺杀修罗一般的摄政王?
而恰在此时,又有一则传闻,适时地传进了京中。
据说,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乐清派,突然被楚王发重兵给灭了,不但全派弟子一个不留,甚至连其立派的乐清山,都被一把火给烧个精光。
两则消息一结合,大家很快就脑补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那刺客是来自乐清派啊。
这就不难理解了,乐清派大概在十年前就曾被楚王血洗过一次,虽众人不知当时楚王是为了什么,但都可以肯定,这乐清派必是在那时就恨上了楚王。
所以,他们这次才会找楚王出京的机会来刺杀他。
封屹坐在马车上,看着云安派人传过来的,京中诸方对自己传闻的反应,他挑了挑眉,心中还算满意。
这下等冉冉随自己回京,各种与先前去程时,所放出的消息有异之处,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而她猫身从此不见,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说法。
想到这,封屹倒觉得,自己好像该感谢那些处心积虑要谋害自己的人了,无论是缩在后宫里的那位,还是远在长川的那位。
不过,他早晚会给他们送上自己厚重的“谢礼”。
“王爷,你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迷?我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冉冉见封屹盯着他手中的书信在那里发呆,就好奇他是在看些什么,便开口去唤对方,结果一连几声都没唤回对方的魂,就更好奇了。
封屹思绪一断,抬眼看向坐于马车另一边,正眨着一双湛蓝色眼睛在好奇望向自己的女孩,他将手中书信一合,放至一边,然后朝对方招了招手:“过来!”
冉冉抿了抿嘴,这两日她有些不敢靠近这人,尤其是独处之时,对方也太爱吻自己了,总会弄得她唇瓣红红肿肿,令人一见,就能猜出刚刚是发生过什么。
虽说眼下周围都是封屹自己的人,但那也太丢脸了吧。
封屹见冉冉犹豫,故意声音一沉:“想我过去?”
冉冉一愣,得,还是她过去吧,不能刺激这人,否则更凶。
于是,冉冉期期艾艾地挪到了封屹身侧。
封屹大掌一拽,便将人整个拽进了自己怀里,之后他抬起手,拇指按着在冉冉唇瓣上来回捻了捻,轻声哄道:“都不肿了,你怕些什么?”
冉冉气不过地咬了他拇指一口:“你还说?”
“哈哈哈……”封屹开怀大笑,将人拥得更紧,笑过后,他低头抵着她额头,吩咐道,“以后不许再叫我王爷,你还真想当我的小侍婢?叫我恒远!”
冉冉看着封屹眨了眨眼,长长羽睫微微扇动,尾端扫得封屹脸上直痒痒,她好奇问道:“是你的字吗?我听李太傅这样叫过。”
封屹啄了一下她小巧光滑的鼻尖,点头:“对!我外祖父为我取的,唯一一个能让我忘了自己是封家人的称呼。如今,也只有我的兄弟和我的妻可以这样唤我。”
冉冉听到“我的妻”三字,心中一甜,还觉得有些玄幻,自己居然要嫁给自己一直崇拜的一个历史人物了。
但一转念,她又突然对封屹成为皇子前的生活产生了兴趣,这可是史书上所未曾有过记载的。
好吧,她的专业病犯了,对历史上的这段空白,她实在太好奇了。
封屹见冉冉在自己怀里还能发呆,就有些来气。
于是气不过的楚王,便又打起了怀中人那双嫣红唇瓣的主意。
冉冉正想开口去问封屹的过往,结果脸前阴影突然覆下,她微微开启的一张小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阶,就被对方的唇,将自己要问出口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
接着,那人像是撒气般,不仅比此前每一次都吻得更凶,还时不时啃噬她唇瓣两下,可以想见,待会儿她的唇又该没法看了。
冉冉不禁心中纳闷,她又怎么惹着他了?
这个略带惩罚意味的吻,彻底搅乱了冉冉的心思,令她很快忘了自己刚刚要问出口的话,只能不断将头后仰,努力去承受封屹的吻。
又过几日,楚王这个已陷于京城舆论中心好些时候的人,终于带着他的准王妃回了京。
而京中,不少人都在等着见他呢,首先便是楚王府内众人。
楚王府大门外,李全云安携府内众人跪在一驾华丽的马车边,恭迎楚王回府,而他们心中此时更好奇的,却是车内那位未来的楚王妃。
不多时,只见马车车帘被一只大手掀开,接着便见楚王探出了身子。
他率先跳下马车,之后又回身去扶在他后面出来的一位蓝衣女孩。
待那女孩被楚王抱下马车后,他才携她一起转身看向了众人。